7

熱鬧落幕,看夠熱鬧的衆人也四散了,雖然好奇馬車裏的人到底長什麽模樣,但一想到壓在頭頂沉甸甸的衛首輔,還是沒幾個人敢上來說話。

陳小刀心裏直樂呵,繼續趕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的,睡不安穩,陸清則很快又從颠簸裏驚醒,揉了揉太陽穴,茫然問:“方才那人呢?”

“被公子你氣走啦!”

陸清則:“?”

他幹什麽了?

陳小刀怕陸清則又睡着,和他聊起天:“公子,方才我看到了個熟面孔呢。”

陸清則:“嗯?”

“我去善仁堂給您拿藥時見過幾次那人,聽說姓範,拿藥的張大夫說,他賒了好幾次賬了,沒想到是個官兒啊,當官的也那麽窮嗎?”

大齊的開國皇帝草莽出身,當上皇帝後過得也十分清苦,獨苦苦不如衆苦苦,所以朝臣的俸祿并不高,尤其是品級低的小官,如果不貪油水,日子也就是勒勒褲腰帶能過的水平。

所以這也導致貪官污吏如殺之不盡的蝗蟲,原文裏寧倦為了整治幾乎被蛀空的大齊,花了不少心思。

正好也到了陸府,陳小刀掀開車簾,麻利地給陸清則披上大氅,小心扶他下車,邊繼續嘚啵嘚啵:“張大夫說,那個範大人他娘好像是染了什麽病,天天都得喝藥,為了拿到藥,上次都給張大夫跪下了,啧啧,大孝子啊……”

陸清則動作一頓,緩緩扭過頭:“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陳小刀撓撓頭,摸不着頭腦,不過還是乖乖地又說了一遍。

陸清則琢磨着,笑了笑:“沒想到是這麽解決的……小刀,這回得多謝你了。”

眼前倏然一亮,陳小刀微微睜大了圓溜溜的眼。

公子笑起來可真是好看啊,那什麽回頭一笑……粉黛沒顏色!

開春清寒,陸清則怕冷,裹緊了大氅,走進陸府大門,低聲道:“你派個人去善仁堂盯着,若是再看到那位範大人去買藥,就送些銀錢給他。”想了想,又改口,“不,就買下他需要的藥材送給他。”

直接送銀錢,多少有些輕浮,八成會被拒絕。

陳小刀眨眨眼,敏銳地察覺到陸清則不是單純地伸出援手,但很聰明地沒追問:“是,公子。”

解決了一個大問題,陸清則的心情頗為不錯,強撐着精神,用完晚膳喝了藥後,又教陳小刀認了些字。

結果當晚就樂極生悲。

大概是獨自從乾清宮到宮門那段路吹了風,陸清則躺下沒多久,渾身突然忽冷忽熱,不多久就發起了燒,吐得不行,天微亮時才安穩地灌下了一碗藥,恍恍惚惚睡過去,神智時醒時混。

等能從床上起身時,也過了三天了。

陳小刀又是心疼又是擔心,忍不住再次怒罵閹狗。

陸清則已經沒力氣去想閹黨了,悲傷地望向皇城的方向。

三天前他對寧倦說了什麽來着?

會準時去上課。

雖然他只是潦草地看了遍全書,但暴君最厭惡的是什麽?是不守信用。

原著裏,暴君有句話叫“腿斷了也該爬到朕面前”。

完了完了,好不容易拉近了點關系,不會又回去了吧?

陸清則閉了閉眼,堅強地爬了起來,虛弱地道:“小刀,送我進宮。”

陳小刀忍不住道:“可是公子你的身體……”

陸清則擺擺手,語氣雖然溫和,卻不容拒絕:“去吧。”

陳小刀張了張嘴,知道自己拗不過,再勸下去只會耽誤他的時間,最後還是不太情願地去準備車駕了。

在陸清則醒來前,他其實也就見過陸清則一兩次,旋即陸清則就被閹黨抓走了,這幾日相處,才一點點了解了陸清則的性子。

陸清則無疑是溫和的,就算強硬起來,也是溫和的強硬。

這樣反而令人更難以拒絕。

車駕辘辘到了皇宮,陸清則裹着厚厚的大氅,輕車熟路趕到乾清宮,一進去就發現氣氛不對。

殿門口跪滿了人,看上去都是在乾清宮伺候的,長順正來來回回走着,沉着臉道:“是誰手腳不幹不淨,趁早承認,咱家還能向陛下乞求保你一命,若是等到查出來……”

長順語帶威脅,适時地住了口,轉眸見到陸清則,連忙迎過來:“陸大人可算來了,陛下等您好幾日了。”

陸清則看了看瑟瑟發抖的一群宮人:“這是怎麽了?”

長順滿臉如喪考妣:“哎,大人不知道,陛下丢了東西,正在發怒呢。”

宮裏人小偷小摸的不少,尤其是崇安帝完全不理朝政,縱容閹黨禍亂之時,也是常态了。

新帝登基後,這群宮人看寧倦年紀小,平時更是疏懶,完全不把小皇帝放在眼裏,連乾清宮的東西都敢偷。

陸清則眉尖一蹙,想起來了。

原文裏有提到,在冷宮的幾年間,為了能換取吃食衣物,靜嫔将能兌換錢財的東西都送出去了,最後只留下了支簪子。

那只簪子對寧倦來說意義非凡,但卻丢了。

雖然只是支簪子,卻也是暴君心裏最後的慰藉,簪子丢了,意味着他心底最後一絲暖意也散了,所以後來即使有人忠心追随他,也再也沒人能和他交心。

原來是這時候丢的。

簪子是被一個出宮離開的宮女偷走的,那個宮女年紀到了,已經離開了,不在這群人裏。

不過好在原文有提了句她是怎麽處理簪子的。

陸清則當機立斷,轉身就走。

長順傻眼:“陸、陸大人?您不去看看陛下嗎?”

陸清則步履匆匆:“我一會兒就回來,這群宮人沒偷東西,讓他們起來吧。”

話畢,人就不見了。

長順簡直目瞪口呆。

陸大人平日裏病歪歪的,瞧着就跟雪堆的似的,輕輕一碰就要散了,走路快點都會被冷風嗆到,咳得要死要活,這會兒怎麽走得那麽飛快?

他又看了眼還跪着的宮人。

陛下也說偷東西的人已經不在宮裏了,是他不死心想再審審。

但陸清則也這麽說,長順按下眼底是濃濃的擔憂,吩咐衆人起來,嘆了口氣,去找寧倦回禀了。

陸清則努力走快了些,出宮的時候,才發現陳小刀居然還等在宮門外。

他上次就吩咐陳小刀只需送他來了,便回府休息就是,沒必要在宮門外幹等着。

恐怕是擔心他的身體,怕他在宮裏出事。

見陸清則這麽快又出宮了,陳小刀有些詫異:“公子,怎麽了?”

正事當前,陸清則還是打量他兩眼,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你怎麽了?”

陳小刀:“?”

“怎麽不見你跟禁衛軍唠了?”

陳小刀反應過來,讪讪地撓撓臉:“前頭那個禁衛統領今兒不當值,今天這個一看面相就是一言不合拔刀的。”

不僅社交牛逼症,觀察力也很了得啊。

陸清則覺得這孩子大有前途,拍拍他的肩:“你在正好,帶我去城東的當鋪。”

陳小刀扶着他上了馬車:“公子,城東當鋪有好多,是去哪間當鋪啊?”

陸清則吐出幾個字:“每一間。”

直到找到東西為止。

等到陸清則回宮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好在帝師是有特權的,只要皇帝允許,并不限制進宮。

陸清則匆匆回了乾清宮,一進去就腳步一頓,敏銳地發現乾清宮裏的宮人不僅變得臉生,還少了許多。

看來他離開時寧倦有了動作。

趁着丢東西,他把乾清宮裏有可能被安排進來的人,全部換走了。

長順正抱着掃把掃灑着,見陸清則回來了,連忙問:“陸大人之前是去哪兒了?陛下得知您來了又走,又生了場氣呢。”

陸清則的眉目倒依舊舒緩悠然,聽到這話也不擔心,朝他擺擺手笑笑,示意他安心:“我進去看看。”

長順憂心忡忡地看他進了寝殿。

天氣還冷着,屋內竟沒燒炭,冷飕飕的直鑽骨頭。

陸清則一踏進去,就看到小皇帝孤零零地坐在窗前,小小的一個,孤寂又可憐。

聽到腳步聲,寧倦冷冷開口:“出去。”

陸清則忍住喉間的癢意,眨了眨眼:“臣不過是因病來遲了,陛下也不至于直接趕我走吧。”

聽到陸清則的聲音,寧倦才側了側頭,眼神發着狠:“走都走了,回來做什麽,滾!”

說完就緊抿了嘴唇,眼眶發着紅,活像只被激發了兇性的幼狼,在喉間發出低吼,再近一步就要露出獠牙和利爪咬人了。

就是年紀還小。

再怎麽想掩飾,陸清則還是能從他眼底看出幾分委屈來。

偷東西的人自作聰明,以為拿走的是一支不起眼的簪子,反而沒動那些一看就會被察覺追究的貴重物品。

可那是寧倦的母親留給他的最後一樣遺物了,他那樣珍惜,餓到發昏也沒舍得拿去換吃的。

對上那樣的眼神,陸清則的心一下軟得一塌糊塗,并不畏懼隐隐散發出威脅之意的小皇帝,上前幾步,微傾下身,從袖中摸出個東西,往他頭上随意一插,含笑道:“兇死了,陛下。”

寧倦微微一怔,把頭上的東西取了下來。

是一支打磨精致的白玉梅花簪。

這支簪子他再熟悉不過了。

他的手忽然有些顫抖,死死攥緊了失而複得的簪子,擡頭看陸清則。

陸清則沿着城東一間當鋪一間當鋪找過去,又來回兩趟,本來就還在病中,這會兒臉色白得近乎透明,連唇色都泛了白,身上的氣息也因在外奔波而帶着涼意。

寧倦的嘴唇動了動:“你是怎麽……”

陸清則搖搖食指,教他做個人:“陛下,這會兒你應該說的是‘謝謝’。”

為了讓這小崽子不朝着暴君路線跑,他可是奔波了一早上。

他正盤算着來給小皇帝進行一場思想品德教育,懷裏驀地一沉。

小皇帝将腦袋抵在了他懷裏。

那具身體瘦瘦小小,落在懷裏輕得像根羽毛,陸清則緩慢地眨了下眼,忽然感覺有點窩心,唇角便銜了點笑意,輕輕拍拍他的背。

算了,不道謝也行。

念頭剛落,懷裏就傳來聲小小的:“謝謝。”

陸清則愣了一下後,笑意更深了。

還是不肯叫老師啊。

不急,早晚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

小皇帝:老師老師老師老師老師老師!

陸清則:閉嘴。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