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看清馬車中的人,寧琮一下愣住了。

縱使他見慣了美人,也從未見過這麽……這麽的。

他只是坐在那裏,便惹得人移不開眼。

寧琮一時甚至都找不出形容詞,貪婪的眼神上上下下,若是眼神能化實,都能扒開陸清則的衣服了。

陸清則端坐在馬車內,臉色淡淡地觀察這位蜀王。

後者被酒色掏空身子,還算稱得上英俊的臉被摧殘得灰敗黯淡,眼眶深陷。

一看就腎虛。

陸清則平靜地問:“蜀王殿下還有什麽指教嗎?”

淡色唇瓣微微啓合,沒有了車簾遮擋,清冷的嗓音落入耳,更是十分勾人,寧琮只覺得心口一麻,渾身都發起熱來。

這小皇帝真是好豔福啊!

這種絕色,居然就讓他講課,真是暴殄天物。

這美人左眼下居然還有點淚痣,擡眼時眼尾濃勾,清冷中點出幾分稠豔,直讓人想把他弄得眼角發紅才好。

寧琮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還沒等他碰到陸清則,手就被按住了。

寧倦的臉色極差,每一個字都壓着瘆人的陰沉:“蜀王,朕的太傅,你看夠了嗎。”

方才叫“皇叔”,現在直呼封號,就是明晃晃的警告了。

這兒到底是皇宮,寧琮不得不收回手,眼神依舊黏在陸清則身上,語氣輕慢:“我說陛下怎麽藏着掖着的,本王府裏要是也有這麽個美人,也藏着不給人看。”

陸清則的眼神又冷了幾分。

上輩子他沒少被人騷擾,卻不能随便動怒,所以極讨厭別人這樣評論自己的長相。

寧倦胸腔裏滾沸着磅礴怒意,臉上不見一絲表情。

寧琮大喇喇道:“本王今晚設宴洗塵,陸太傅不如來我府上坐坐?”

“下官病體不适,”陸清則淡淡道,“恐怕要辜負王爺美意了。”

被拒絕了,寧琮非但沒不高興,反而興奮地舔了舔唇。

一般人生了病,氣色不好看,容色折損,這陸太傅生着病,容色卻仿佛更盛三分,那弱不勝衣的情态,反倒叫人看了更氣血上湧。

寧琮愈發堅定了要把人弄到手的心思:“既然陸太傅不好走動,那不如本王去你府上。”

寧倦盯着寧琮的眼神冷寂,藏着輕薄如刃的戾氣:“蜀王,适可而止。”

“本王就是想和陸大人交個朋友罷了,”寧琮瞥他一眼,不甚在意,“只要陸大人願意,陛下也不會有什麽意見吧?”

陸清則方才也沒拒絕,沒拒絕不就是有意?

寧琮又看了眼陸清則,見他穿着雪白的狐裘,清冷的臉色被襯得柔軟幾分,一絲不亂的,腰身端正筆直,一想想能把這樣的人按在身下為所欲為,心就癢得厲害。

就憑這模樣,扶個側妃的位置給他也不是不行。

他正想入非非,寧倦冷冷掀了掀嘴角:“原來如此,想必當年,叔叔也是想與太祖爺爺的後妃交個朋友了。”

此話一出,連勇猛跟随過來的長順都是眼皮一跳。

其他內侍拼命地往旁邊悄麽聲地挪,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就怕殃及池魚。

寧琮的臉一下就黑了。

這樁醜聞當年讓他受盡了嘲笑,顏面無存,最後還被丢去了遙遠的蜀地。

太祖死後,也沒人再敢在他面前提這件事。

但是再怎麽瞧不起這乳臭未幹的小皇帝,那也是皇帝。

寧琮眼底掠過絲陰狠的殺氣,冷哼了聲,甩臉就走。

跟着他進宮的美貌侍從連忙跟上去,疾呼:“王爺,等等小的!”

寧琮一想到陸清則的臉,再看看這個自己昨晚還頗滿意的娈寵,更加心煩了。

盡是不入流的庸脂俗粉。

等寧琮走了,陸清則才略感頭疼地按了按眉心。

外頭風大,小皇帝沉着臉不知道在想什麽,臉都被吹得有些紅了,他伸手把寧倦拉進轎子裏,沖一群戰戰兢兢的內侍颔首:“回乾清宮。”

寧倦依舊沒吱聲。

方才受了涼,嗓子又不太舒服起來,陸清則悶悶地咳了兩聲,好笑道:“被盯上的是臣,又不是陛下,擺什麽臉色給臣看呢。”

寧倦緊抿着唇,半晌才說:“朕只是覺得朕沒用得很。”

“陛下說的哪裏話,”陸清則哄他,“方才不就是你把蜀王給刺走了?”

寧倦的臉色仍是不太好看。

陸清則又繼續哄:“若不是陛下趕來救場,還不知道要成什麽樣,你能特地趕來幫我,我很高興。”

他說順口了,一時忘了自稱,寧倦也沒提醒,臉色稍微緩了幾分,瞅瞅陸清則,眉頭又擰起來:“那個無賴肯定不會就此罷休。”

陸清則看小皇帝的手被冷得發紅,伸手握住他的手,輕輕搓了搓,安慰他:“無妨,我一個大男人,他難不成還能當街把我搶走。”

寧倦的眼睫顫了顫。

陸清則的身體不好,手自然也暖和不到哪兒去。

但被那雙溫涼細膩的手握住,好似被一段柔滑的綢緞傾蓋,微淡卻真實的暖意透過皮膚相觸的地方,一點點浸過來。

他原本想抽回手的動作便不知為何僵住了。

陸清則也就是下意識這麽做了,半晌才回過神。

原著裏提過,暴君從小就厭惡與人肢體接觸,直到死前後宮都是空空蕩蕩的,誰敢上谏誰倒黴。

有幾個不自量力的,意圖勾引寧倦,後果是哪裏碰到他,哪裏就被砍了下來。

他頭皮發麻,趕緊收回手,把手爐塞過去。

上回是教他寫字,這回是好心取暖,不算故意接觸吧?

寧倦:“……”

他捧着溫度明顯更高點的手爐,垂着眼睫,目光落在那雙瘦長白皙的手上,生出了幾分不滿。

為什麽不用手給他暖了?

倆人各懷心思地對坐着,隔了會兒,寧倦才把話題續上去:“未必。”

陸清則擡眼:“嗯?”

“蜀王在封地欺男霸女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寧倦繃着臉,“再說了,他是親王,你是臣子,他要是非邀你出門,你也不能次次回拒。”

說得有道理。

陸清則被這飛來橫禍砸得頭疼:“拒就拒吧,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有病。”

“那如剛才那樣,他要去你府上呢?”寧倦反問。

陸清則:“……”

“至少在宮裏,朕的視線範圍內,他不敢對你做什麽。”小皇帝俊秀的小臉神色格外認真,“反正你每日也要來宮裏講學,衛鶴榮也不會容忍藩王留京太久,寧琮在京的時候,你就留在宮裏吧。”

也只能如此了,陸清則無奈道:“多謝陛下了——那勞您差個人去陸府,告訴我府裏的人,我暫時不回去了。”

寧倦眉尖一動,想起他說府裏有人,捏了下精致的手爐:“朕一會兒差長順去,帶話給誰?”

“陳小刀。”

聽起來不像女人的名字,寧倦裝作不經意問:“他是誰?”

“臣府上的管家,”陸清則一笑,“也算臣的弟弟,比陛下大幾歲。”

弟弟?

寧倦抿了抿嘴,玉雪團團的小臉發沉。

陸清則沒察覺到,還在琢磨:“順便請長順幫我帶幾幅字帖出去吧,小刀也在每日習字,我不在的時候,只能讓他臨臨帖了。”

寧倦的眉宇間瞬間有了風暴,聲音都拔高了一個度:“你教他習字?!”

陸清則茫然:“是啊,怎麽了?”

寧倦怒道:“你還記得你是朕的老師麽!”

怎麽可以教別人!

陸清則稀奇地笑了:“陛下,原來你知道我是你的老師啊?”

寧倦:“……”

小皇帝這沒來由的怒氣持續了一上午,午膳的時候氣性也還沒消。

陸清則自認沒做錯什麽,不準備慣孩子。

家長沒底線,慣出來的就是熊孩子,小皇帝這發黑的擰巴性子也得擰一擰,幹脆就晾着沒哄,淡定地講學。

倒是長順出宮一趟,帶回來好幾包分裝好的藥材。

陸清則不能出宮的原因不便提,陳小刀人機靈,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下,就不再多問,只是憂心陸清則的身體,請長順監督陸清則喝藥,還托長順帶話,家中一切他會看好,讓陸清則安心在宮裏将養着,他在家等他回家雲雲。

殷殷切切的,對陸清則十分上心的樣子。

小皇帝聽得相當不爽,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宮裏什麽藥沒有。”

陸清則睨他一眼。

寧倦看了三秒書,又擡起頭:“一會兒讓太醫來給你重新開副方子,你那弟弟請的是什麽庸醫,都這麽些日子了,還見天咳個不停。”

陸清則安靜地聽他說完,抿了口熱茶,緩緩開口:“陛下,我從方才就很想問了。”

寧倦:“?”

“你對臣的弟弟,是不是有什麽意見?”

“……呵,”寧倦小臉微僵,“朕怎麽可能對一個小小的管家有意見!”

作者有話要說:

小皇帝:垮起個小貓批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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