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別管他

這場生日聚會,并沒有多少改變,就好像不久前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柯弋看着男人釀跄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裏。

他仿佛無動于衷,端起了放在桌沿的紅酒杯,将裏面的酒一飲而盡了,末了又将杯子裏倒滿,像是想以此來平息不斷湧動的情緒。

“剛才輪到誰搖了?是不是你,你好像輸了還沒脫。”

“不會裏面就只剩一件衣服了吧?”

“快,繼續繼續。”

......

耳旁依舊傳來各種暧昧嬉笑聲,這種環境于他而言并不陌生,若是朋友聚會,大多都會叫上不少美女作陪,可他忽得感覺失了興致。

他不知道男人為什麽會過來,分明他從未告知過對方位置。

但一切都已經發生了,他應當按照原本的計劃,将男人狠狠踐踏在腳下後,就徹底一刀兩斷,這段不算光彩的關系也會随着時間推移被他抛之腦後。

可斷絕關系的話,不該是由男人說出來的。

夏名薇在旁邊小聲詢問道,“叔叔剛才怎麽了?”

“別管他。”他脫口而出。

“他不是之前和葉靜傳出了緋聞麽,怎麽現在還過來找你啊......”

柯弋沒有回話,只是臉上多了幾分狠戾。

越文柏坐在沙發邊上,剛才他見男人步伐虛浮的模樣,做好了随時攙扶住對方的準備,也許某些事情沒有發生在他身上,他無法和柯弋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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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男人也挺可憐的,連他都看得有些難過了。

他埋着頭,眼前忽得伸過來白皙修長的手指,有人給他遞過來一罐打開的可樂,他平時心情不好就會喝一罐,要是還不好就喝兩罐。

“謝了哥們兒。”他頭也沒擡,直接喝了一口,好似積郁的情緒随着一個氣泡嗝消失殆盡。

等舒爽過後他才朝那人看,他嘴角還沾着的水漬,順着下巴滑落到凹陷的鎖骨窩裏,身上就穿着一件白背心。

“......卧槽!”越文柏張口就是國粹,差點連可樂罐都沒拿穩。

樣貌昳麗的男子兀自抽了張紙巾,在他的驚愕中幫他将唇角擦拭幹淨,動作溫柔的仿佛是在對待自己的女朋友。

“你你你......你做什麽?”這段經歷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越文柏話都說不轉了。

“不用紙幫你擦嘴,難道還要用別的麽?”男子擡起了眼,卷翹濃密的眼睫下是漆黑的瞳孔,皮膚白皙透亮,要不是穿着男裝和剪的短發,乍一看還真讓人有些分不清性別。

見這副架勢,越文柏以為是因為不久前對方勾搭走了他身旁的女人,過來認錯示好的。

“哼,別以為你這副樣子,我就能原諒你,你一天不給我戴帽子你就不高興,反正我倆掰了,我和你早就做不了朋友了。”越文柏放完狠話後,起身換了個離對方最遠的位置,還順帶将喝過一口的可樂拿了起來,畢竟它是無辜的。

梁休在原地,眼眸深沉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剛才食指觸碰到的柔軟唇瓣,他放在了自己的唇邊,好似就能感知到來自對方溫度的觸碰。

原本這幫人聚在一起,怎麽着也得鬧到淩晨四五點。

現在還不到零點,按理說還早的很。

柯弋将包廂裏正放着的重金屬音樂給關了,一行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

“你們玩,賬記在我頭上,我現在有點事需要處理。”柯弋道。

一旁的夏名薇也感覺到驚訝,問,“什麽事啊?”

旁邊不少人道,“你是壽星,不應該多待一會兒嗎,現在這麽晚了,還能有什麽事情。”

“對啊,柯弋,你走了多沒勁,”

“今天有點不像你,這也不是你一貫以來的作風啊。”

......

柯弋做好的決定一般是無法勸動的,那些別人送來的禮物,他讓越文柏幫他帶回學校。

夏名薇似乎想着和他一起走,等兩個人到了路口,夏名薇坐上車後,柯弋沒有一同上車。

“你不和我一起嗎?”夏名薇問。

“你先回去吧,到家了給我發給個消息。”

“……”夏名薇沒有再多問,她原本以為鬧了今天這一出,她和池元白的計劃應該是成功了。

可未曾想到,柯弋竟然會半途上離開。

“那好吧。”夏名薇道,只是當車門緊閉後,她的眼裏滿是嫉恨,今天出門她還特意去理發店做了個造型,衣服也是提前就搭配好的,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被精心打扮過。

她以為柯弋和朋友聚在一起,怎麽着都該會喝多了酒,她也能借着酒勁,兩個人發生點什麽。

雖然她和柯弋的關系是由她主動争取來的,可她到底哪裏比不過那個老男人?

夜總會門口停了不少輛車,柯弋随後也上了車。

濕冷的夜裏,他卻還将車窗打開了一截,司機看見後排坐着面色陰霾的俊美男子,也不敢多說什麽。

耳邊沒有了那些嘈雜的吵鬧聲,他的腦海裏一幀幀的回放起不久前寧韞将戒指還給他的場景。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和他說結束。

一直以來感情裏都是他掌控的主動權,他還能被別人甩了?

可笑至極。

他手掌裏握着的指環,幾乎成了橢圓形。

他接過來的時候,上面似乎還殘存着一絲溫度,可此刻已經看不清指環原本的模樣了。

他還沒有膩,就沒到結束的時候。

下車後他疾步往男人的家裏走,看見樓層的燈光是亮着的,知道男人還在家裏,心裏好似松了一口氣。

再哄哄吧,男人能跟他的爸爸,也是能跟他的,而且原本就是做那行的,跟過的那些人未必都是單身,他有女朋友,和與男人的關系也不沖突。

他用鑰匙打開了房門,只看見門口擺放着三個白色的收納盒,其中一個盒子未用蓋子封上,他看見裏面放的,全是與他有關的東西。

他連鞋子都顧不上換了,在陽臺上找到了正在幫他收衣服的男人,對方好似沒有聽見門口傳來的動靜,手裏的動作并未放慢,而後越過他,将剛整理好的衣服放在收納盒裏。

“你在做什麽??”柯弋神情陰鸷,再也沒有了當初虛假演出的溫柔,動作野蠻的扯住了男人的手腕,手指幾乎鉗在了皮肉裏。

“東西快要收拾好了,你搬走吧。”寧韞道。

“……你什麽意思?再說了你本來就是賣的,大不了以後別人給你的錢,我也可以給你。”

“……”這大抵是長久以來,柯弋頭一回這麽直白的說出對他的真實看法,寧韞眼睫輕顫,眼睛裏的淚仿佛在回來的路上就流盡了。

他想扯開少年的手,可對方的力量向來是他無法抗衡的。

他喉嚨幹澀的自言自語道,“原來這才是你啊。”

那個心疼他,想永久陪伴他的人不見了。

再也不見了。

寧韞一直低垂着眼,他再也無法直面少年,無法直面曾經的眷念,“我們就當從未認識過,你放開我。”

他已經不再敢說結束這類的話了,确實他們沒有開始過,但也算是一場沒有必要的相識。

柯弋笑了,“不認識我,你認識季成晏是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他背後的那些勾當,你以為你能清白到哪裏去,是攀上了他,才想和我了斷?指不定還不止他一個。”

“……”

寧韞未想到,少年竟還會将罪名加到他的身上。

“我的事與你無關。”他解釋過許多次,這次和少年斷了關系,他也不想再解釋了。

“和我無關,哈哈。”

他以為的不谙世事的少年,變成了來自地獄裏想将他吞噬的惡魔,少年把他推到了茶幾上,後背被陡然磕碰得生疼,曾經滿懷愛意的眼裏爬滿了血絲,少年見上面擺放的礙眼東西,直接用手臂掀到了地上,他拼湊了大半個月,自以為能讨得少年歡心的城堡,變成了殘垣斷壁。

破碎的,仿佛是曾經被他所憧憬過的未來。

他以為自己不會感覺到難受了,可眼睛卻不争氣的紅了。

“你憑什麽想甩開我?以為這樣我就能放任你和別人在一起?賤人,在我面前裝什麽清高。”

這時柯弋與他再也不是能同床共枕的伴侶,成了他所有恐懼的來源。

“柯弋……!從我家裏出去!”他用最後一點自尊吶喊。

對方卻并未理會,只看見地面散亂蛋糕上的奶油,用手指沾上了不少,嘴裏譏諷道,“今天還沒吃蛋糕吧?等會喂你吃個夠。”

“……”

不知道為什麽,關系會演變成這樣,分明昨日夜裏都還好好的,前天柯弋還将他溫柔的摟抱在懷裏,這些也沒有相隔太久的時間,怎麽就忽然反差大得仿佛完全換了個人。

寧韞還是太低估柯弋待他惡劣的程度了。

也許是短時間內他無法将柯弋想的太壞,他甚至真以為他們能輕易的一刀兩斷,待他收拾好行李,柯弋能從他家裏搬走,對方對他做過的那些惡,他就當還了柯家以前對他的恩情。

可事情哪有他想的這麽簡單。

如果說之前算是他自願,那現在就是徹頭徹尾的強迫。

男人清瘦的臉頰逐漸變得灰敗,從心口傳出的劇痛由血液蔓延至他身體裏的每一處,他感覺自己快要在陰暗的海底溺亡,在寒冬的冰窟裏體溫耗盡。

倘若不是不久前在路口有司機詢問他是否要坐車,也許他已經邁步湧入車流裏,就不會面臨這難以忍受的一切了。

這場噩夢為何還在延續,他好想醒過來。

可這是他真實墜入的深淵,他垂死掙紮也無法逃離。

當戳破了所有的僞裝,原形畢露的少年再也懶得多費心思,屋裏亂成一團,他買來給少年慶生用的蛋糕,粘膩的奶油遍布客廳的每一處。

待他眼睫顫動,濕熱通紅的眼睛朝少年看過去。

眼前依舊是那張本該令人心動的英俊面龐,少年眉目深邃,一如他在自以為是的熱戀時期,偷偷窺視時的模樣,可他布滿灰翳的眼底再無絲毫波瀾。

修長有力的手指緊捏起他的下颚,陰森可怖的嗓音在他耳邊警告道,“你要是敢離開,我就告訴我爸說你勾引我,你有膽子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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