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疲憊
疲憊和怠倦将男人包圍,可他卻并沒有感覺到分毫困意。
待他安靜了一會,便自虐般的開始幫自己清洗,稍微動彈都能感受到韌帶被拉傷的痛處,全身洗不掉的污痕,如同他和柯弋這短短兩個多月的戀情。
他将身心都毫無保留給予的愛意,最後卻成了少年用來威脅他的籌碼。
腦海裏總是會混沌的想起,剛開始不久時,少年待他親近讨好的模樣,那時言語間皆是歡喜,一句又一句的喜歡攻破了他的心防。
他在粗暴的虐待中醒悟,其實深情的愛意也是能演出來的,少年待他從未有過片刻的真心,他從此以後,不會再對少年有任何奢望了。
昨晚手機随着衣服一同被扔在了地上,男人穿着純白色的浴袍出來,水珠從濕漉的發梢滑落,他本來想将屋子裏收拾一番的,可他實在太累了,屋子裏響起了舒緩的音樂聲。
他逃避般的不敢去接,他害怕是柯宏郎撥給他的電話。
其實一開始,這段感情他是想要逃避的,卻沒想到最後完完全全的陷進去的人只有他。
他恍若未聞,電話又響了起來。
他猶如一只驚弓之鳥,殘破的唇瓣緊張的抿起。
以往柯宏郎撥電話給他,他是沒有這麽懼怕的,那時他自以為和少年兩情相悅,也聽信了少年口中所說的,想為他們的未來謀劃。
可如今他孑然一身,還淪為了下作的罪魁禍首。
在第三個電話響起時,他才認命般的找到了手機。
電話是季成晏撥過來的,今天他在星城大學有選修課,本來想找男人,但是書店未開門。
“喂,學長……?”季成晏喚了一聲,發現聽筒這邊的人并未出聲,又道,“上次你幫了我的忙,我都還沒有好好感謝你,這次給你帶了點朋友給我送的西洋參茶過來,也能滋補氣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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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你有在聽嗎?”
“……”
“我也是順路,今天在星城大學有選修,況且朋友給的太多了,我一個人喝不完。”季成晏以為是寧韞不好意思承他的情,連忙解釋道,“你現在在家嗎?我過來找你。”
“不,不用了……”寧韞許久沒有開口說話了,這時才發現,嗓音粗粝的好似被砂紙打磨過。
“你怎麽了???”季成晏聽出了男人的不對勁。
“……可能是昨晚受了些風寒。”
這種解釋的理由為免太過牽強,他分明記得不久前,寧韞都還好好的,怎麽忽然會變成這般模樣。
甚至在前一天晚上,他還在囑咐畫圖到深夜的男人早些歇息。
“學長,我來找你吧,反正我現在就在校門口,把茶送給你了我就走。”季成晏道,他總感覺今天不見着寧韞一面內心都會不安寧。
寧韞還想拒絕,卻又聽見季成晏道,“都相識這麽多年了,學長其實不必把我當成是外人。”
“……”
寧韞向來就不太懂得如何拒絕一個人,更何況季成晏已經把話說到了這種份上,他竭力讓自己維持着一分清明,想着到時候讓季成晏在門口将茶遞給他就行了,屋裏這麽亂,是斷然不能來人的。
為免少年跟他相處的日子會變得拮據,這段時間原本就透支了精力,更別說昨晚幾乎是在地獄裏走了一遭,他如今這般遭遇,恐怕也無法靜心下來完成季成晏交給他的圖紙,就算到了這種份上,他心裏也記挂着這些事,不想給人添麻煩,提前說清楚讓季成晏交給別人好了。
等他過些天,再去道歉吧……
電話挂斷後,他只能将陽臺上的窗戶打開,散一散客廳裏難聞的氣味,免得等會開門的時候季成晏會聞到,動作變得機械又麻木,其實他現在這副模樣,尋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之前經歷過什麽。
不消片刻,門口便傳來了敲門聲。
寧韞拖動着身子,走過去擰開門把,于以前而言很平常的舉動,如今卻也令他難堪不已。
他沒有将門徹底打開,只是伸出去一截手腕,道,“……給我就行了……對不起,你交給我的圖紙,我無法在規定的時間完成了……”
“沒事,那些都不急。”季成晏道,他滿腹疑惑,分明不久前寧韞還希望能有更多的工作機會,可為何會突然這麽說。
當他低下頭,借着樓道裏的光線,看見潔白細瘦的手腕上有一圈深紅色的印記,像是被人狠狠鉗制過,連手背都彌漫着化不開的淤青。
那一秒,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沒有意料中的東西遞過來,房門被人推開了一些,緊接着映入眼簾的便是狼藉不堪的屋內,散落在地面的蛋糕和玩具,遍地沾着粘膩幹枯的奶油。
屋裏白日裏的光線也并不好,季成晏将燈打開,随即将眼前的環境看的更清晰透徹。
男人脖頸間充斥着被咬上去的牙印,就連唇瓣也是傷痕累累,更別說浴袍之下該會是哪般模樣。
這哪裏是什麽戀愛,這分明就是單方面的對寧韞施暴。
“成晏。”寧韞痛苦的低喚道,“別……別看我……”
“……”季成晏短暫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清楚男人其實是有些潔癖的,不論何時都将自己和周圍的環境收拾的整潔得體,可如今……
他的神情凝了起來,走近些才注意到男人身上襲來的寒意,臉頰灰敗的仿佛沒有血色。
“你還好嗎?”季成晏最後只能啞着嗓子,問出這句話。
怎麽可能好,寧韞昨天在非人的折磨下被凍了一整晚,在浴室內又被冷水沖洗了将近一個多小時,再好的身體也禁不起這些,更何況寧韞本來就體弱。
此刻寧韞的意識本就不是完全清醒的,他小聲道,“……你走吧。”
被看見如此污濁的一面,寧韞自覺自己無法再與季成晏當朋友了,對方應當也會瞧不起他,只是現在沒有表露出多明顯,可這不過是遲早的事。
他這副模樣,也應證了那些謠言的真實。
寧韞很怕別人再向他示好,原本他一個人生活的時候,是不會承受這些負面情緒的。
握住門把的手好似都在顫動,他把房門往前推了推,可眼前的人絲毫未動,還反倒撩開他額間濕漉的頭發,将手掌貼在了額前。
好燙。
“我送你去醫院。”季成晏極少有過無視寧韞話的時候,可倘若他現在還聽從,恐怕男人一個人在屋子裏昏死過去,也不會有人知道。
“……你走吧。”寧韞重複着說。
他原本就是強弩之末,如果不是接到季成晏的電話,知道對方會過來,他現在也該是躲在卧室的床上将自己的身體用被褥緊密的包裹起來。
季成晏給助理撥了個電話,讓對方将車開到樓下。
他今天是想見見寧韞的,在他調查清楚後,才得知柯弋現在就算不依靠柯家,其實也能将自己活的闊綽,卻還在不斷找已經經濟拮據的男人索取,更是給交往的女朋友送過不少昂貴禮物,許多證據都擺在眼前,他打算約柯弋談談的,結果對方對他的消息并未理會。
他怎麽能安心讓這種人和寧韞同處在一個屋檐下,果不其然出了意外。
季成晏斂起臉上的怒火,他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男人平直瘦削的肩膀,浴袍只是男人随便穿上的,松垮的也不足夠禦寒,他将外衣的扣子扣好,男人全程都埋着頭,像是無法再直視他。
也許是身體回了暖,寧韞的眼皮愈發的沉重。
季成晏将男人抱在了懷裏,才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男人便阖上了眼眸,如果今天他沒有打這一通電話,沒有過來找男人,難道柯弋就将男人這樣不管不顧的丢在屋裏一整天嗎?
助理将車停在了樓下,這裏的居民樓有些年限了,不太像季成晏常去的地方,助理一度以為自己順着導航導錯了位置。
他掃視了一圈,看見自家老板從旁邊的樓道口裏走了出來。
平時季成晏雖說不算太放任他們,但至少也不會态度嚴苛,可今日不同往日,他下車将門打開,肉眼可見季成晏面色陰沉,他連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
“去醫院。”季成晏道。
“等會不是還有一個視頻會議要開麽?您……”助理将察言觀色發揮到極致,問,“要不要通知張總他們延遲到明天?”
“嗯。”
季成晏垂下眼睑,目光注視着枕在自己腿上的瘦弱男人,就算阖着眼眸似乎也是不安的,清俊的眉頭微微蹙起,當那陣寒意散去,男人身上滾燙得厲害。
季家旗下有一家三甲醫院,助理很懂事的安靜開車。
待寧韞躺在病床上,除了高燒不退,還有身上多處軟骨組織挫傷,診治完以後醫生看季成晏的眼神都變了。
“他情況怎麽樣?”季成晏問。
“嗯……”醫生正在組織自己的語言,倘若不是他認識季成晏好幾年,知曉對方的為人處事,恐怕他真的會忍不住偷偷報警,“病人身體原本就比尋常人孱弱,經不起這麽高強度的……這次高燒的主要原因和受傷有關,情況挺嚴重的,需要好好修養半個月,這段時間還是以流食為主,切忌辛辣。”
“……”季成晏的面色又沉了幾分。
醫生還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怪不得季成晏會叫他來診治,估計也是因為他口風嚴實。
“行了,我知道了。”季成晏道。
沒多久便有護士來輸液,當一截滿布淤痕的手臂從被褥裏拿出來時,季成晏愈發的後悔,他早該在發現苗頭的時候及時制止的,可那時男人的言語裏太篤定了,他實在是害怕傷害到男人。
護士輸的抗菌素,就算見慣了各類病人也不由得臉色微變。
寧韞這副模樣,就連陌生人都會于心不忍,可曾經被他死心塌地對待過的人,卻是将他抛在腦後。
電影看完後,柯弋将夏名薇送到了公寓樓下,一番功夫下來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點多,柯弋這時才想起了被他遺忘了一整天的男人,他慢悠悠的往男人家裏走,似乎并沒有多擔憂。
他想,反正做那行的都皮糙肉厚得很,也矜貴不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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