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等寧韞來接他

柯弋是真的喝多了,他已經忘了男人早就不在家裏,也忘了男人的手機正被他放在自己的口袋裏。

他只知道,寧韞一定會過來接他的,還會擔憂他的身體會受到酒精損壞,為他熬煮上一碗醒酒湯。

越文柏接起他遞過來的手機,神情複雜的問,“……還是別打擾他了吧?”

可眼前的醉鬼哪裏還能聽懂他的話,越文柏無奈之下給寧韞撥了一個電話,電話剛撥過去,來電鈴聲就在附近響起,他還以為是自己也喝多了。

他挂斷電話,鈴聲就停止了,他又撥了個電話,最後終于确定聲音的來源在柯弋的身上。

越文柏:……

老板從櫃臺前起身開始收拾桌子了,越文柏尋思着兄弟一場,他總不能把柯弋一個人丢在外面。

“……他過來沒有?”柯弋擡起被酒氣熏紅的俊臉問。

“他不會來了。”越文柏鬼使神差的說了句,又繼續大實話道,“真搞不懂你,好端端的結束了,他跟你也不沾親不帶故的,真沒必要過來接你。”

現在越文柏就是仗着柯弋聽不懂他說的話,為所欲為。

雖說在感情裏自己受挫過七七四十九回,但是越文柏特別好為人師,他把柯弋攙扶起來,嘆了口氣,“你喊我出來喝酒,我還以為有十個八個妹妹呢,結果就光聽你在這裏苦大仇深了,你啊,從此以後也別想了,你反正沒打算和他一起好好過,還想他做什麽,這不是成心添堵嗎?”

柯弋一把推開了他,嘴裏小聲嘀咕着,“……我要等他。”

相處的這幾個月時間裏,他向男人提出的所有要求,都會得到滿足,從未出過纰漏。

他能分辨出,剛才來的人不是寧韞。

越文柏一臉懵,昨晚還和他說的那麽篤定,今天這又是玩的哪一出?他嚴重懷疑柯弋人格分裂。

店主問,“他到底走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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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這就走。”

越文柏拉拉扯扯的終于帶着柯弋走到了門口,整得跟個為兒子cao碎心的老父親似的,還好學校外面的賓館不少,越文柏找了家就近的,擱外面看環境還不錯,他扶着柯弋走進去。

前臺站着一個年輕的小姑娘,看他們的眼神都帶勾。

“有雙人床嗎?”越文柏問。

“只剩大床房了。”小姑娘問,“你們要嗎?”

“……”

柯弋低着頭埋在他身上喚着“寧韞”,小姑娘也沒聽清楚,探究的眼神愈發暧昧,越文柏覺得自己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行行行,來兩間。”

“噢。”似乎還有點失落的語氣。

越文柏出門必帶身份證,他擱柯弋身上摸了一圈,沒摸着,只摸到了一串鑰匙。

小姑娘說,“現在管的嚴,沒身份證不行。”

“……”

越文柏感覺自己還不如擱宿舍樓底下和阿姨一起聊夕陽紅,關鍵是他去過一次寧韞的家,知道在哪裏。

和柯弋喝酒,真的是廢命。

柯弋個子高體重也不輕,他一路上氣喘籲籲,好不容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鑰匙将門打開,他還沒坐下來歇口氣就被震驚到了。

“靠。”越文柏快瘋了。

客廳裏壓根就沒有落腳的地方,難以想象不久前發生過什麽。

還好卧室是幹淨的,他把柯弋丢進房間裏,自己站在滿地粘膩的客廳裏,處.女座就是有這點不好,他記得那時過來屋子裏都是幹淨整潔的。

他倒也不愚蠢,想來昨晚柯弋突然離場,肯定是去找寧韞了。

越文柏覺得自己今天真是擱巴黎聖母院裏跑出來的,純純的冤種。

廢了兩個小時的功夫,他終于把屋裏收拾幹淨,腰差點沒給累斷了,他本來就是理工生,平時不是抽煙喝酒就是坐在電腦前,做完這一切後,他往沙發上一倒,再也不想動彈了。

也許是因為床褥裏還殘留着屬于男人的氣息,淡淡的薄荷味道萦繞在鼻息間,柯弋睡得很沉。

以往他都是将男人抱在懷裏入睡的,由于體型的差異,男人清瘦的能被他完全的籠在自己的軀體裏,姿态親昵得就仿佛他們成為了密不可分的共生體。

在熟睡中,他下意識的将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身側。

是空的,他還未醒過來,用手臂探了探,發現旁邊仍舊是空着的,床上除了他再無旁人。

他忽得睜開了眼,屋內的床頭燈沒有亮起,映入眼簾是寂靜的黑暗。

平日裏他和寧韞一同睡覺,屋子裏都會亮着一盞床頭燈。

那點恍惚的睡意也徹底散去,他将燈打開,看見躺在床上的人只有他,本該被他抱在懷裏的男人不見了。

寧韞呢,寧韞去哪裏了。

腦海裏首先冒出這個問題,他起身尋找,入冬以後天亮的遲了些,現在其實是早晨六點多了,他打開客廳的燈,看見躺在沙發上蓋着毯子睡得正香的越文柏。

越文柏被燈光晃得睜開了眼,睡眼惺忪的看着柯弋。

“怎麽回事?”越文柏看見柯弋慌慌張張的模樣,一臉懵逼的問,“地震了?”

“……”

柯弋這才回想起,寧韞現在和季成晏待在一起,他從醫院裏回來後,就給越文柏打了個電話,喊對方出來喝酒,想必昨晚是越文柏送他回的家。

“沒事,你睡吧。”柯弋道。

他将客廳的燈熄滅了,越文柏這人有覺是真能睡,剛阖上眼,就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柯弋沒有再回到房間,他站在陽臺上點了一支煙,目光看向了旁邊面積狹窄的書房,以前寧韞夜裏總是在裏面忙碌,他那時在做什麽呢?似乎是窩在房間裏和夏名薇視頻通話,他還想,男人沒過來礙眼也挺好的。

腦海裏混亂極了,他仰起了頭,廣袤無垠的蒼穹如渲染開的水墨,除了黑暗再無其它。

反正這些,也不過是他曾經胡編亂造出哄騙男人的鬼話,他對看星星這種無聊又老土的事情,自然是不屑的。

煙頭自虐般的用手指撚熄了,他從來就不是個吃虧的主,昨晚季成晏給他的那一拳,他會成倍的還回去。

......

在樓下教訓完柯弋後,季成晏的惱意也絲毫未減退。

他回到病房裏,輸完液的男人阖着眼眸,側躺着将身體緊密的蜷了起來,好似極度沒有安全感,走近些了,能看見微微凸起的被褥在細密的顫動。

男人清俊的眉眼間滿是痛楚,聽見腳步聲後更是想将自己完完全全的藏起來。

“學長,是我。”季成晏輕聲安撫道。

可任何話語上的安慰,對寧韞而言都是無用的。

他覺得自己恍如掉進了一個冷窖裏,無論蓋了多厚實的被褥,都暖不了從骨縫裏擠出來的寒意。

病房裏開了适宜的暖氣,季成晏走上前輕緩的探了一下男人的臉頰,溫度比尋常人要熱一些。

按理來說,應當是不會覺得冷了。

可無論他往被褥裏放上暖水袋,還是将室內溫度調高,男人給予的反饋都是相同的。

蒼白瘦弱的軀體,承受了太多非人的折磨。

季成晏後來讓助理按照男人的身形,帶了套舒适的睡衣過來,當他手指緩慢的解開寬松的浴袍,看見遮掩在薄薄布料下的斑駁,後背大片淤青,腫脹的傷口,所視之處沒有一寸完好的皮膚,他幫男人塗了活血化瘀的藥,每當手指摩挲過皮膚,男人便會發出哀求般的涰泣聲。

也許是以為還在承受那場令他碎成齑粉的折磨。

反觀寧韞的現狀,季成晏覺得不久前的那一拳還是太輕了。

這一覺寧韞睡得并不安穩,只是他太疲倦了,長久以來的睡眠不足,加之突如其來的無妄之災,讓他昏睡到翌日下午才醒過來。

見他睜開了眼,季成晏問,“餓嗎?我讓助理送了粥過來。”

臉上剛清醒過來的那一陣迷惘,被蒙上了死寂般的灰翳,漆黑的瞳孔是沉靜的,聽見問話也像是反應慢了半拍,翕張着幹枯的唇瓣道,“……不用了。”

“人是鐵飯是鋼,吃了東西才能讓身體好起來。”

“……”

“你現在,和他……”季成晏潤色了一下語言,沒有把太多令寧韞難以啓示的話問出來,只道,“是怎麽了?”

寧韞的眼底流露出一絲悲痛,

柯弋确實将他拿捏的很準,知道他所承受的苦痛都只能打碎了自己咽回肚子裏,寧韞什麽多餘的話也沒有說,聲音輕的猶如漂浮在空中的羽毛,“和他,就當以後是陌生人吧。”

有了這個答案,季成晏也沒有再多問,多餘的話無非是将男人所承受的傷再次撕開呈現在他眼前,對受害者追問過程是愚蠢的行為。

不久後助理送了粥過來,到底是季成晏的一番好意,盡管不知道這種好意背後是否有別的意圖,寧韞還是勉強着吃了小半碗。

“成晏……這次又麻煩你了。”寧韞曲起手肘想支起身體,可試了好幾次,都體力不支的摔回在了病床上。

季成晏道,“先養好傷了再出院也不遲,都說幫人幫到底,你這樣貿然離開我也不會放心,你不用擔心別的,這家醫院是季家旗下的,要是怕欠着我人情,以後可以再多做些鳳梨酥帶給我。”

“……”

“還是說,學長也只把我當成是陌生人?”

“……”

自然不是......

每當季成晏這般說辭,他都無法再說拒絕的話,只是他如今受人恩惠,多了些不安的猜忌。

也許是為了逃避,以往別人譏諷他辱罵他,他都會選擇躲着那個人,現在無疑對柯弋也是如此。

想到不久前,少年對他肆意妄為的惡行,言語殘忍的人格踐踏,他仍舊畏懼到了極點。

兩相對比之下,寧韞沒有再反駁季成晏的好意。

待他醫院休息了将近一個星期,身體也恢複了不少,他便不好意思繼續再麻煩季成晏。

手機不在身邊,他也無法知道來自外界的消息,季成晏并未告訴過他柯弋找過他,他便以為這件令他不堪痛楚的事情也該風平浪靜了。

只是于他而言,傷害是永久的。

他沒有先回到家,心理承受過的創傷讓他無法再把那裏當成是自己的家,他讓季成晏将他送到了書店門口,花壇底下有備用鑰匙,他打開門走進去,看見眼前一排排的書櫃,曾經少年就站在他的旁邊誘哄着他,冒着會被旁人發現的風險,他做着少年口中所說的下賤行為。

他忽得覺得自己身處了許多年的環境都變得難以落腳,這裏不再是他賴以生存的地方。

怕他再次遇見柯弋,季成晏正在門口等他,還提議他來自己公司工作,正好也包食宿。

寧韞原本也是在考慮,他習慣了一種生活方式後,再切換成另外一種生活方式,會需要一段時間的适應期。

他正在思索,忽得聽見有人在喚他。

“……寧哥!”葉靜着急忙慌的走了進來。

自他消失後的這幾天,葉靜打電話無人接聽,發消息也無人回複,甚至連柯弋也像是找不到人一樣,她幾乎每天都會來書店一趟,看寧韞回來沒有。

更甚的是,學校裏開始流傳寧韞其實一直是被季成晏包.養了,兩個人關系不清不楚,更有之前季成晏抱着寧韞到車裏的照片佐證。

因此,還有人扒起了寧韞的過去,不扒不知道,這些猛料最近成了星城大學裏口口相傳的八卦。

寧韞知道葉靜從來對他沒有惡意,他道,“你來了。”

“寧哥……你和季老師最近是怎麽了?”葉靜不忍看寧韞被污蔑,更怕之後會有人過來看笑話。

有些話,葉靜不好意思親口說出來,她點開了校園論壇的帖子,上面繪聲繪色的說着令人恥笑的交易,在好幾天的發酵後,沒有經過當事人的澄清越說越離譜,而季成晏在星城大學也就一個星期一節的選修課,自然也不知道這些。

葉靜道,“事情肯定是編造的,還是早點解釋清楚吧。”

“……”

這些消息,不用思索就知道是誰散布出去的。

寧韞未曾想到,柯弋竟會逼他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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