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動容

恍然間,他竟有種丢失了最珍貴物品的恐慌感。

他看着存好便簽的日期,是在他生日的前兩天,又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男人詢問他後得知答案後的悵然若失,無論遭遇何種待遇,男人也總是安靜的不吵也不鬧,從未給他添過麻煩。

後面還存了不少,都是簡短零散的一句話或者幾個字。

“還剩一個星期。”

“相信他。”

“在零點之前交圖。”

“他喜歡吃螃蟹,要多改進。”

“年輕人喜歡的東西,積木。”

“別打擾他。”

......

寧韞确實不是什麽顫長于說情話的人,交往的這些天,從未對他說過任何肉麻的字眼,但寧韞舍得将更好的東西贈予他。

備忘錄這種東西,柯弋很少使用,他沒有什麽值得存下來提醒自己的事情,而且覺得這是種很老土的行為。

他清楚男人喜歡他,這原本就是他步步接近所設下來的套。

他薄情慣了,看見這些後愣了片刻,就将手機的屏幕關了,臉上短暫一瞬出現的裂縫被很好的斂起。

其實對他主動示好過的人很多,喜歡他的人也是不計其數,他何必為這個老男人而動容。

一定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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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開那些所謂的情緒,他确實處理許多事情的方式都還太過幼稚,沒有繼續在醫院逗留找尋機會上去,無非就是怕看見男人奄奄一息的模樣,就好像他成了一個罪人,他從不認為自己有錯。

而季成晏所說的那些好話,無非就是作為姘頭,被男人蠱惑了。

他向來自大慣了,總以為所有的事情都該按照他的意願發展。

司機将他送到校門口後,他也沒有打算回到那間滿地狼藉,髒亂不堪的屋子裏。

他本就是看不上寧韞的,也看不上寧韞所居住的環境,更別說那間屋子空蕩蕩的,也沒有他要見到的人。

夜裏的孤寂讓他感覺到了一絲冷意,他站在巷子口,目光落在了路邊枝幹光禿的梧桐樹,銀白色路燈的光暈下,好似伫立着一個身影在等候他。

“……你要早些回家,太晚了會不安全的。”熟悉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等他走得近些了,手指快要觸碰到近在咫尺的男人,才忽得發現眼前皆是虛空,初冬的深夜,昏暗幽靜的馬路上只餘下他一個人。

可分明他剛才看過來的時候,男人清瘦的面容還如此清晰。

好奇怪。

他到底怎麽了。

片刻後,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越文柏撥了個電話。

“出來喝酒。”他言簡意赅道。

“你舍得大半夜喊我出去?”越文柏疑惑不解,按理來說這種時間柯弋應該陪女朋友才對。

“嗯。”

“昨天生日的禮物還在我這裏放着呢,要我現在拿過去給你嗎?你是不知道,昨天你走後都亂套了,我也沒敢多待。”越文柏絮絮叨叨的,好不容易找到個能說話的人,就沒完沒了,“柯弋,你是我親哥們兒,能不能以後多為我考慮一下,我和他一山不容二虎!”

“我把位置發給你。”

“好,你今天到底怎麽了啊?這麽突然喊我出去還是頭一次……”

“……”

“為情所困?”

這話剛落音,電話就被斷開了。

越文柏:……

其實昨晚那麽多美女的場合,他理應不該缺席的,可他實在氣得頭頂冒煙,一個包廂裏十來個妹妹,後來坐在他身邊的愣是沒有一個,也是奇了怪了。

柯弋走後沒多久,他叫了服務生過來幫他拿禮物,打算離開,似乎覺察到他的舉動,梁休還問他,說月底家族聚會,問他回不回去。

雖然他們不對付,但是他們的父母關系一直不錯,兩家不僅有商業合作,還整得跟家族聯姻似的,倘若不是他們性別不對付,恐怕他媽媽還非得逼着他娶梁休,真是想想就頭皮發麻。

非必要場合,越文柏都是能避開就避開,他始終相信,對敵人的憤怒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這個點宿舍阿姨早就把門給關了,越文柏下樓看見阿姨正在煮茶葉蛋,發揮着他婦女之友的本性,首先拉近距離道,“這香味,我在樓上就聞到了,阿姨,你這手藝該不會是祖傳的吧?”

阿姨擡眼看見一帥小夥兒,笑眯了眼,“要不要嘗一個?”

越文柏擺了擺手,盯着茶葉蛋砸吧了一下嘴,道,“這樣不好吧?”

阿姨把雞蛋殼都剝了遞給他,越文柏是真饞了,他炫完一個,阿姨又給他搬了個小板凳給他坐,兩個人從廣場舞聊到夕陽紅,阿姨被他哄得眉開眼笑。

越文柏炫完六個茶葉蛋,臨走前非得給阿姨塞一百塊錢,阿姨不好意思接了下來,從此視他為忘年交,給他開了門,說等他忙完回來再接着聊。

也是難得,就他這慢慢吞吞的速度,柯弋居然沒催他。

學校外面有酒館,考慮了性價比大多環境都不怎麽樣,原本柯弋是看不上這裏的,越文柏也正覺得納悶,他走到了店門口,确定沒有來錯位置,他上了兩層臺階走進去,看見柯弋就坐在邊上,桌子上擺放着各種啤酒白酒,見柯弋沒點菜,中間還擱着一盤店家送的花生米。

越文柏被這場面震懾住了。

他們這圈子的逼格,最次都是喝酒配魚子醬的。

柯弋低着頭時他沒有看清臉,等他走到桌對面,柯弋擡起臉瞅了眼他,“坐。”

“……”柯弋右臉的淤青還未消,這副模樣倒真是越文柏第一次見到,他問,“你這是怎麽弄的,該不會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臉先着地吧?”

要說柯弋這脾氣,星城可沒幾個人敢動他。

柯弋沒說話,只将他面前的酒杯用二鍋頭滿上了。

以前越文柏喝酒純粹是為了撩妹,喝的大多都是兌了飲料的洋酒,這辣嗓子的白酒他這輩子都沒喝過。

偏偏柯弋還端起酒杯,和他碰了杯。

“……”感情深,一口悶,越文柏捏着鼻子灌進去一杯酒,辣的趕緊又往嘴裏塞了兩顆花生米。

可他看見柯弋酒杯只淺淺的少了一點,沒像他一樣一口氣喝完。

柯弋問,“你覺得我喜歡的人是誰?”

我哪知道這四個字正要脫口而出,就看見柯弋正盯着他看,越文柏道,“當然是夏名薇啊,你不是正在和她處對象嗎?”

“……”确實該是這樣。

白酒比酒吧裏調出來的洋酒要上頭得多,在越文柏來之前,柯弋就一個人悶着喝了好幾杯了。

他自顧自的開口道,“你也覺得,這樣是對的吧。”

越文柏聽得稀裏糊塗,什麽對的錯的,柯弋該不會中邪了吧?他巡視了一眼四周,發現就他們兩個人,店老板正坐在櫃臺前看電視。

“柯弋,你今天真的挺奇怪的,不對,是從昨天起就很奇怪,半途上突然就走了,你和那個叔叔應該都說清楚了吧?我其實覺得這樣就行了,到此為止吧,你一開始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他離你爸遠點嗎?感覺經過昨天以後,他應該不會再敢靠近你們柯家了。”

忽然,桌面“砰”的響了一聲。

“不可能到此為止……”柯弋的嗓音裏帶着點無理取鬧的沙啞,“他本來就是我的。”

“但是他昨天說你們結束了。”越文柏道,“你現在這種狀态不太對勁,難不成……你真的彎了??”

“……”

“我還是把夏名薇也叫出來陪陪你吧,她現在估計沒有睡,你這種情況有點嚴峻啊兄弟。”

“別喊她。”雖說夏名薇是他衆所周知的女朋友,可相處這段時間,兩個人最多就擁抱牽手,偶爾趁着他不注意,夏名薇會羞澀的踮起腳親吻他的臉。

可每到這時,他就會莫名其妙的想起,因為他一句“老婆”就羞紅了耳垂的男人。

他能肯定自己的性取向是正常的,不然在高中時期,他也不會如此反感那些向他表白的同性,聽見那一聲聲老公,他都膈應得慌。

似乎寧韞從來沒有這樣喚過他。

倘若是寧韞……他內心竟是有點期待和雀躍。

越文柏道,“說實話,你這樣給我的感覺,真的不太對勁,還有上次不對勁,也是因為他消失了吧?”

這些話越文柏之前沒敢提,他始終無法想象柯弋會真的喜歡男的,可事到如今,如果柯弋真的如自己說的那般對男人毫不在意,那該會像以前那般模樣,該幹什麽照樣幹什麽,哪裏還像現在不是酗煙就是酗酒,舉止也很反常。

柯弋喝完了一杯白的,道,“他勾搭上了季成晏,居然還想甩開我和別人在一起。”

“……”

越文柏雖然喜歡撩妹,總是腳踏n條船,但他知道自己是個好男孩,他本來想說,“都結束了還是別管別人的事情了,合格的前任應該像死了一樣安靜”,最後沒敢說出口。

也許是喝多了酒,柯弋道,“他明明就戴了我送給他的戒指,怎麽能背着我勾搭別人,還騙我說他們只是朋友,根本就不是,季成晏肯定早就和他有過關系,不然怎麽會那麽幫他。”

越文柏知道季成晏,是星城大學有名的選修課老師,除此以外,季家的實力在星城也不可小觑。

說到後面,柯弋的聲音竟是有些哽咽了,“更何況,我昨晚本來也沒有太過分,都是他自找的,指不定那套房子還是花的柯家的錢,他憑什麽讓我走,是想讓家裏又住進來新的男人嗎?”

“……柯弋,你喝多了。”這些話,他怕柯弋清醒的時候會帶他去洗腦。

“我沒喝多。”柯弋否定。

“……”

說沒喝多的都是醉鬼,他過來的路上就耽擱了将近半個小時,看桌上這些空酒瓶,有不少應當都是柯弋一個人坐在這裏喝掉的。

時間将近淩晨兩點,老板起身通知他們店裏快要打烊了,越文柏後來學乖了,沒沾幾口酒。

他看見柯弋面前又空了一輪酒瓶,不放心道,“要不我給夏名薇打個電話,讓她現在過來接你吧。”

柯弋沒有接話,将自己的手機拿出來翻到了一個號碼上,然後遞給了越文柏。

“……這是?”

柯弋醉醺醺的低喃道,“……我要他,我要寧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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