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只要獻出靈魂

喻希微張着嘴,因為太意外。

她猜裴渡對自己有意思是一回事,但從他嘴裏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的态度就像是突然心血來潮,邀請喻希将她頭上這頂綠帽子給唐澤宴戴回去。

甚至比喻希想的,還要刺激。

第一感覺是挺開心的,畢竟她猜對了。但有了剛才那一通電話也冷靜了許多,她實在沒必要為了一個火坑,再跳進另一個火坑。

秦昭說的對,裴渡不是她能把握住的男人。

“裴總這是喝醉了說醉話呢,”喻希恢複正常,笑了下,“時間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擾裴總休息了。”

她說完,就要從他身邊溜走。

憋着一口氣擦過他身邊時,裴渡道:“唐澤宴這麽對你,你都能忍,喻小姐的氣度比想象中要大的多。”

喻希腳步頓了下,想回一句“不是狗咬了一口就要咬回去”,又覺得多餘,回去之後,兩個人就該再無交集,她摁了電梯,電梯剛好停在這棟樓層,她沒怎麽停留直接進去了,回到自己的房間。

就當是一個離奇夢。

喻希定的航班在上午,這一次有酒店的車直接送她去機場。

登機之前,她發了一條朋友圈。

用的是裴渡給自己拍的那張照片,配上簡單的文案:聖莫裏茨,旅行結束。

她剛發出來,那些塑料姐妹花就像是住在朋友圈裏一樣,立刻點贊評論,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們幸災樂禍的嘴臉。

【是唐二少拍的嗎,拍照技術真不錯,好羨慕你們現在感情還能跟以前一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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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更漂亮了,看來有情飲水飽,小唐總把我們希希照顧的很好诶!】

【唐總好浪漫啊,這地方選的真好,下一次我也要跟我男朋友一起去。】

【好久沒見到唐總了,希希什麽時候帶唐總出來一起吃個飯。】

……

喻希既然發了就想到會有這些牛鬼蛇神冒出來,她一點也不氣,心平氣和的退出界面,登機回國。

回國第一天,喻希關機回到公寓睡了整整一天。

她家是三百平的小複式,一個人住有些浪費,她就将樓下改成了工作室,真正的做到了将生活融入到工作,工作滲透進生活。

整個珠寶設計的工作室特別簡單,就她跟閨蜜秦昭兩個人。

喻希花瓶的人設來源已久,所以工作實際産出是秦昭,她只算是個挂名老板。

秦昭刷指紋進工作室,放下了包上樓将喻希撈起來。

“再睡下去四肢非得退化了。”

喻希被強制性拉着做起來,臉上睡眼迷離,一副我還能睡上三天三夜的困倦模樣,她随手抓了抓頭發,問:“幾點了?”

“十點了。”秦昭将手機遞給她,已經給她開了機。

一開機就是信息轟炸,她一個字都沒興趣看。

“你打算怎麽辦,這次死心了嗎?”秦昭立在她床邊,問。

喻希點頭。

都這樣了還不死心,那她可真夠活該的。

“就是這婚一直就不是我跟唐澤宴的事情,即便是我們兩個當事人都要退,長輩不答應還是退不掉。”喻希從床上爬起來,從衣櫃裏挑了件方領到膝蓋上的白裙,看着就沒什麽攻擊力,方便等會她賣慘。

好在這些年她為了順應唐澤宴的審美,在長輩眼裏一直是溫柔的,乖順聽話的,等會演起來得心應手。

“那怎麽辦,跟唐澤宴那個臭渣男捆綁一輩子,大家表面夫妻,私下各玩各的?”秦昭提到唐澤宴這三個字就心裏惡心。

“我做不到。”喻希進浴室,從鏡子裏看着秦昭,“唐澤宴為了給他小女朋友一個名譽,一定比我更着急解除婚約,我是站理的一方,把委屈拉到最大,大到我大伯都抹不開這個面子點頭同意。”

去見長輩之前她一直這麽想的。

化着最淡甚至有些憔悴的妝,情緒也足夠的低落。

喻振興跟喻希父親有三分相似,更沉穩嚴肅,見喻希道:“好孩子,我知道你這幾天難受,唐澤宴那個臭小子以後大伯幫你好好教訓她。”

“大伯。”喻希有氣無力的打招呼。

“你放心,你受的委屈大伯都知道,你現在是當局者迷不清楚,聽大伯的,你別提退婚,他鬧了這麽一場,以後結了婚在你面前都站不住腳,對你永遠于心有愧,好拿捏。”

進包間見唐家長輩之前,喻振興跟喻希叮一定不能感情用事,這件事由他來解決。

推開門,唐家有威信的幾位長輩都到場了,包括唐父跟唐母。

喻振興首先跟其他幾位唐家的長輩打招呼。

唐母走過來,挽住了喻希的胳膊,“希希來了啊,快,挨着我坐。”

“阿姨,叔叔。”喻希坐過去,挨個叫人。

“眼看着都瘦了一圈,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吧,你已經夠瘦了,可不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樣節食。”唐母态度格外的親昵。

“小二是個混賬東西,阿姨代他向你道歉,他不是對你有意見,他就是要跟家裏反着來,那個女孩說不定也是他找來氣我們的。”

喻希慘白着臉,“可阿宴對她很好,好到不像是演的。”

“傻孩子,那女孩怎麽能跟你比呢,在我這裏,我未來的兒媳婦,這會是你喻希。”唐母再三保證。

喻振興開口,“說實話,這些小輩自己的事情本不該我們這些長輩出面,唐澤宴也不是第一次讓我們希希難堪了,她父母過世的早,我要是不出面,我以後拿什麽臉去見她父母。”

錯在唐家,面對喻振興時就矮了半截,幾個連連點頭,讓他消氣。

“我們希希是女孩,要臉面,還是都給句痛快話吧,要是還有結親這心思,就把唐澤宴叫回來,跟外面的女人做個了斷,兩個人早一點把婚事辦了。”

“如果沒有這個心思,大家也早一點說開,互相都不耽誤。”

喻振興語氣不卑不亢,“喻希雖然只是我的侄女,但我一直拿她當自己的親生女兒。”

喻希低着頭,小半張臉都隐匿在陰影裏,像是已經沒心思說話了。

唐澤宴脾氣她知道,唐家逼的越急,他反彈的越狠,越會反着來,她再适時的表示絕望了,兩個人就一拍兩散。

“沒有的,那混賬東西已經跟我表态,說不會解除婚約的,這一點喻兄跟希希放心。”唐父立刻表态。

喻希擡眼,“唐澤宴親口說的嗎?”

他腦子是裝的水泥,出了壓秤就沒別的用處了嗎?

“是的,就在剛剛打電話過來的。”唐母補充。

意識到自己反應太過激烈,喻希收斂錯愕,換成了欣然的樣子,“是嗎,他怎麽說的?”

“他說很對不起你,這幾天工作比較忙,所以不能回來,等他回來一定會親自向你道歉的。”

這些話根本不會像唐澤宴說出來的,大概只不過是唐母說出來安慰她的。

但喻希一點也不覺得安慰,反而被惡心壞了。

在聖莫裏茨時,唐澤宴一幅堅決要解除婚約,随她怎麽去跟長輩說的漠不關心的态度,等到她回國了,就變成另一幅嘴臉了。

喻希起身,“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好。”唐母點頭,還以為喻希是太開心了。

出了包間,喻希邊走邊給唐澤宴打電話,電話遲遲未接,她就有耐心等着人接聽,久到電話快要自動挂掉時,那邊才接通。

“幹什麽?”第一句就很沖。

喻希深吸了口氣,問:“你為什麽突然又改變主意?”

“這結果不是你想看到的嗎,不是你想做唐太太很久了嗎,怎麽現在不開心了?”唐澤宴語氣鄙夷,“還是你突然搭上了裴渡,又惦記上了裴太太?”

“現在你應該比我更想要解除婚約吧,你要是真那麽喜歡裴渡,你就去跟你大伯說,跟唐家那幾位說,說是你要解除婚約。”

他語氣有些幸災樂禍,“只是你大伯身體不好,你給他介紹裴渡時要注意下方式方法了。”

喻希撐着洗手池臺,氣的整個人都在發顫,“唐澤宴你就是個混蛋!”

“現在才知道,晚了。”

唐澤宴冷笑一聲,挂掉了電話。

聖莫裏茨依然是一片冰雪世界,從他酒店的窗戶往外看,小灌木叢上落滿了厚厚一疊的雪,他眯了下眸子,卻怎麽都覺得不舒服。

秦子君推開房間的門進來,有些失落的問:“阿宴,今天也不去滑雪嗎?”

自從上一次撞見喻希跟裴渡之後,唐澤宴就沒去山上滑過雪了,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酒店房間裏。

唐澤宴看着她,“抱歉啊,突然覺得不舒服,工作那邊也在催了,晚上收拾下行李就要走了。”

“哦,就是好可惜啊。”

他走過來,雙手捧着她的臉,“對不起,下一次再陪你玩。”

往常,唐澤宴會覺得她太可愛而忍不住吻下去,這一次卻忽然一閃而過了張明豔的臉,他失神,整個人都有些怔愣。

秦子君握住他的手腕,問:“怎麽了?”

“沒……沒怎麽。”唐澤宴松了手,連對着她的笑容都有些勉強。

“都是混蛋了,還放不開?”

身邊忽然響起了低沉男音,喻希這會兒整個情緒都在唐澤宴怎麽這麽混蛋上,乍一聽到旁邊的聲音,驚的不輕。

一看,是裴渡。

喻希條件反射向後看,仿佛兩個敵對方,在開戰前碰頭一樣。

“你怎麽在這裏?”喻希以為,聖莫裏茨是最後一面才對。

“怎麽,我不能出現在這裏?”他反問。

喻希被噎了下,現在兩個就像以前念書時,一旦知道了一個外班學生的姓名,就會突然頻頻遇見。

裴渡顯得很自然,在她旁邊的洗手臺,微低着身,正在洗手。

他慢條斯理的洗幹淨手,擡起來抽了兩張紙将餘下的水擦幹淨,他眉骨突出,眼窩微陷,因為兩個人的身高差,他長眸半阖看着她,“我的提議你仍然可以考慮。”

他一句話輕易就将企圖把聖莫裏茨的裴渡跟國內的裴渡劃分成兩個人的喻希拉回了現實。

喻希将擦手的紙揉成一團丢進垃圾桶,“謝謝裴總,不是很需要。”

她轉身走,比來時急許多。

裴渡腿長,似乎不用刻意,正常邁步就能跟她并肩,閑适的就像是散步,“跑什麽?”

“誰跑了?”喻希側頭睇他一眼。

一時不知道因為他明知故問更惱,還是為他的誇大其詞的調侃更怒。

裴渡回看着她。

兩個人視線隔着空氣糾纏了小半會兒。

喻希回神先移開視線,她想先走但走不了,總不能真跑起來。

前面轉彎的地方響起了她大伯的聲音:“希希是我看着長大的,她性子單純,喜歡你們家小二很多年了,對其他男生從來沒多看一眼……”

糟了。

“我大伯。”喻希轉過身,慌張的同時聲音也壓的很低。

“嗯?”

大伯對裴渡深惡痛絕她清楚,如果讓他看見自己跟裴渡走的這麽近,回去難免會一頓問責。喻希聽着聲音越來越近,來不及解釋,拉着裴渡的手,推開了間鄰近的房間藏進去。

她關上門,仍然不放心,背靠上去,她側着頭,聽見腳步聲走近。

大伯仍在繼續道:“按我的意思,是趁早把婚事給辦了,兩個人住一塊了遲早會有感情,再生個孩子就穩定下來了。”

“我們是這樣想的,只是不知道兩個孩子怎麽想的。”

“……”

喻希幾乎屏住呼吸。

确定沒被發現,她長呼出口氣,轉過頭時,鼻尖差一點碰上了裴渡的鼻尖,才意識到兩個近的離譜。

裴渡那雙漆黑冰冷的眸子,在她的臉上梭巡,“你怎麽想?”

“想什麽?”喻希像是被定住。

“跟我在一起,我替你解決唐澤宴。”

就好像擅長蠱惑人心的惡魔,對人類引誘低語,“只要獻出靈魂,我将帶你上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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