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你自己能喝多少心裏沒個數嗎……
裴渡說完,正回身體拉開了跟喻希的距離,但他俯撐的姿勢沒變,又道:“喻小姐應該不是用完即棄的人。”
她想說怎麽還沒用呢,包裏的來電鈴聲響起來了。
喻希拿出包看手機,看到的是大伯的來電,下意識擡頭對裴渡做了噤聲的動作。
裴渡這個人跟他遇見過的男人都不一樣,她猜不透他在想什麽,總感覺他不在既定的軌道上,不按道路出牌。
他直起身,給了她足夠的隐私空間。
喻振興在接通後便問:“你在哪裏?”
“外面。”
“回家來一趟吧,跟你聊幾句。”喻振興跟喻希提老宅時,一直用的家,說起來也沒錯,只不過以前那裏住的是她、弟弟以及父母,現在變成了大伯一家,她倒成了寄人籬下。
喻希一如既往的乖順的說好。
挂了電話,剛才那點旖旎早已經煙消雲散,喻希揚了揚手機,道:“召喚我回家呢,灰姑娘到了午夜該溜了,裴總再見。”
裴渡倒也沒有繼續要問上一個問題的答案,仿佛剛才只是故意逗弄她,“我送你。”
“還是別了,我大伯這幾天已經夠糟心了,要是看到了你的車,血壓恐怕三個月下不來了。”喻希從車上跳下來,拍了拍衣服,在手機軟件叫車。
裴渡看着她上車。
喻希上車後,忍不住往回看了眼,裴渡還在原地沒有離開,他靠着車,有風鼓動,吹起他的衣服,黑色的剪影,看起來更孤冷,更高不可攀。
讓人想走過來,拉開他雙臂,環住他的腰。
車已經開到幾公裏外,喻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出神很久,而裴渡早就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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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希回了老宅。
老宅客廳的燈還亮着,從外面看過去時常會讓她恍惚,就好像她在上完鋼琴課後回來,父母總會将所有的燈點亮,然後在客廳等着她回來。
她不怎麽願意回來,也一方面有這個原因,看哪總有以前的影子,挺沒意思的。
開門進去,看見喻振興正在客廳沙發坐着看書。
聽到了開門聲,喻振興合上書轉過頭,将眼鏡摘下來,“過來坐。”
喻希換上鞋,慢吞吞走過去,在他沙發對面坐下。
又到了飙戲的時候了。
喻振興知道她一天都幹了什麽,即便這樣,看到她今天的發型跟衣服還是忍不住不認可的皺眉的,“你這是真的傷到了,大伯明白,你是真委屈。”
喻希低頭,語氣低落,就差哽咽了,“大伯,我真不知道自己哪做的不好,才會讓唐澤宴這麽作踐我。”
“不是你不好,是唐澤宴太混蛋,大伯已經跟唐家那邊聯系了,你放心,他們已經将他罵了狗血淋頭。”
“他不喜歡我,我也不想勉強了。”
喻振興嘆氣,道:“說來說去是大伯沒用,如果你父親在,你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他是出了名的女兒奴,他唐澤宴要是敢這樣,他就能豁出命去。”
“大伯您對我跟我爸對我一樣好,我一直挺感激的。”
“我到底不如你爸爸,公司是我跟你爸爸一起打拼出來的,他走了,我就像是沒了主心骨一樣,公司不過是勉強支撐。你知道你哥喻宵是個不成器的,我到現在公司都不敢放在他手裏。”
喻振興搖頭苦笑,“我怕我到時候走的都不安心,到了下面,也沒臉見你爸爸媽媽。”
“您一定長命百歲。”喻希接過話道,心底無波無瀾。
她都習慣了,這幾乎是他的殺手锏,每次都搬出來讓她妥協。
喻振興摸了下她的頭,“雖然唐澤宴做事很過火,但眼下這個情況,也不失為一個好的公關手段,能将損失拉到最低。”
“所以我就是要被犧牲掉的那部分嗎?大伯,我也是你捧在手心裏養出來的,他都做到這種地步了,我還怎麽忍下去。”
“大伯明白,我也心疼你,但天底下男人都差不多,雖然這樣說對你很殘忍,但事實就這樣,唐家跟我們是世交,他是個混蛋,可其他長輩都是向着你的。要是換了其他的人家,其他長輩肯定不如他們做的好。”
“……”
喻振興說的苦口婆心。
喻希神情有點茫然,問:“那大伯覺得要怎麽處理。”
“等這件事風頭過了吧,婚就先別退了,再給那個混賬東西一個機會,他要是跟女人斷了,你們也早點結婚。”
她本來就是坐着的,聽完手肘撐着腿,手撐着下颚,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推着臉頰,而後聲音很淡的開口。
“退婚的事可以先擱淺,但我不會跟唐澤宴結婚的,或許全天下的男人都這樣,我也不想跟一個已經這樣的男人過一輩子。”
“喻希,剛才大伯都跟你白說了?”
“太晚了,我有點累了,就先回去了。”喻希起身,低了下頭,轉身就走。
喻振興叫了她兩聲,她沒應。
出來時她在臺階上伫立了好一會,從這裏天空還是跟以前一樣,變的只是人。
秦昭在看過她的發型跟新發型後,靠着她肩膀撥了撥卷起的發尾,“所以是要抗争了嗎?”
“都已經到這步了,我還忍下去,就真的要被唐澤宴惡心一輩子了。”說是抗争,她實際也做不了什麽。
能做的,也只是不再扮演一個完美未婚妻的角色。
唐家長輩喜歡她,無疑是看她乖順,溫柔,又安靜,有一心撲在唐澤宴的身上,自己開的不溫不火的工作室,人在事業上沒多大志向,适合照顧自己的丈夫。
這些标簽,她統統都要摘除掉。
喻希最開始做的,就是每晚去酒吧混跡。
她遺傳了自己的爸爸,喝不了酒,多喝一點就會點開話痨屬性,小嘴叭叭的可以一晚上都不帶停的。
所以即便去酒吧,喻希也就是在卡座上待着,然後喝點果汁什麽的,安靜的看着舞池裏的人跳舞,直到夜深了,帶着染上的酒氣回公寓。
秦昭偶爾會陪她去幾次,但嫌棄裏面太吵了,沒多久就放棄了,只剩下喻希一個人孤軍奮戰。
她也會遇到不少見色起意來搭讪的,喻希就會露出訂婚的戒指來表示自己已婚。
但也有一些沒底線的,說着葷素不忌的笑話。
喻希懶得應付了,就叫來了開酒吧的朋友過來。
姜毅城跟她一樣被人劃分為垮掉的二代那一撥,他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就是對家裏的生意不感興趣,到最後實在沒辦法了,他爸給了一點資金,他另起爐竈,按照自己的喜好開了酒吧游戲廳什麽的。
雖然也賺錢,但到底上不了臺面,依舊不被家裏認可。
兩個人倒是興趣相投,關系一直不錯。
“你說你過來又不喝酒,每天來我這裏喝果汁是專門來砸我場子嗎?”姜毅城往桌子上一坐,面對面的,歪着頭吐槽。
“我這也算是變相照顧你生意。”
“那喝什麽果汁,喝酒。”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喝醉是什麽樣子?”喻希遞過一個眼神。
姜毅城回憶起以前被一邊拍打着臉,一邊還要聽她叽叽歪歪,忍下了,“別喝酒了,果汁挺好的。”
喻希輕笑兩聲,目光被一處吸引了過去。
她好像看到了裴渡,就在剛才,跟平時穿衣風格不太一樣,穿着黑色的衛衣,花紋是張揚的燙金,在背部,像是條張牙舞爪的惡龍。
男人寬肩窄腰的,将衣服很好的撐起來,背轉着身站立時,襯的人帶着一股子狂勁兒。
背影,以及頭型頭發都很像。
讓喻希更訝異的是,他擡起手臂,靠着一個穿着吊帶短牛仔褲的女孩子肩膀上,兩個人親昵的,很明顯就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看什麽這麽入迷?”姜毅城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除了攢動的人頭什麽也沒看見。
“那個穿黑色衛衣的男人經常來嗎?”喻希眼神還沒挪回來,問。
姜毅城眯着眼,看了好一會,有一個模糊的影響道:“是吧,已經是常客了,女朋友我記得,身材很好,談了有一陣了。”
“女朋友,談了有一陣了?”喻希轉過臉來。
“是啊,怎麽了,看上了?”
喻希皺眉,“不是。”
她怎麽覺得大伯說的話像是魔咒一樣,這麽快就靈驗了。
認識了那麽多年的唐澤宴是這樣,新認識的裴渡也這樣。
喻希伸手去拿果汁,想要掩飾掉心底升騰起的煩躁,姜毅城看着她的動作甚至遞了過來,她接了又“啪”的一下放回去。
“我去下洗手間!”她起身,丢下硬邦邦的一句話。
姜毅城看着她的方向,手撐着桌面,扯着嗓子道:“洗手間也不在那!”
喻希人已經走遠了。
按照她跟裴渡的關系,其實她沒什麽立場去,但就是莫名迫切的想要确認。
喻希走過去,那兩個人也沒閑着,起身,又往樓上去,從背對着變成了側對着,但酒吧光線又昏暗模糊不清,看着側臉更像了。
她抿了抿唇,跟上去,一直跟着上樓,眼看着兩個人就要轉過彎了,她擔心他們倆進包間了找不到人了,步子也跟着快了很多,幾乎快小跑了。
快到拐彎的位置時,她心跳仿佛在高位停滞,也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一絲是認錯人的希望。
她看過去,才發現兩個人根本就沒走多遠,就在距離她一步的距離。
還沒等她看清楚,手腕忽然被扣住,眼睛就被一雙手捂住了,什麽也看不見了。
清冽的味道,比酒精味道淺很多,但極具辨識度。
裴渡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響起,像是藏着幾分笑意,“非禮勿視。”
喻希背靠着他的,硬的像是塊石頭一樣,她整個人緊繃,腦子裏出現剛才模糊的畫面時,才忽然反應過來,那兩個人好像是在接吻。
她耳根一燒,剛才差點就要被當成變态收到小情侶的白眼了。
裴渡已經在這裏,那個男人也不可能是他。
她不知道自己在慶幸什麽。
喻希抓住了他的手拉下來,轉過去看着他問:“你怎麽在這裏?”
“談生意,”裴渡放開她的手,“你呢?”
“找樂子。”喻希将頭發撥到身後去,老手版喻希,又上線了。
裴渡意有所指,“這樣的樂子?”
喻希耳根又燒了下,她肯定不會說是因為看到那個男人像他才會跟上來的。
她往下面走,“你呢,這裏談什麽正經生意?”
“不是你想的那樣,都是男人。”裴渡道。
喻希沒說話,她只是轉移話題而已,沒有真要問清楚裏面都有哪些人,“既然裴總是談生意我就不打擾你了。”
“談完了。”
“這麽快?”
“嗯,出來就看見你了。”
來往的人多,難免會碰個肩什麽的,但裴渡擡起的手就沒往下放過,伸手擋住了她肩膀的一側,避開了人。
喻希看到了自己位置,超自己投遞來暧昧視線的姜毅城,在他的手邊,還放着那杯喝了一半的果汁。
來酒吧喝果汁這麽菜雞的一面一定不能讓裴渡看見。
她轉了個方向,往吧臺走,故作熟稔。
“你一個人?”裴渡問。
“是啊,我經常一個人過來玩,是這裏的常客。”喻希坐上吧臺。
調酒師問:“喝點什麽?”
“我不是常客,不清楚有什麽,麻煩喻小姐替我點一下。”裴渡側着身看着她。
喻希還是知道幾種酒,“芝華士跟百利,謝謝。”
姜毅城沒等到喻希,自己走過來,單手靠在喻希的邊上,看裴渡,“怎麽有朋友也不介紹一下?”
喻希看着他像是反問他來幹什麽。
姜毅城自動忽略伸出手,“你好,希希的朋友,姜毅城,這家酒吧老板。”
“你好,裴渡。”
姜毅城是知道裴渡的,不過兩個人不在一個領域,沒正兒八經碰過面。
調酒師遞過兩杯酒來。
“喲,還喝酒呢。”姜毅城這話是故意說給喻希聽的。
喻希遞了個眼神,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還可以喝。”
“出息了。”姜毅城輕笑一聲。
裴渡仿佛看不出兩個人之間的暗流湧動,拿起了酒仰頭喝了口,品鑒般點點頭,“酒不錯。”
姜毅城聽傳聞一直以為裴渡是那種高冷不好接觸的主,沒想到看起來挺好相處的,笑,“還是裴總識貨,就為這一句,今天我請客。”
“我也挺識貨的,你平時怎麽不見給我免單?”喻希去瞧姜毅城。
姜毅城心想你每天跑過來酒吧喝果汁我沒轟你就不錯了,還免單,他哼了哼,“你的除外,我只給裴總請。”
“好啊,這朋友白做了。”
姜毅城是個會來事的,有他在不會冷場。
喻希聊的興起,口幹舌燥的,沒留意把放眼前的酒拿起來喝了,喝進去就反應過來,但裴渡就在跟前,她不能吐出來,硬生生給吞了下去。
這酒吧,越品越有味道,她跟着“不小心”喝了三四口,直到一杯酒喝光了。
姜毅城聽到了玻璃杯撞擊吧臺的清脆聲音,看到已經空杯了,才反應過來,“祖宗,你怎麽全喝了?”
“為什麽不能喝,酒不就是用來喝的嗎?”
一聽這語氣,人就已經醉了。
姜毅城太陽穴青筋都冒起了,想問你自己能喝多少心裏沒個數嗎?
他跟裴渡交談了一番,直接就對對方人品蓋章論證,“那什麽,我還有事你們聊,裴總,等會就麻煩您送她回去。”
連帶着,将喻希公寓也告訴給了他。
裴渡還沒答應,他人已經跑沒影了。
“你說,我哪一點不好,唐澤宴那個狗東西憑什麽不喜歡我?”喻希轉了個身,臉頰上已經是酡紅色,明顯的有了醉态。
裴渡輕哂,“這樣就醉了?”
“我很認真的在問你,請你認真的回答我,我,喻希,要臉有臉,要身材有身材,他憑什麽還要去找別的女人?”
“找就找了吧,那就退婚啊,還要出爾反爾的惡心我,我上輩子是跟他什麽深仇大恨,這輩子要栽在他手裏。”
“我,我就想要退婚,怎麽就不聽我的聲音呢,怎麽就他唐澤宴重要,我就像根草一樣不值一提是嗎?”
“……”
裴渡帶喻希出去的過程不太順利。
她也不知道存了多少話就等着這一刻全部一股腦說出來,一直沒停過,路過的人都以異樣的目光看過去,仿佛他就是她嘴裏吐槽的死渣男。
裴渡将人塞上車,對司機報了地址。
即便在車上,他給喻希系上了安全帶,她依然盡最大努力側着身對着他一頓輸出,也算讓裴渡漲了見識。
她聒噪的讓司機都忍不住看着後視鏡問:“這是喝了多少?”
裴渡垂着眼皮,看着喻希,很淡的勾了個弧度,“一杯。”
酒吧裏一杯酒并沒有多少毫升,一些男人能喝的,基本就一口的事情,這一口就讓喻希醉的不成樣子。
仿佛跟酒店裏信誓旦旦的說自己是常客的那一個,是兩個人。
好在喻希只是話痨,并沒有喪失基本自理能力,還知道下車、邁步、按電梯樓層以及開門。
她打開門,沒開燈,裏面漆黑一片,突然轉過來,伸出一根手指頭抵住了紅潤的唇,小聲道:“知道嗎,你是來這裏的第一個男人。”
裴渡目光暗了幾分,她總是有這個本事,撩人而又不自知。
他也不着急進去,背對着走廊的燈光,五官顯得雕刻一般,問:“我是誰?”
“裴渡啊,”喻希放下手,半阖着眼,笑容妩媚,“要取我靈魂的男人。”
唐澤宴這幾天焦頭爛額。
唐家的長輩眼看着他完全失控,直接停掉了他的工作,并将喻希這段時間荒唐事告訴給他。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混賬把喻希逼成什麽樣子了,她一個乖巧的好孩子,現在天天混跡酒吧,把自己喝的爛醉。”
“她這幾年什麽時候這樣過,對你也是一心一意,從來沒跟其他男人有過半點過線,她對你已經夠癡心了吧?”
“你外面有個小三就算了,你還說都沒商量就說你們分手了是什麽意思?你這是把她的臉放在地上踩,你知道多少人笑話她嗎,她一個女孩子怎麽擡起頭做人?”
“……”
唐澤宴沉默的聽完,沒有像平時一樣直接挂斷電話。
他也很疑惑,喻希不是早跟裴渡在一起了嗎?他提已經退婚她應該高興才對,怎麽又會因為自己喝的爛醉?
她真就這麽喜歡自己?
唐澤宴回想這麽多年,即便自己再怎麽冷臉,喻希也依然在自己身邊,只要他回頭時,喻希會一直在。
即便他一直在國外,她也沒有怨言,等到自己回國短暫幾天,她才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要不是愛的太深,應該也堅持不了這麽多年。
唐澤宴想到她只身來聖莫裏茨找自己,看見他跟秦子君時落寞的眼神,忽然有些心疼了。
電話那邊也罵完了。
唐澤宴呼出一口氣,道:“我回來吧,我去看看她,讓她別這樣傻了。”
當天,他定了機票,晚上到。
唐澤宴上了車直接去往喻希的公寓,不管怎麽樣,他也該說句對不起了,她挺好的,只是他已經有了他要保護的女孩,只能錯過她了。
他還要勸一勸,不應該這麽折騰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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