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分你一顆糖

不管你信不信, 我反正已經信了。

喻希臉上将差将這一行字給寫上去了。

裴渡遲遲沒有說話,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似乎在等着她更多有說服力的解釋。

這飯必定是不能好好吃了。

好在她剛才喂了幾口也足夠填報肚子了, 伸手動作麻利的将盒飯給蓋上, 另一個動作就是要去拉開車門逃走,結果預備動作還沒做完,她就被裴渡一手給撈了過去, 幾乎是半跪在他腿上。

喻希敢說自己要是再胖點, 這個動作就可能是另一種結果了——比如卡在扶手箱什麽的。

手裏的飯盒被拿走,丢在了她剛才坐的位置上。

她手撐着他的肩膀還嫌不夠穩, 裴渡擡手, 虎口的位置,卡着她的腰。

現在天氣熱起來, 喻希穿的是單薄清涼的布料,他手靠過來時,就能感覺到傳遞過來的溫度。

裴渡明知故問:“還有什麽行業內的黑話,說來聽聽?”

喻希:“……”

她臉唰的一下紅透了, 不會說的,死都不會說的。

裴渡本來是靠着椅背的,這樣也給了喻希一點空間, 他忽然直起身時靠過來時,喻希的空間就被擠壓, 她下意識往後,不慎撞到了車頂,她還沒來得及咧嘴,眼看着裴渡越靠越近,近乎親吻的姿勢時, 她腦子一激靈,往後倒的更厲害時,手摁到方向盤。

那一聲悠長又響亮的車喇叭的聲音,震的喻希整個人抖起來。

她眼睜大,整個人都呆滞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為什麽要反複鞭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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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希現在已經沒什麽理智可言了,離開就是唯一的訴求,她伸手想去拉駕駛座的車門,悲憤的發現……手短了!

一聲低沉清冷的笑聲溢出來。

裴渡開始是想忍的,畢竟喻希臉上看着挺着急的,但在拉車門那段沒忍住,擡手刮了刮眉骨,多少有些掩飾的意思。

“你還笑……”喻希想下車下車下不了,甚至連開門都開不了,她已經氣到想吐血了。

“你剛才發出那麽大聲音,停車場裏有人都被吸引過來了,你正好就下車,其他人都知道是你摁到了喇叭,然後看到我在這裏,是不是更加洗不清楚了?”

的确挺有道理的。

喻希聽他這麽說,感覺停車場裏全是隐形的看過來的眼睛。

她臉又紅,姿勢有很特殊,裴渡看一眼眸色深了一度,他擡手輕敲了敲她的腦袋,“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不是我想的。”

說完又發現自己這是間接自首了。

裴渡擡手替她拉開車門,“下去吧。”

喻希松了好大一口氣,慌不擇路的撐着他的肩膀下了車,跑了幾步又想起手機,折返回來要手機。

手機到手,她也沒看人,“那就是我們行業黑化,你才思想不幹淨。”

喊完就跑,都沒給裴渡時間反應。

“慢點。”

裴渡看着她背影,提醒一句。

喻希早已經跑的遠遠的,早早的進了電梯。

她重獲自由第一件事就是讓秦昭給自己打錢。

秦昭問:【你們不至于啊,套都買不起嗎?】

喻希:【……你有完沒完,都說了是吃飯就是吃飯,你腦子裏什麽時候能有點積極向上的東西?】

秦昭:【好吃嗎?】

她突然正兒八經的問一句是喻希沒有想到的。

但愣了一秒的時候,喻希又覺得這個“好吃嗎?”又好像跟她認為的那個“好吃嗎?”不一樣,但結合上下語境好像又沒什麽問題。

她只希望老天還給她沒有秦昭的極樂淨土。

秦昭:【剛沉默了足足五秒鐘在想什麽呢?啧啧,還說我腦子不幹淨,請問你剛才想到的是什麽幹淨的東西嗎?在譴責我之前,我希望有些人能好好反省自己為什麽會秒懂。】

喻希氣的想咬手。

關于突然大家都好有道理,就我沒有道理這件事,她喻希,從此有了話語權。

就是生氣,都只能怪自己。

喻希氣到中午睡意全無。

直到關上的窗簾被拉開,陽光透進來,又重新從剛才的暗淡變得光亮。安安從抱枕裏擡起頭,看到喻希時,眼睛還是迷離的,“呀,中午沒睡嗎?”

“第一天工作,興奮。”喻希言不由心。

“我也是這樣的,等時間久了就好了,興奮勁就過去了,就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一名社畜了。”安安莫名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加油。”

喻希點頭。

安安比她提前來了一個月,有工作,但是也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她還能邊做邊跟喻希唠嗑。

“希希,還沒問你住在哪裏呢,要是地鐵線路一樣,咱倆還能搭伴回去呢。”安安問。

喻希報了自己的大致位置。

安安眼睛睜的很大,“那裏不便宜吧,每個月得多少錢啊?”

這一次喻希學乖了,先問:“你那邊多少?”

“一千五,十五平米的小公寓。”

喻希哦了下,“我兩千出頭。”

“兩千出頭啊,在那個地段,是不是特別的小,沒辦法,那邊真的寸土寸金。”安安感嘆了下,“我都不敢往那邊過去,工資是真的不夠花。”

“我也是,就躺在家。”

“但你那裏也很好,這樣離公司也很近,不像我通勤的時間都快一個小時了,我都快住到地鐵的終點站了。”安安跟着嘆氣,“希望轉正後,再存點錢,明年就能換個地方了。”

這些事喻希實在沒有切身體會,跟她談不到一塊去,她只能做一個無情的點頭機器。

就這麽唠着,已經到了下班時間。

部長先走出來,比起工作時候的頹靡,現在才像是有了靈魂一樣,“走了,讓我們歡迎老幺的加入,一起慶祝慶祝。”

老幺,是部門裏新人的統一稱呼,什麽時候有新的人了,老幺的頭銜也就移位了。

部門的人去了家烤肉店。

看的出來,由于能長時間留下來都是鹹魚體質,大家沒什麽利益争端,也比較單純,所以相處起來挺輕松的。

在場的男士也沒有一些男人喝完酒開始吹牛的毛病,吃飯時也挺照顧女生。

喻宵能讓喻希進這裏來,也是做過篩選的。

這個部門除鹹魚之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八卦集散中心。

全公司但凡是有點什麽小新聞,就沒有部長不知道的事情,今天倒是沒聊公司的事,而是聊起了公司死對頭新銳的事情。

“新銳跟我們公司不對付好幾年了,又隔的這麽近,我們平時職員都不對付,更別說上面的人了。”一男職員插話道。

部長遞過去一個眼神,“這你就說錯了,新銳發展有多好就不用我說了,一直以來是我們這邊把人家當假想敵,實際人家都不願意搭理咱們。”

這是事實了。

一直只知道自己大伯隔三差五的罵裴渡,哪裏聽過裴渡反過來罵大伯的。

勝利者什麽時候記得住失敗者?

“那也是裴渡上位之後才開始的,到底是男人不狠地位不穩,他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了吧,把自己親爹直接往醫院裏關,聽着都覺得匪夷所思。”

部長坐直了身體,拍了拍手,道:“你們都太年輕根本就不知道事實是什麽,正好今天有時間,就帶着老幺一塊好好唠一唠。”

突然被cue到,喻希故作傻不愣登的點點頭。

“這事得從好多年前開始說起了,那時候裴渡好像也不過才上高中,他媽媽就在醫院裏去世了,你們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不是因為生病嗎?”

“我也聽過,患癌了,晚期沒得治了。”

“是因為母親早逝所以留下了心理陰影,以至于現在這麽冷血嗎?”

“……”

喻希從小到大對裴渡的認知,就是從其他人嘴裏拼湊出來的,他媽媽去世之前,本來是一個評學監優的高智商學神,一直是別人家的孩子。

在這之後,他就變了個人一樣,以往在他身上的光環一個一個消失,他做的麽一件事都會被放大拿出來當茶餘飯後。

那時候正初中,她對裴渡沒什麽影響,就已經被這些話,先入為主的認定裴渡不是什麽好人。

以至于後來,在大伯的那些話裏,裴渡更壞了。

喻希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挺壞的,對他也很不公平,至少在兩個人相處之後,他真的跟那些傳聞不一樣。

在其他人說完之後,部長跟着道:“他媽媽當時可沒病,不過是發現了他爸出軌的事情,兩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在發現這件事後就想着遮掩。”

“他媽媽的确剛開始氣出病了,進了醫院就再也沒有出來了,被老裴董用了點手段把人給留在了醫院,人要長時間待在醫院,沒病都能逼出病來,後面不到一年,大概也是郁結了,人也就直接走了。”

“所以老裴總現在這樣,也算是因果輪回,遭到報應了。”

不僅其他人被驚到了,喻希也不例外。

她一直聽到的版本就是裴母病死,至于其他,一些長輩也一直諱莫如深,從來沒有提過。

喻希喉嚨緊了緊,“那裴渡是後面才知道的嗎?”

“是啊,老裴董  做的很絕,每次讓他去醫院的時候,都是裴母昏迷的時候,其他人一樣,都被他遮掩過去了。”部長嘆氣,“至于什麽時候知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只是聽到裴渡把老裴董送醫院裏的時候,我就明白過來了,他應該是知道了。”

“……”

喻希一時心情複雜。

更多是對裴渡有點心疼,他這個人太複雜了。

“我們老幺怎麽發呆了,在想什麽?”部長的聲音将喻希的出神拉了回來,“老幺是不是心動了,裴渡這樣的,不真是你們女孩子喜歡的類型嗎?”

“要是真喜歡也沒什麽,反正隔這麽近,總有機會的。”琴姐打趣。

部長哼笑,“那還是算了,裴渡遺傳自己的老爹,也是個花心的主,我們老幺還是找一個正兒八經談戀愛的主。”

琴姐臉色微微變了,“那也得對方看的上才行,看不上那都是白搭。”

“看不上最好,我看我們老幺就挺好的,我們部門的男青年也有啊,老幺你有沒有看的上的?”

喻希眼看着就要變成給自己相親大會,趕緊打住,“我有男朋友了。”

“真的假的,做什麽的?”

“也是我們附近上班的嗎?”

眼看着其他人的視線都盯了過來,喻希笑了下,“不在這邊上班,就是一普通的上班族。”

琴姐挑了挑眉,“老實人挺好的,好駕馭。”

話題也就此從喻希的身上移走了。

吃完飯,其他男同事都喝了點酒,喻希一點也沒沾,等着他們先打車回去。

她出來之前就給裴渡發了消息:【呼叫男朋友來接一下迷路的仙女。】

裴渡把車停在了前面一個路口,防止被同事看見,她需要往前步行三四分鐘,然後左右看了眼,像是接頭的特務一樣,确定安全後上車。

“喝酒了?”

喻希系安全帶的同時,側過臉看他,“你是狗鼻子嗎,怎麽那麽靈?不過我沒喝酒,是同事喝了酒,應該是在那個時候沾上的。”

她低頭去聞自己的衣服,什麽味兒都沒聞到,“好像也沒有酒味啊。”

“還有肉味,吃的烤肉?”

“神了!”喻希這下感覺自己就像是行走的被腌入味兒的一塊肉。

裴渡驅動了車,往喻希公寓的方向去。

現在兩個人相處,她總是忍不住不停的往裴渡的方向瞥。

小動作立刻就被他抓包,“偷瞄什麽?”

喻希側過身,手撐着臉,理直氣壯道:“沒偷瞄,我正大光明看呢。”

裴渡目光專注的平視前方,空出一只手,直接蓋住了她的整張臉,喻希知道他開車還不敢動靜太大的掙紮,只是拍了兩下。

他也沒有想保持着這個動作到公寓樓下,過了會也就放開了。

“我突然覺得你挺帥的,真的,是我看過的人裏面第二好看的,性格也很好,又很會哄女孩,還會撩,跟那些蠢直男一點都不沾邊。”

“第一好看的是誰?”裴渡從前視鏡看她一眼。

喻希指着自己,大言不慚,“我啊,不然還有誰?”

裴渡輕笑一聲,沒反駁。

沒一會,車開到了喻希的公寓樓下。

“伸手,付你車費。”喻希将安全帶解開,轉過身,煞有介事的道。

裴渡靠着椅子,薄白的眼皮擡了下,視線停在了喻希的臉上,不太明白她要做什麽,但也很配合的伸出手,掌心朝上。

喻希握着一個小拳頭伸過去,放在他手掌心上,然後放手。

一顆水果硬糖躺在了他紋路清晰的手掌心裏。

像是漫無邊際的雪裏,突然竄出來的小團火焰,只是遠遠看着,也覺得它應該很溫暖。

喻希抿唇笑了下,“分你一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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