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嫂子?她這麽快就成了薄應雪……

霍母來了這麽一出,風幸幸的心情被攪和得一塌糊塗。

被惡心到了是一回事,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提到了她死去的父母……

于是無心繼續工作,離開公司準備出去透透氣。

下午三四點,街上很空,風幸幸開車一路順暢地駛過商務區上了高速公路,一個小時後抵達近郊陵園。

這裏是南城周邊風景最好的一處地,曾經被開發成休閑度假區,可惜過了起初那幾年的熱乎勁兒,這裏就極少有人光顧,于是改造為陵園,專為有錢人提供清靜舒适的長眠地。

“風小姐?”陵園的工作人員見了她,有些詫異,“好久不見。”

“啊…是……”風幸幸垂下眼睛,給出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借口,“公司有點忙,抽不出身……”

工作人員不疑有他,理解地點點頭:“您一個人操持那麽大的公司,着實辛苦。”

風幸幸含糊地應一聲,很快岔開話題,随便寒暄了幾句,她去選了兩束百合,快要走出大堂的時候,又折返回來,站在一排排的花架前糾結了足足一刻鐘,最終終于下定決心,又伸手拿了一束。

今天是個好天氣,晴空萬裏,沒有清明時節冰冷的雨,但面對毫無生息的墓碑,心情還是一樣沉痛。

來到父母的墓碑前,照片上的夫婦對着她慈愛地微笑。

她的心情因此而好起來,卻也因此而更加難過。

“爸媽,好久沒來看你們了,對不起……”她将花束奉上,蹲在墓碑前低聲說着話,“風氏很好,最近我在試着做出一些創新開拓新項目,我會把公司變得越來越好,不會讓爸媽的心血毀在我手裏……”

她頓了頓,這才開始吐露一些無法和旁人說的心裏話,“最近發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總之,和霍從淮在一起并不會有什麽好結局,所以我和他分開了,往後不會再做出這這樣的蠢事……”

向爸媽虛心承認自己的錯誤後,她準備說第二件事,只不過剛開口就卡了殼,嗫嚅半天也不知道怎麽說,最後嘆口氣,有些心煩意亂地抱住自己的膝蓋,低喃:“我和薄應雪…吵架了……”

說完她想到以前爸媽還在的時候,好像也常說這句話。

媽媽總會笑着揉她腦袋,告訴她“正是因為在意,所以才會這麽生氣,這說明你們感情好呀!”

她每次都憤憤跑開,氣媽媽居然幫着薄應雪說話,然後抓了薄應雪送她的抱抱熊狠揍,想象是在揍他那張讨厭的臉,心裏發誓,以後再也不要理他了。

可惜每次她的誓言都沒持續過一天,薄應雪總能精準無誤地買了她當下最想要的東西送她,害她每次都沒骨氣地跟他和好。

但以前那些矛盾說起來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根本算不上什麽大事。

而這一次……

也許再也不會和好……

不過,時隔這麽多年,她終于認同了媽媽的那句話。

這麽憤怒這麽難過,是因為……她在意薄應雪……

賴在爸媽的墓碑前說了好久,風幸幸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爸媽,下次再來看你們,現在……”她朝着陵園的另一個方向望去,目光閃爍了一瞬,很快堅定下來,“我要去向應月哥坦白一件事。”

說起來,她已經兩年時間沒來看過薄應月了。

墓碑上的照片依然清晰,是記憶中他對她笑着的樣子。

她很想他。

一直都很想。

當年剛出事那會兒,她隔三差五就往陵園跑,跟爸媽說話,跟薄應月說話,有時也會跟薄叔叔應阿姨聊上幾句,說薄應雪有她照顧,讓他們不要擔心。

那是放不下的表現。

總以為對着墓碑不停地說話,長眠的人就能醒過來,一切就能回到從前。

後來漸漸長大,學會了面對現實,不過還是每個月都來墓地看看,把沒法對旁人說的心裏話說給故人聽。

但從兩年前開始,确切地說,是她把霍從淮當成薄應月的替身,沉迷海市蜃樓的虛幻開始,她就很少再露面。清明節給爸媽掃了墓,都不敢朝薄應月墓碑的方向看一眼,就埋頭匆匆離去。

所以剛才工作人員看到她才會說那番話。

什麽工作太忙抽不開身,不過是借口,她不來陵園的真正原因是——她沒臉面對薄應月。

她一直覺得,過世的人什麽都知道。

她那些來不及告白的少女心事、她求而不得找替身的龌龊卑鄙,到了薄應月的墓前,全都會像見了光的老鼠一樣無處可藏。

這兩年她簡直鬼迷心竅,犯了這麽大的糊塗,要不是車禍後偶然發現這個世界的秘密,她興許還會錯下去,最終自作自受,慘淡收場。

要真是那樣,她大概到了泉下也會躲着薄應月吧。

因為實在是蠢,無藥可救的蠢!

但人總要為自己犯下的錯誤承擔責任,在徹底清醒後,她終于鼓足勇氣來見他。

見她少女時代裏清風霁月的少年,她美好卻遺憾的初戀。

她說了很多遍對不起,然後挫敗又無措地提起了他的弟弟。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恨我,是,我把霍從淮當成你的替身确實做得不對,我現在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知道我應該受到懲罰,但我還是沒辦法接受他那麽對我……”

“有時候我真的不懂他,不對,應該是我從來就沒懂過他……原以為這八年的相依為命會換來他的親近信任,結果是我想多了,他可能從小就讨厭我吧,是我一廂情願地以為如今我們是世上最親的兩個人……”

“不過應月哥你放心,就算他恨我,我也不會恨他,更不可能為這件事去報複他,他很争氣,眼睛和腿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恢複了,也有了自己的事業,比薄叔叔都厲害,所以你不用擔心,往後沒有我,他也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說完,她又悶悶嘟囔了句,“也許他從來就不需要我的照顧,我做的那些事,在他看來,或許只是麻煩和添亂吧……”

心裏酸楚,鼻尖也跟着發酸。

但她卻沒像曾經那樣,在喜歡的少年面前放肆地哭。

因為她知道,他再也沒有辦法安慰她。

再也沒有人能安慰她……

那頭。

南城最有名的品牌婚紗店。

霍從淮正帶着溫苒挑選婚紗。

店裏陳列着全球時下最流行的款式,是準新娘們的天堂。

溫苒從沒來過這麽奢侈的地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快餐品牌連衣裙,深感和這裏格格不入。而後随意瞄了眼一旁婚紗的價格,吓得直接去拽霍從淮離開。

“我們去別的店吧!”她小聲說,“這家店的婚紗太貴了,性價比不高。”

霍從淮拉住她:“我的新娘當然要穿最昂貴的婚紗,要什麽性價比?”

在大庭廣衆下秀恩愛,溫苒有點不好意思,餘光察覺店員投來的目光,慌忙垂下頭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總覺得店員們看她的眼神有點不怎麽友好,甚至…似乎還帶了點鄙夷。

是因為她身上穿的衣服太廉價了嗎?

心情頓時變差,以至于挑選婚紗也沒什麽興致。

霍從淮倒是興致很高,見她一直在看過季打折款,直接把人帶去二樓,讓她在售價過百萬的婚紗裏挑選。

“太貴啦!”她連連搖頭,晃着霍從淮胳膊,和他打商量,“就穿一次的婚紗,花這麽多錢多浪費!”

霍從淮按住她肩膀,認真地說:“正因為是人生僅有一次的婚禮,所以我想給你最好的,區區幾百萬而已,苒苒,給我個證明心意的機會,好不好?”

他眼神真誠熾熱,溫苒不忍心拒絕他一片好意,于是終于點頭,将自己最喜歡的婚紗指給他看。

“我喜歡這套……”她腼腆地說,“不過沒看到有标價,不知道是不是很貴……”

她說的是擺放在二樓大廳中央,那條款擺墜地婚紗,純白底色,領口和裙擺點綴着玫瑰圖案,仔細一看,玫瑰的花瓣都是紅寶石做成,奢華又不失品味,讓人一眼心動。

霍從淮覺得婚紗有些眼熟,不過婚紗都大同小異,他也沒多想,見溫苒喜歡,便招呼店員:“這件給她試試。”

店員用一言難盡的表情看着他,雖說顧客是上帝,可這位霍總實在讓人給不出什麽好臉色!先前陪風小姐來訂制婚紗,這婚紗才剛做好,就帶了另一個女人過來,簡直了!

“霍總。”店員瞥了眼旁邊一臉嬌羞的溫苒,語氣生硬地告知,“這是風小姐量身訂制的婚紗,您忘了?”

此話一出,整個店靜了靜,氣氛陷入十足的尴尬。

溫苒在窒息的沉默中望向霍從淮,見他臉色陡然難看,隐約察覺到什麽,不解地問:“從淮,這位風小姐……你認識?”

“嗯。”喉嚨裏含糊不清的一聲應,霍從淮沒看她眼睛,只說,“一個圈子的。”

他沒詳說,很快拉着溫苒往門外走,“這家沒有你喜歡的,那我們換一家。”

“好……”溫苒被他帶得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走那麽急,也不懂為什麽風小姐訂的婚紗,店員會覺得他應該記得,壓着心底異樣,等走出婚紗店才開口詢問。

“沒什麽,不是什麽重要的人,沒有談論的必要。”霍從淮沒有給她想要的答案,很快轉移了話題。

溫苒也就不再問,跟着他去了另一家婚紗店。

最終,她選了一條魚尾擺的婚紗,抹胸滿滿鑲嵌着鑽石,是無數女人做夢都想穿的婚紗。

她站在落地鏡前注視着自己。

穿上這套天價婚紗的她,就像公主一樣。

瞧見霍從淮眼底不加掩飾的驚豔,對于即将來臨的婚禮,她又多了一絲期待。

“決定好了?就這件主婚紗了?”

“嗯,我很喜歡,你覺得怎麽樣?”

她話音剛落,男人便從身後環住她:“除了覺得你美,想馬上把你娶回家,我還能怎樣?”

溫苒抿着嘴笑。

親昵了片刻,霍從淮放開她,說:“挑了一下午餓了吧?我訂了一家不錯的私房菜,你把衣服換了,我帶你去吃。”

從陵園出來,差不多就到飯點。

坦白了一樁事,吐露了心裏話,風幸幸渾身都輕松不少。

人一放松下來就容易餓,她開着車,一邊往公寓的方向駛,一邊沿路看去哪家餐廳解決晚飯。

以前跟薄應雪住一起的時候,家裏阿姨會提前備好飯菜,她回家直接就吃,現在她一個人住公寓,暫時還沒請阿姨,除了外賣就只能在外解決,沒辦法,她又不會做飯。

一路上看到不少餐廳,不是吃膩了就是對她毫無吸引力,直到——路過方爍的店。

車停下,她捏着方向盤,十分糾結。

一方面方爍是薄應雪的朋友,她現在不想跟與他有關的任何人任何事扯上關系;一方面方爍做的菜實在太好吃,她真的很想再嘗嘗。

她做了将近十分鐘的思想鬥争,覺得來都來了,要是就這麽離開,之後吃什麽都味同爵蠟,不如打包幾個菜帶走,她不在店裏吃,應該不會遇到方爍。

便推門下了車,徑直往店裏頭沖。

不知道該說她運氣實在太好還是太差,剛踏上臺階,就見方爍嘴裏叼着個未點燃的煙從裏面走出來,估計是出來歇口氣順便過煙瘾的。

四目相對,方爍煙都不抽了,激動地喊了聲:“嫂子?!”

他嗓門兒洪亮,引得周圍路人紛紛側目。

風幸幸尴尬得要命,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幹笑着扭過腦袋,有點想溜。

也就是在她扭頭的瞬間,更倒黴的事來了——

霍從淮好死不死在這時候出現,帶着他的小嬌妻,正站在幾步之遙的地方望着她。

很顯然,方爍的那句“嫂子”他也聽見了,否則不會露出那樣迷惑又震驚的表情。

她心裏一萬句mmp。

今天真是什麽奇葩事都讓她給遇到了。

方爍顯然不知道她現在只想馬不停蹄地遁走,見她杵在門口,以為她在等薄應雪,于是跟着走到她身邊,朝外張望了一番,很自然地問:“嫂子,你來之前怎麽也不給我打個電話?我好給你和應雪留包間,這不,包間都被訂完了,只能委屈你倆在大堂吃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還是一個跟她一樣被蒙在鼓裏的受害者,況且這會兒也不适合解釋她和薄應雪之間的操丨蛋事,風幸幸便含糊地和他打哈哈:“哦,他沒來,還在忙工作呢!我正巧路過這兒,就說打包幾個菜帶回家裏吃。”

“沒問題!”方爍熱情道,“想吃什麽?我現在就給你們做!”

風幸幸硬着頭皮跟他一道進了店裏,留一臉複雜表情的霍從淮在身後。

嫂子?

那個人叫風幸幸嫂子?!

所以,她和薄應雪……

他們果然……

說不清的感覺頃刻間襲來,霍從淮站在原地,耳邊嗡然作響。

風幸幸不是愛慘了他嗎?

為什麽眨眼間就成了薄應雪的女人?

被他退婚後自暴自棄?還是為了報複他?

這一切,到底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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