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臨近年尾, 各行各業确實都忙碌了起來,不只是醫生,還有其他人。

桃城, 一個男人坐在輪椅上, 和其他人那忙碌的模樣截然不同。

旁邊有人認出了男人, 興高采烈地拿着一張紙讓他給他簽名。

男人微笑着在紙上簽上自己的姓名。

簽完名後,男人艱難地堆着自己的輪椅回到了家。

男人的家裏, 擺放着無數照片, 這些照片有的是他沖過終點線時的照片, 有的是他站在領獎臺上的照片, 但是無一例外的,他的臉上都帶着笑容。

男人愛憐地摸了摸這些照片, 又看了看自己的腿,臉上是無法掩蓋的羨慕和頹廢。

在這個世界上,污染物和邪神橫行,體育運動并沒有奚樂之前的那個世界發達, 但是依舊有很多人關注。

畢竟競技體育是在和人類的極限做鬥争, 是對自身的一種突破,這種熱血以及挑戰不可能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極度有魅力。

男人的名字叫做徐境,曾經是一名長跑運動員, 從六歲開始, 徐境就對奔跑有着無限熱愛,他喜歡那種超越所有人的快感, 喜歡那種放肆奔跑的感覺,喜歡站上領獎臺的喜悅。

但是那些亢奮和激昂全部都随着一場車禍, 煙消雲散。

兩個月以前, 剛剛獲得桃城男子10000米冠軍的徐境正處于興奮之中, 他給自己的朋友打電話,彙報自己取得了如此耀眼的成績。

他熱愛跑步,并決定将自己的未來都獻給田徑事業。

但是就在他打電話的時候,一輛車突然駛來,直接将他的夢想全部毀得一幹二淨。

他的雙腿嚴重骨折,桃城最好的醫生看完後都說恢複希望渺茫,即便恢複了,可能也跑不了長跑。

田徑是徐境的一切,從6歲起,他就決定将自己的一切都獻給田徑事業,他今年才25歲,是夢想正要展翅的時候,他怎麽甘心就這麽從田徑場上退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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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境內心極端扭曲,不平衡的怨恨幾乎填滿了他的心髒,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在努力做康複訓練,但是效果不是特別好。

徐境坐在輪椅上,找出之前自己比賽的視頻,看了好久。

第二天,徐境坐着輪椅,去到桃城的田徑訓練基地。

這是他夢升起的地方,但是如今,這個夢卻和他沒有任何一點關系。

他進入訓練基地,主教練看到他後,連忙道:“你怎麽過來了?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徐境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看着其他人訓練。

在這裏他看到了李傑。

李傑是徐境的隊友,二人一同進入桃城田徑隊,徐境的天賦在李傑之上,所以徐境的成績也一直比李傑好。

李傑意氣風發,正在練習長跑,為一個星期後的10000米比賽做準備,他是這次比賽奪冠的最大熱門,而在這之前,10000米的奪冠大熱門一直是徐境。

過了一會,徐境有些疲倦,準備去廁所裏洗一把臉,但才剛剛靠近廁所,他卻聽見了兩個人的聲音。

“沒想到徐境那家夥腿都斷成那樣了,竟然還敢回來。”

“看他那樣子,以後絕對上不了田徑場了。”

說話的兩人中,其中一人是李傑。

李傑是徐境的競争對手,從加入桃城田徑隊開始,李傑就從來沒有贏過他。

“這還用說嗎?出去的時候,你機靈點,不要讓徐境察覺了。”

不要讓我察覺了?不要讓我察覺到什麽了?

徐境繼續偷聽,但是李傑兩人卻很謹慎,一直沒有說出關鍵字。

這下子,徐境再也沒有心情上廁所了,推着輪椅離開了。

李傑所說的話像是一根刺一樣刺在徐境的心裏,他懷疑,自己之所以會出車禍,肯定和李傑他們有關。

離開廁所後,徐境偷偷去查兩個月前出車禍時的監控,但是主要的監控基本上全都壞了,而那些位置偏僻的監控的卻什麽都拍到。

調查了半天,徐境什麽都沒有調查到。

但是一旦心裏有了懷疑,那麽就會一直懷疑下去,他一定得想辦法找到真相,不管自己的猜想到底對不對,他也一定要得知真相才行。

在監控上沒有找到任何東西,徐境又在網上尋找,試圖尋找到各種各樣的蛛絲馬跡,但這無疑于大海撈針,很難。

足足找了三天三夜,徐境終于找到了一點破綻。

那是一張點贊量為0的照片,照片的主人公是一個女生,她在自拍,而她的身後有兩個人,從形體上,徐境認出其中穿黑衣的男子是李傑,而因為照片太糊,徐境不确定另外一個人到底是誰。

徐境想了想,和發這張照片的博主私聊,問問對方有沒有更多這個時間段這個場景的照片。

對方一開始覺得徐境十分奇怪,并沒有同意徐境的請求。

徐境求了對方好久好久,還花了一些錢,對方才同意。

對方在那個地方一共拍了五張照片,其中有三張照片都沒用,通過研究剩下那兩張照片,徐境看到了另外那個男生脖子上的紋身。

而撞他的那個司機,脖子上同樣有紋身!

聯想到廁所裏聽到的對話,“嗡”的一下,徐境手背青筋暴起。

他出車禍這件事,肯定是李傑幹的!他被李傑毀了一生,而李傑卻依舊耀眼奪目。

徐境推着輪椅,帶着濃濃的怒氣去到田徑場上直接給了李傑一拳。

“是你對不對?我出車禍都是你幹的!”

徐境坐在輪椅上,即便用盡了全力,但是依舊沒有給李傑帶來多大的傷害。

其他人看見了,急忙上前阻止。

“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可能會是傑哥呢?你出車禍的時候,他可是比我們所有人都急啊!”

李傑露出一臉委屈的樣子,“徐哥,你就算是生氣了也別冤枉到我頭上啊,我什麽也沒有做。”

說完這句話後,又在其他人都看不見的情況下,悄悄在徐境耳邊道:“還有啊徐哥,氣出病來了可不行,小心像肖棉棉一樣。”

李傑的話透露着無辜,像是在為徐境着想,可是語氣卻格外陰陽怪氣,而且徐境抓住了李傑話裏的重點——肖棉棉。

徐境記得,肖棉棉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小女孩,很是開朗,喜歡笑,但是在一次跑步的時候,跑道上出現了好幾根看不見的針,小女孩不小心踩在上面,直接摔倒,臉紮到針上,毀容了。

這件事給她帶來了極大的打擊,事後對跑道更是生出了陰影,一輩子都不能跑步了。

徐境很快意識到李傑這話是什麽意思,那些針是李傑幹的!

徐境揪住李傑的衣領:“你這個混蛋,她還那麽小,還只是一個孩子。”

她的夢想還沒有起飛,居然就這樣被李傑給毀了!

這個時候,徐境又想起了很多事情。

桃城田徑隊一直都多災多難,每一年裏,都會有各種各樣的運動員爆出事情,不是什麽在無意中吸食興奮劑,就是各種韌帶拉傷,反正因為這些意外,走了一大批人。

現在徐境全部都反應過來了,這些事情都是李傑做的。

只要是天賦比他好,成績比他好的運動員,他都用這種肮髒的方法去摧毀他們。

而這其中,很多運動員的人生都才剛剛開始,他們本來都還擁有着無限的未來,卻被李傑用這種卑鄙又可恥的方法碾碎了。

運動領域,本來該是一個公正又聖潔的領域,可是李傑卻在這個領域裏,用卑鄙的手段殘害了無數人。

徐境更加生氣,重重出拳。

李傑挨了徐境的一拳,但是除了徐境聽到李傑剛才所說的話外,其他人根本沒有聽到,全當徐境莫名其妙的發瘋,主教練忍無可忍,讓徐境的專屬教練把他拉出去。

徐境去警局報案,他進去将李傑的惡行全部都說了一遍,可是他手中根本就沒有證據,全是猜測,不足以定案。

李傑的手法很幹淨,即便後來警察去找證據,也沒有找到任何東西。

徐境咬着牙,他一定會找到證據的,他一定會找到證據的。

可是徐境是窮苦人出身,沒有錢沒有背景,想要找證據更是難上加難。

但他依舊沒有放棄,推着他的輪椅在各個地方尋找着。

可是第二天,當徐境出門後,他的眼前突然一黑,随後身上傳來劇烈的疼痛和擊打的聲音。

徐境被攻擊了,那群人招招致命,打得徐境全無招架之力,最後更是疼暈了過去。

等到徐境醒過來的時候,醫生告訴他,他全身多處骨折,一輩子都跑不了步,甚至一輩子都不能從輪椅上起來了。

而且他的脊椎也出了大問題,要是治療效果不理想,連床都起不來。

這些話如同晴天霹靂一樣直接擊碎了徐境的最近一絲念想。

之前,徐境通過康複治療好歹還有希望能夠重新站起來,而現在,連站起來都是奢望了。

他所做的康複訓練也全部白費了。

他知道那幾個人肯定是李傑派來的,他居然将事情做到了這種地步!

徐境急忙報警,但是和之前一樣,那段路口實在是太黑了,根本就看不到人,在調查幾次後,警察就不了了之了。

從這之後,徐境整個人像是變了一個人,開始執拗的一遍又一遍想要從床上起來,就連教練想要阻止,都沒有任何方法。

在訓練長跑的時候,徐境最讓人稱贊的就是他對于田徑的執拗,憑借着這個拼勁,徐境才能夠成為徐境,能夠站上如今這個高度。

但是現在,當他的夢徹底碎了的時候,這股對于田徑的執拗就成為了偏執,成為折磨他的噩夢,因為無論他怎麽努力,這雙該死的腿都好不了,徐境只是一遍又一遍無助地錘着自己的腿。

他想到了李傑那張醜惡的嘴臉。

現在他傷得這麽嚴重,永遠不能上田徑場了,而他的仇人卻能夠沖過終點線,贏得所有人的喝彩。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更可憐的是肖棉棉,那樣一個女孩,在出事以後再也沒有笑過了,如今他知道了全部真相,卻依舊什麽都做不了。

這件事帶給了徐境巨大的折磨,日日夜夜做着噩夢。

夢中,他在田徑場上放肆地奔跑,但是一輛車卻突然駛過來,直接從他的腿上碾過去。

這還沒有結束,他的面前也突然出現釘子,而他的臉恰好砸到了釘子上。

那種感覺是那樣的真實,像是他一遍又一遍的經歷過一般。

他的腿也似乎再次被壓斷了一般,傳來鑽心般的疼痛。

徐境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一同失去的,還有他的夢想。

徐境絕望又窒息,也就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徐境在手機裏看到了一個神秘學新聞。

新聞中記載了,藍國存在一個高級別的污染物,它僞裝成紅月的形态,實現向它祈禱的人的願望,但是每一個向他祈禱的人,都會瘋狂的信仰它,這就像是邪神一樣,靠實現願望來吸引信徒。

紅月事件在藍國已經發生了好幾起,紅月的信徒也逐漸增多。

而且他們桃城就有一個人得到了紅月的回應,現在成為了紅月信徒,天天發傳單,幾乎走遍了桃城的所有地方。

以前看到這種新聞的時候,徐境多是嘲笑以及批判态度,因為他信奉只有靠自己的實力才能夠得到一切。

可是現在,他連床都下不了,又怎麽可能靠自己?

徐境看着這則新聞看了好久,像是魔怔了一般,喃喃念道:“真的嗎?真的可能嗎?”

他的腿……也可以恢複嗎?是不是也能夠讓李傑付出代價?

如果不是處于深淵的人,是絕對不能理解他現在的感受的。

就像是身處四周全是海水的大海中,這個時候任何東西都沒有,只有一根稻草出現在自己面前。

所以就算是知道那根稻草細小,就算是知道希望渺茫,他也想要抓住那一根稻草。

而且那根稻草能夠幫助的不僅僅是他,還有肖棉棉以及其他同樣被迫害的人。

徐境內心掙紮了好久,但是最終,還是雙手合十,有些瘋癫的開始了祈禱。

他現在身體已經廢了,他這輩子的夢想早就已經毀了,被李傑毀了。

與其說他是活着的,不如說他早就已經死了。

一個死人有什麽害怕的?

所以就算是這個污染物想要他的命也好,想要他死也好,他也心甘情願。

他只想要一個公道,還給他和肖棉棉一個公道。

徐境閉上自己的眼睛,進行祈禱,強烈的情緒一直充斥在徐境耳邊。

從白天祈禱到晚上,徐境除了吃飯,就一直在病床上祈禱。

長時間的沒有得到回應,徐境有些動搖,那個污染物是……假的嗎?

可是徐境殊不知,他的這一系列反應全部都被天空中,那一雙大得不成樣子的眼睛看在了眼裏。

也是在這一刻,徐境聽見一個未知的扭曲的仿佛承載着這世間一切扭曲與瘋狂的聲音突然傳入他的耳朵邊。

【是你,在向我祈禱嗎?】

那個聲音不像人類語言,那個聲音也不像聲音,像是直接填進了他的腦袋裏。

當這個聲音出現的瞬間,徐境的耳朵裏發出宛如海嘯般的嚎叫,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好像能夠呼吸一般,發出恐怖的聲音。

他的喉嚨裏面也好像長出了什麽東西一般,開始不斷吐出恐怖血腥的眼珠子。

而它們也會活動,滾落在地上後,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他。

這一切都是如此的詭異,徐境的腦海一片空白,即便他早就已經做好準備,即便他早就知道高級污染物降臨時會産生恐怖的景象,但是當紅月真的出現後,他全身上下依舊開始冒着無盡的冷汗。

在徐境看不到的天空,被層層烏雲遮擋的地方,一雙眼睛無形地注視着他。

奚樂現在在寫工作報告,寫得他頭發都快要掉了。

這期間還要無縫銜接幫人實現願望,很難的嘞。

奚樂注意到了徐境的祈禱,将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他發現那個絕望的小人身上烏雲籠罩,全身似乎只有腦袋和手臂能夠動彈。

他的執念是什麽?

這周星期四,桃城有田徑比賽要舉辦。

桃城的體育運動發展得還算不錯,每年都有很多人關注田徑。

徐境出車禍後,李傑成為了桃城男子長跑的領軍者,在比賽開始之前,記者就已經扛着攝像頭采訪李傑。

“李傑選手,請問這次比賽你有沒有信心?”

李傑笑着道:“我當然有信心。”

“您今天的狀态怎麽樣?能拿第一嗎。”

李傑:“那是自然的。”

記者又道:“看李選手的樣子,似乎穩操勝券,那預祝李傑選手奪得一個好成績。”

采訪完畢後,李傑在觀衆席上尋找着什麽,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他看着坐在輪椅上無法動彈的徐境和他身邊的肖棉棉,露出了一個微笑。

從他進入桃城田徑隊起,他就一直活在徐境的陰影之下,不管他如何訓練,都始終無法超越徐境。

身邊的所有人都說,徐境是一個天才選手,而他呢?只是一個普通人。

普通人怎麽也比不上天才的。

所以李傑痛恨天才,痛恨徐境,也痛恨同樣是天才的肖棉棉。

而現在,那兩個天才都不能跑步了,只有他還站在田徑場上。

想到他将在徐境的面前獲得原本應該屬于徐境的冠軍,李傑的內心就一陣驕傲。

但李傑好歹是一個專業素質極高的運動員,很快冷靜了下來,做好了起跑的準備。

而觀衆席上,徐境到現在都依舊回想着紅月之神降臨時,那光怪陸離又讓人指尖發顫的一刻。

出了那事後,肖棉棉就主要走文化路線,但她從小練體育,現在突然走文化路線,一下子并不能跟上,走得有些吃力。

出事後,肖綿綿就對跑道有股莫名的陰影,此時被徐境帶來,還有些懵,“徐哥,你帶來我這兒是?”

徐境緩緩道:“很抱歉打擾你學習了,但是無論如何,我都要讓你親眼看着,讓你失去夢想的家夥付出代價!”

聽見徐境的話後,肖棉棉一愣,不知道徐境到底在說什麽。

可是很快,她像是明白了什麽一般,緩緩轉過頭,情緒逐漸激動起來。

難道說,那一切全部都是李傑做的?

随着時間的流逝,距離比賽正式開始越來越近。

徐境身邊的觀衆有些興奮。

“要開始了要開始了,這一萬米很難的,不知道誰會贏。”

“這還用說嗎?肯定是李傑。”

“好的別說話,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看比賽吧。”

李傑調整了一下姿勢,準備起跑。

就在發令槍開槍的前幾秒,李傑再次看了一眼徐境,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卻把他驚到了。

那個明明已經癱瘓永遠起不來的徐境,居然重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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