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他”回來了

當她跑到剛才買農夫山泉的小賣部偷偷買了衛生巾，然後跑回來喘着粗氣站在課桌旁邊暗示莫小棠，衛生巾來了的時候，莫小棠目光炯炯的“噌”的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要往外走。

她立馬就瞧見那片青綠的裙擺上，赫然一片血染的風采……

她趕忙迅速的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二話沒說就系在莫小棠的腰間……

站在女廁所門口，鼻子裏聞着學校公廁獨特的“小清新”，耳朵裏灌着莫小棠無休止的絮叨着她的人生履歷。

她心裏默默的想，如果她算是個臉皮厚的自來熟，那麽這個莫小棠，出生的時候一定帶着少根筋的大BUG（漏洞）。

“同學，謝謝啊！”

莫小棠在水池邊反複細致的洗好了那一雙修長如蔥的手，細致到指甲縫裏都是瑩白透亮的。

蘇靜好靜靜地看着，對她的致謝回以一個淺淺的微笑。

她只能微笑。因為她忽然覺得，在這個叫莫小棠的女孩子面前，一切帶有修飾的姿态都是多餘的。

這個人，長得漂亮卻不讓人覺得疏離，絮叨卻不讓人覺得煩躁，神經大條卻不讓人覺得糗态百出。她很美好。

當然，美好只是一種感覺，她跟她又不熟。也正是因為不熟，蘇靜好覺得這樣的感覺很真實，她想象中，應該是怎樣優越的生活環境才能讓莫小棠有這樣無憂無慮的美好性格。

“同學，中午咱倆一起去食堂吃飯吧！”

在從廁所回班的走廊上，在兩人相見恨晚的歡談裏，莫小棠忽然說。

“這個……不行啊……我得回家吃飯，今天第一天開學，我爸叫我中午一定得回家吃飯。”

她有些遺憾道。

顯然，莫小棠的遺憾要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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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個遺憾，誇張的在她的語氣裏拉了一個世紀那麽長的詠嘆調！

“那你的衣服，我只能下午再還你了。我中午得回宿舍去換一件。太可惜了！發了校服以後就得天天穿校服了，這裙子是穿不上了！”

蘇靜好看着她笑了笑：“沒事兒，你穿校服也應該挺好看的。”

“我知道！”

莫小棠說話時臉上挂着神秘的笑，湊過來跟她伏耳道：“嘿嘿嘿……我發育的好！”

“發……發育的好……呵呵呵……”

蘇靜好的臉上發燙，笑的略帶些尴尬。

對于在別的女生都在看《流星花園》，可還在追《灌籃高手》的她來說，不僅是生理，心理發育的也不怎麽早……

從莫小棠的身上，她看到了萊安市這個遠比他們這個小地方浮躁繁華的多的多的城市，那裏的熱情奔放。

而他們這些萊安市來的轉學生們之所以舍棄了熱情奔放，不惜重金來這裏求學，只不過是為了高考時比萊安市低了不是一星半點的分數線。

又是分數……

這個在腦子裏突如其來詞，就好像是一碗放着沒吃，要化還沒化的冰淇淋，突然整碗扣在身上，這股子帶着點兒惡心的冰涼，徹底澆滅了蘇靜好剛剛萌發的一點點羞澀。

1.5分這件事兒，我是有多麽的耿耿于懷啊……她心想着，腳步跟莫小棠一起又回到了二班教室。

屁股還沒沾到凳子上的功夫，一個白色的影子突然掠過來，拿起她桌上的農夫山泉擰開蓋子就喝了起來……

她瞪着眼，瞧着水流在透明的瓶子裏越來越少，啞口無言。

直到那個變态把空瓶子擲地有聲的撂在她桌上說了聲“同學，謝謝啊！”，然後又回到裏她挺遠的那撥男生裏坐下繼續聊着他們剛才的話題。

她瞪着眼目睹了這個過程，居然一個字都沒憋出來！

并沒有小說裏寫的那樣，什麽陽光璀璨，在礦泉水瓶裏折射出七色的光彩，并沒有什麽散發着洗衣粉幹淨味道的男生沖她明媚的微笑。

只有變态一張毫無悲喜的臉和一聲沒有情緒的“謝謝”，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一樣。

“你熟人啊？”莫小棠問。

“不認識。”

“那他喝你水？”

“他神經病吧！”

蘇靜好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擰着額角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把礙眼的空瓶子擰巴擰巴一把扔進了書桌裏。

“當啷！”

鄰座的莫小棠看着靠在椅背兒上賭氣的蘇靜好覺得好笑，忍着笑，從書包裏掏出一個粉色的水杯推過來。

“沒事兒，我有水，你喝吧。”

蘇靜好還沒吱聲，丁原就在講臺上拿着一把大三角尺敲了敲黑板叫大家安靜，他要開始宣讀校規了。

如果說，學姐在廣播裏的陳詞濫調是興奮劑，那麽丁原念的校規就是安眠藥……

窗外響了一聲悶雷。

千萬別下雨，中午還得回家吃飯，又沒帶傘，下午可怎麽來學校啊。

蘇靜好想着，眼神兒順着窗外的一陣風扭了過去，她本想看看天色，卻瞧見夾在她與天色之間的莫小棠。

盯着講臺如癡如醉的，正在走神兒的莫小棠……

“喂！喂！”

她拽了拽她腰間的衣服。

“啊？幹嘛？”莫小棠帶着癡醉轉過頭小聲兒答道。

“你幹嘛呢？”

“什麽幹嘛？”

“你那表情是幹嘛呢？！”

“哦！”莫小棠又瞟了一眼講臺，俯下身子壓低了聲音說：“咱們班長好帥啊……！”那個浮誇又癡狂的聲音，可真夠膩歪的。

帥個屁啊，老娘跟他同班那麽久，怎麽沒覺得？！

生活就像是一杯水，我們每天都在喝，蘇靜好今天發現，她和莫小棠的不同，并不是她買了農夫山泉，而莫小棠用了精致的杯子。

她跟莫小棠的不同，是“學霸腦子不正常”和“班長好帥”。

……

回想起年少時的往事，她不禁笑了起來。

樓頂不小的風吹來了電話那頭有人喊莫小棠名字的聲音。

因該是電臺的工作人員，蘇靜好擡起手腕看了眼表，離莫小棠上午節目開始的時間差不多了。

“蘇靜好，不跟你說了我要開始工作了。”

“嗯。”

“對了，剛才淨顧着跟你叨叨老張的事兒了，有個事兒忘了提……那個……嗯……”

“有話直說。”

她聽着莫小棠突然支支吾吾的語氣，全然沒有了剛才爽朗開懷的無腦勁兒。老張，莫小棠，還有她，三個人之間向來是直言不諱的，而此時莫小棠反常的語氣，讓她揪心的猜測着她也許是有什麽正經事兒。

“莫小棠，你該不會是惹了什麽官司吧。”

對于一個做律師的來說，支支吾吾的語氣大多是有所求，而對一個律師能有何求呢？在蘇靜好簡單的腦回路裏，唯一想到的就是，“你惹了官司吧。”

可能還是不小的官司……

“呸呸呸！有病吧你，一腦門子全是官司！你能不能盼着我點兒好！”

聽見莫小棠聒噪嫌棄的提了提聲調兒，她心裏反而定了定。

“那是什麽事？”她問。

“那個……前幾天我們和經濟頻道的聚餐時，聽他們說起有個對一位青年才俊的專訪。那個……”

“好事兒啊！莫小棠你這事業如日中天啊！要麽都說人怕出名豬怕壯！你這是旱澇保收啊你！”

“你聽我說完好麽！不是我！是……牧海集團。靜好啊……穗岳回來了。”

……

樓頂的風悄然掠過蘇靜好的發梢時，左側的蛀牙“吱”的疼了一下。

一定是剛才的巧克力刺激了蛀牙上的洞。

她這個人總是這樣，明明知道蛀牙了卻寧可補了一回又一回也不敢去拔，明知道吃糖會刺激蛀牙疼得要死，卻還是視糖如命。

那都是她改不掉的“惡習”。

“靜好？蘇靜好！說話呀！你沒事兒吧！哎呀催什麽催，趕着投胎啊你們，給老娘閉嘴！蘇靜好你別吓唬我！媽的！早知道就該聽老張的瞞着你了！喂？喂喂喂？！”

電話那頭兒是莫小棠越發急促缭亂的聲音，罵罵咧咧的喊着她的名字，還有跟深厚的電臺工作人員生猛的對話。

“莫小棠，有時間叫上老張，咱們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