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同學少年，歲月靜好（2）

鎖教室門的時候，樓道的燈都關了，映進來的是教學樓外頭甬路上路燈的橘黃色的光。穗岳靠在牆上看着蘇靜好拿着鎖頭鎖門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麽。

“哎，同桌兒，你是葫蘆娃麽？！”

“咔噠。”

上鎖的聲音在空檔的樓道裏厚重的響了一聲。

蘇靜好拽了拽鎖頭回頭黑着臉瞪了他一眼：“你敢再說一遍試試？！”

切！

說罷便甩下身後的穗岳蹦蹦跳跳着往樓下走。

穗岳跑過來撞了蘇靜好的肩頭一下：“還挺愛生氣！哎！你忘了，你中午還我傘的時候，莫小棠問你去幹嗎了是吧，你怎麽說的來着？我可聽見了！”

怎麽說的？

蘇靜好狐疑的擡頭看了眼走在一側憋着笑的穗岳。

中午還沒排座位，她跟莫小棠坐在班級前邊，還了傘坐回去的時候，莫小棠問自己去後邊做什麽。

自己怎麽回答的來着？

……

“哎呀，小小年紀怎麽記性這麽不好！你說，我去讓妖怪放了我爺爺！哈哈哈……”穗岳學着蘇靜好中午時的腔調笑道

“穗岳！找死吧你！”

高中生的日子就是這樣，無論上學還是放學，都是披星戴月的來，披星戴月的走。

Advertisement

九點四十，學校裏稀稀拉拉的沒什麽人了，昏黃的路燈下邊，拉長了兩個追逐打鬧的影子，放肆着嬉笑的青春的影子。

車棚裏自行車已所剩寥寥。

高一二班的位置，只剩下兩輛自行車在月幕星辰底下孤零零的遙相呼應着。

“哎，沒想到你除了會生氣數落人，其實還挺有才的。你畫的畫還挺好看。”

兩個人推着自行車走在學校空蕩蕩的甬路上，穗岳看着走在旁邊打着噴嚏吸溜着鼻子的蘇靜好，明媚的笑了笑。

蘇靜好瞥了眼穗岳：“呵呵，那是，你也不看是誰畫的，我畫什麽不好看。”

穗岳聽着這話覺得耳熟，仔細一想原來是上午蘇靜好說他校服好看時，他随便回應的一句打趣的話。

“這不是上午我跟你說的話麽？！你這人怎麽這麽愛跟我別扭着來。”

正跟感冒鬥争的蘇靜好愣了一下。

是啊，為什麽啊？別扭嗎？

也許吧。

“我別扭了嗎？沒有啊？本姑娘才華橫溢，溢出來蓋都蓋不住，還不能嘚瑟嘚瑟。”

蘇靜好搖頭晃腦的挑着嗓子的模樣逗得穗岳一笑。

歲月這個人，其實自小兒就是個站在金字塔尖兒上的孩子，見多了各種“傲慢”。可這個女孩的“傲”，怎麽就能“傲”的不叫人讨厭，反叫人喜悅呢。

“蘇靜好，你真挺好玩兒的。”

好玩兒？！

為什麽是好玩兒？！第一次有人這麽形容她。哦不，他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去形容“一個人”。

“你才好玩兒，你全家都好玩兒。”

“蘇靜好，你看你就是跟我鬧別扭。我說你好玩兒那是誇你你聽不出來啊？！”

學霸的腦子果然都不正常，學霸的形容詞修飾語果然也不是我們一般老百姓能理解的……

學霸這件事，對于蘇靜好來說，也許足以讓她能夠擁有原諒全世界的理由……

“呵呵。”

而誇獎這件事，她也勉為其難的信了。

“對了，你喜歡聽誰的歌？”穗岳問。

“五月天。”她想也沒想的回答。

何必要想呢，反正我只有這一個偶像，還是個樂隊。

喜歡五月天這件事讓蘇靜好很驕傲，很滿足。

你看我喜歡一個頂你們五個，多實惠！

“真的啊？！我也喜歡五月天！你喜歡他們哪首歌？”穗岳有些驚喜。

呵呵……好巧……

“彩虹。”

她淡淡脫口，眼看快走到校門口。

哇……這一路可真長！

“我去！咱倆喜歡的一樣啊，我也喜歡《彩虹》！”

呵呵……好巧……

第一個晚自習，以跟新同桌一起回家為結束的晚自習。

她躺在床上睡得很香。

睡覺前刷牙的時候，她叼着牙刷掐了掐睡裙的腰身，左右看了看鏡子裏藏在肥嘟嘟的睡裙下面十六歲的身材。

我發育了吧……也不是那麽一馬平川了麽……

躺在床上她腦子裏輾轉着她的故交，新友，還有，新同桌。

我們倆，究竟是酒逢知己，還是話不投機呢？

我好像真的總跟他不自覺的有些別扭着吧。

想着想着，她睡着了。

蘇靜好十六歲的窗外，閃爍着絢麗又渺無邊際的璀璨夜空。

我有一個秘密，

我曾不懂。

我有一個秘密，

你就像吹動我十六歲星空耀眼閃爍的風。

誰沒有過那些羞于直面的懵懂青春呢？

愛鬧情緒的人渴望存在感，故意說反話其實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你要知道，那些別扭又違心的嫌棄，不過是說不出口的喜歡。

我有一個秘密，

我懂時，風卻吹過了。

星辰不再閃爍。

夜，也暗了。

……

和暖的陽光照在倦怠的臉上時，蘇靜好迷離的微微睜開眼看了看床頭的鬧鐘。

快九點鐘了。

她閉上眼，拽過身旁的被子重新把頭窩了進去。

這樣回到家癱在床上和衣而睡，呼呼一覺到天亮。

五年來，還是頭一次。

沒有夜深人靜時的輾轉反側，太陽剛剛露頭兒的清晨就反射性的起床穿衣。

五年來一個人的生活裏，吃飯睡覺這樣的起居作息于她而言，只不過是為了活着而去應付的差事罷了。

古人說，解鈴還須系鈴人。再見到穗岳時，她突然一下子明白，這五年來，獨自在自責裏活的頹唐不堪的自己，從來就不是能解了他恨我的理由。

莫小棠電話裏說，牧海集團歸于正軌蒸蒸日上，而穗岳回國了，并且回到了萊安市的時候，她甚至沒有奢望重逢。

可是當她在酒吧親眼看見榮歸故裏的穗岳站在眼前時，還是釋然了。

即使恨着我，至少，你過得好。

其實聽見那句“蘇律師，我們之間有什麽關系？！”的時候，心裏不是不難過的。

可除了冷漠，如果我不湊巧的抓住你的一點其他情緒，如今哪裏又會如此安心。

畢竟“思慕”和“貪念”這個東西……太可怕。

早晨，在她還在晨光裏昏睡的時候，手機的鈴聲不知響了多少遍。好多是律所打來的，估計都是在好奇她工作以來的第一次翹班遲到。

遲疑了一下，她還是給梁城發了一條“安好，告假，勿擾。”的短信。

短線發完了，莫小棠電話正好打進來的時候，她已經關了機正準備入睡。

當然，如果不是莫小棠震耳欲聾的砸門聲，她也許已經睡着了。

結束了困擾她五年的噩夢，這一覺，可不是區區一個整天就能補上的。

“蘇靜好！你丫開門啊！快開門兒啊！”

敲了半晌沒有回應，電話也無人接聽，莫小棠在樓道裏怒沖沖的照着大門踢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