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不速之客

老張眼神兒瞟了眼窗邊曝露在日光下鑲着金邊兒的兩個人，轉過頭下巴磕在紅檀木桌上，貓着腰捏着咖啡杯裏的小鐵勺兒攪了攪。

看起來今天這裏是不需要我了……

雖然不知道兩個人的情況，但梁城那個表弟，長得斯斯文文眉清目秀的，還有那個方向不時傳來的淡淡笑聲，早就暴露了後邊兒的劇情。

“當啷！”

面前桌子上清脆的一聲響。

老張欠起伏在桌上的身子，眯着眼瞧了瞧。

是一個瘦高清朗的小男生從砂糖罐子裏撿了一顆糖，投進了自己瞎攪的咖啡杯裏發出的聲音。

這會兒他正站在對面，兩手插在黑白相間的棒球服上衣口袋裏，看見她擡起了頭，立馬兒沖她咧嘴一笑，晃了一下身子就窩進了對面的青色皮沙發裏。

“誰啊你？！”

老張這才筆挺的坐正了，擰着眉梢有些不耐煩。

“噓……”

小男生翹起二郎腿，豎起食指沖着老張比了個“不要出聲”的手勢，然後揚了一下頭，往窗邊的位置神秘的朝老張遞了個眼色。

老張對對面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不速之客狠狠地橫了一眼，不耐煩的回頭往蘇靜好坐的位置看了看。

那邊的兩個人，看起來正和顏悅色的交談着什麽。

切，小孩子故作神秘，哪有有什麽不對勁兒？！

可剛要對這個冒頭的小男生破口大罵的時候，眼神兒無意間掃見在蘇靜好坐的沙發背後，和她背對背坐着的，那個正在喝咖啡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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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墨藍色随意穿着的風衣，略帶一些倦容微蓬的頭發，被日光鑲着金邊兒的精致五官……雖然，纖長的睫毛和着日光擋在他的眼睛上，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抿在乳白色咖啡杯上的嘴唇，明明是含着深不見底的微笑……

這不是……

确認了他身份的一瞬，老張慌忙把頭扭到反方向的牆邊，倒吸了一口涼氣……

兩秒鐘後，她端起方才被投了一顆砂糖的咖啡一飲而盡……

長吸了一口氣後，焦惑的眼神兒瞪在對面始終帶着不羁的笑意的小男生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後，眉間慢慢的舒展開來，最後她揚起一邊的嘴角，輕蔑的嗤聲道：“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你！”

……

窗邊的位置上，蘇靜好和梁思成兩個人天南海北的聊着。

談話的間隙，偶爾夾雜着蘇靜好情不自禁清脆的笑。

毫無疑問，抛開相親這件事不提，眼前這個男人相貌堂堂，溫柔得體，風趣幽默……甚至她能想起來的，關于男人一切浮華好聽的詞都可以毫不吝惜的用來誇贊他。

他說，他曾熟讀德肖維茨所著《最好的辯護》。

開始蘇靜好只是以為他有心了，為了跟一名梁城嘴裏的“勞模”律師相親還特意做了功課。可當德肖維茨的“司法鬥争規則”從他溫文爾雅的口中娓娓道來的時候，自己靜如止水的心裏還是難免會有些臣服的悸動。

“你真的看過《最好的辯護》？”

“當然，不信的話，你可以考我，我上學的時候可是考神哦。”

梁思成故作高深的擡高了聲調。

“那咱們來說說，司法鬥争的規則？”

蘇靜好立刻來了興致，語氣跳躍，鬥志昂揚。顯然，她早就把相親這碼子事兒忘到腦後了……

“呵呵……”

梁思成凝視着她，迷離的眼神裏意思驀然無奈的神情一閃而過，他說：“德肖維茨說，司法鬥争的規則從未見諸文字，卻主導着司法實踐，第一條，幾乎所有的刑事被告都是有罪的。”

蘇靜好笑了笑，接着說道：“第二條，所有的刑事律師，檢察官和法官，都知道且相信第一條。”

如果沒記錯，剛才他說他厭倦了朝機關工作九晚五的生活，現在自己開了餐廳，是一名西餐廚師。

那麽，蘇靜好現在覺得，他可能是西餐廚師裏最懂法律的那一個。

“第三條，用違反憲法的手段去認定被告有罪，會更有效。”他沉穩的嗓音裏夾着不緊不慢的笑。

“第四條，所有的刑事律師，檢察官和法官，都清楚第三條。”她繼續說。

“第五條，……”

蘇靜好的背後，男人冷笑了聲，放下手裏的咖啡杯淡淡的呼了口氣，站起了身。始終偷偷盯着那個方向的老張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逆着光，男人站起來時，身形泡在明亮的光海裏形成一條黑色的陰影，筆挺而修長，加上深藍色的風衣外套下面的大長腿，實在是好看的不成樣子……

“這位姐姐，下邊兒的戲可就是他們的即興表演了，你這麽緊張，我看你還是別看了，走吧，我知道這樓下一家不錯的甜品店，咱倆去吃雪冰吧好不好？”

老張斜着眼睛瞪了對面的小男生一眼，沒什麽好氣的橫着說：“吃屁！”

懶散的翹着二郎腿靠在沙發裏的小男生，被老張中氣十足的兩個字吼的一愣，明朗的笑容僵在臉上，幹咳了下說：“咳，姐姐……你口味真重……”

老張愣了一下有些尴尬，沖着小男生咬牙切齒，瞪的更狠。

“我沒記錯的話，你叫肖子騰吧你！給老娘閉嘴！”

老張雖然嘴上逞強，兇巴巴的罵了句，但她心裏還是不得不承認，肖子騰說的沒錯。

打她确認了蘇靜好身後默默坐着的那個人是穗岳的時候，她就心知肚明，這場“相親”的局面，恐怕早就不是自己能掌握和控制的了……

可她還是想留下來看看能不能在蘇靜好需要的時候幫上什麽忙，哪怕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爺們兒似得沖上去一把把她拽走！就像爛俗的偶像劇裏演的那樣……

“姐姐，你不會是想待會二話不說直接把人拽走吧！”

小男生端起服務生放在桌子上的檸檬水喝了口，看老張訝異的看向自己的眼神，故作神秘的抿着嘴一笑，心想卻暗喜，我靠，蒙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