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吃飯了。”

白樂樂端着一筐豆包，沖西屋方向喊了一聲：“把寶娃兒抱過來。”

“來了。”長安一陣風似的跑過來，往炕桌上一看，驚訝地問：“這麽多菜？”

炕桌上擺着六道菜，紅燒肉，炖江魚，鍋包肉，鮮蘑肉片，肉片青椒，最後端上一大盆酸菜五花肉粉條凍豆腐。

“你哥特意給你們做的。”白樂樂笑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他也沒想到霍長青會做這麽多，看來還是心疼兩個弟弟，怕他們在外面吃不好。

“嘿嘿。”長安摸摸頭傻笑了一下，“不意外，這不是樂樂哥來了嘛。”

白樂樂：“……”

他眼神有些驚訝，沒想到長安會這麽想，白樂樂剛要解釋。

就聽長安說：“我們回來，哥也是做好吃的，但是不會這麽鄭重，更不會做這麽多。”

正說着，長平抱着寶娃兒從西屋過來，聽見他們對話。

“樂樂哥走了這麽久，當然要給你多做好吃的了。”長平慢條斯理地說：“你一定很長時間沒吃過這些菜了吧？”

“嗯。”白樂樂不好意思地點頭，“是很久沒吃了，最想吃的還是你哥做的。”

他想到霍長青每天不重樣的給自己做飯，雖然沒有這麽多，但是一頓也有兩三道菜。

原來還真是因為自己呀！

白樂樂笑容燦爛，看向擺筷子的霍長青，“我最喜歡你做的菜，飯店大師傅也沒你做的好吃。”

“喜歡就多吃。”霍長青看他一眼，“想吃什麽就說，随時都可以做。”

“嗯嗯。”白樂樂高興的上炕，挨着霍長青坐下，“你也多吃一點。”

他給霍長青夾塊兒紅燒肉，笑盈盈地說：“家裏你最辛苦了。”

“你也吃。”霍長青給他夾了一片鍋包肉，“你最喜歡這道菜，多吃點。”

長平、長安兩兄弟：“……”

他們是透明人嗎？居然沒一個人招呼他們一句。

看見霍長青和白樂樂已經動筷，連寶娃兒嘴裏也給了一塊兒肉，他們也趕緊拿起筷子吃飯。

只是還沒吃上幾口，外面傳來敲門聲，幾個人同時停下筷子。

“這是誰呀？”坐在炕邊上的長安起身，嘴裏嘟囔着：“天都黑了，還頂着大雪在飯點來串門。”

白樂樂也疑惑，伸脖子看向前院窗戶，想要看看是誰來了。

“吃飯。”霍長青把他按回去，“誰來也不耽誤吃飯。”

“我是想着這個時候來應該是有事吧。”随即白樂樂又囑咐道：“要是需要出去，不是太着急的事，你吃完飯再去。”

“嗯。”霍長青低低應了一聲，輕聲道：“我知道。”

他沉着八風不動，白樂樂的心跟着安穩，不再惦記外面來人的事。

剛吃上幾口，長平就開門進來，“哥，有人找你。”

白樂樂一擡頭，看見先後進來三個人，看模樣不像是大隊的人。

其中一個帶着貂皮帽，穿着皮夾克的男人，眯了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

“喲呵！”司天麒笑道：“來的早不如來的巧，趕上吃飯了。”

“這麽多菜呀！”圓臉笑面的趙興笑道：“有口福了。”

他毫不見外，說着摘掉帽子手套，就往炕邊上坐，“又冷又餓，快讓我吃一口。”

魏亦晨看他們兩個毫不客氣的模樣，他自己卻沒有上前，只是身姿筆挺的站在原地。

看着一直沒說話的霍長青。

白樂樂目光也落在他身上，高大強壯的男人一身正氣，站在那裏氣勢淩人讓人不敢小觑。

他看看來的三個人，又看看一直沒有說話的霍長青，一時之間感覺氣氛有些古怪。

霍長青一揚眉，嗤笑一聲：“咋地？讓我請你？”

魏亦晨：“你這小日子過的不錯，挺美呀？”

“那是當然。”霍長青：“這輩子就過這種悠閑自在的日子了。”

“行。”魏亦晨點點頭，“我們也來享受享受。”

霍長青讓長安添碗筷，又讓長平拿酒出來，對白樂樂說：“給你們介紹一下。”

“他們是鶴市的。”霍長青說：“高中時的同學。”

又對魏亦晨幾人介紹一下白樂樂，給他們互通了姓名，讓彼此有個初步認識。

長平、長安拿來碗筷和酒，給來的三個人擺上倒上酒。

霍長青指下白樂樂，對魏亦晨三人說：“他不會喝酒，讓他自己吃飯吧，咱們幾個喝。”

自來熟的趙興「哈哈」一笑，“一看這個小兄弟也不像喝酒的人，咱們喝咱們的，小兄弟不用特意招呼。”

魏亦晨和司天麒跟着客氣幾句，表示白樂樂不用招呼他們，讓他自便。

“你吃你的。”霍長青示意白樂樂，“不用管我們。”

白樂樂不好意思的對他們笑笑，一邊吃飯一邊照顧坐在他和霍長青之間的寶娃兒。

長平、長安他們默默吃飯，連白樂樂這種不喝酒的都上不去場，更用不到兩個小孩兒相陪。

“來。”趙興首先舉杯，“哥幾個多久沒一起喝酒了，先幹一杯。”

他舉着酒杯，挨個碰了一下，先幹為敬一口悶了。

霍長青他們緊随其後，各個喝下杯中酒，然後又一一滿上。

霍長青與他們離的遠，已經好久沒有聚在一起，先彼此說下近況再問候一下家人。

白樂樂一邊吃飯一邊聽着，但是慢慢就聽出了不同，忍不住支起耳朵。

“你這是真不回鶴市了？”魏亦晨耿直地問：“還怨兄弟幾個，那事過不去了。”

趙興、司天麒不約而同看向霍長青，眼神複雜隐含一抹期待，還有絲絲愧疚。

“怨你們什麽。”霍長青無所謂的一笑，“我這兒可不興連坐，一碼是一碼，與你們無關。”

“那找你幾次，工作都給你安排好了，你都不回去？”司天麒問：“若是嫌工作不好，咱們再想辦法，可是你什麽也不說，叫兄弟們怎麽想？”

趙興緊随其後，也道：“現在與以往不同，今天我們過來找你，就是想問問你什麽想法。”

現在改革開放，他們希望霍長青回到鶴市，哪怕不想工作做點小生意。

也比呆在鄉下強。

但是霍長青毫不猶豫拒絕，一點餘地沒有，态度堅決的好像外面有洪水猛獸。

大隊卻是難尋的世外桃源。

“那件事都知道你委屈。”趙興會說話，比魏亦晨的耿直，司天麒的不着調，顯然是個會應酬的，“兄弟們當時沒說話，也是想看你是什麽意思。”

他解釋道：“兩邊都是兄弟，我們只能站在中間位置，但是不會昧着良心偏向哪一方，只是……”

趙興無奈嘆氣：他們誰也沒想到，霍長青會轉身走人，對任何人招呼也沒打。

“你這是怪我們沒出頭？”魏亦晨道：“站在一旁看着，沒有替你說任何話？”

“我們能怎麽說？”司天麒眯着眼睛，痞裏痞氣地說：“不是我們兄弟之間的問題，是有關其他人的事，還不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他們心裏有愧，也有點點埋怨，其中更蘊含着許多無奈。

白樂樂聽的膽戰心驚，想起幾年前霍長青辭去工作，回到臨江大隊的事。

都知道他在鶴市十來年，混的相當不錯，可以說是大隊的驕傲。

但他一聲不響的回來，在大隊引起波瀾，很多人問他為什麽回來。

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霍長青給出的回答，都是兩個弟弟沒有人管，他回來照顧。

他們家的情況，确實是父母雙亡，家裏只剩兩個弟弟。

但是任何人都認為不會這麽簡單，因為這事不是不可以解決，甚至有很多辦法。

白樂樂來到大隊，正是霍長青回來的那一年，哪怕這件事過去半年。

他來的時候，還是聽到許多議論，對這件事也是百思不解。

白樂樂自然明白城鄉差距，同樣猜測不只是為了照顧兩個弟弟那麽簡單。

但當時兩人不太熟悉，連大隊裏那些親戚裏道都沒問出來緣由，他自然無法探究。

後來與霍長青熟了，看到他的百般好，白樂樂更沒深究的心。

恐怕一不小心觸碰到霍長青傷疤。

今天聽到他幾個朋友說到這件事，白樂樂簡直百爪撓心，既想知道原因又怕掀開往事。

讓霍長青心裏難受。

白樂樂不由伸手握住霍長青，看見他轉眸看向自己。

他露出一個大大笑容，眼神帶着安撫，捏了捏霍長青手指。

白樂樂想讓他知道，自己無論何時都會在他身邊，給他幫助與支持。

更可以幫他分擔任何事情。

霍長青：“……”

他幹燥粗糙的大手，被一只小了自己一圈兒細嫩柔軟的手掌握住，令霍長青愣怔片刻。

白樂樂心疼的眼神，像洶湧的電流直擊他內心，泛起絲絲漣漪。

讓他一時難以抑制回握住白樂樂的手。

“沒事。”霍長青斂眉掩飾內心那一刻動容，“只是一些閑事，都過去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好像真的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已經抛在腦後快要記不得的模樣。

但白樂樂不這麽認為，若不是記憶深刻，為什麽對外面那麽抗拒。

寧願留在偏僻的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