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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聞快跑,回……”男人還沒有說完,“噗嗤——”一聲,一柄利劍穿過他的脖喉。

“二叔!”

左相次子楊聞眼睜睜看着親叔叔倒在血泊,他裂眦嚼齒的看着禦鏡門門主霍闕,對上霍闕似笑非笑的眸子,楊聞且不敢上前一步。

看着如同羔羊般的人,霍闕殷紅的嘴角勾出挑釁的笑容,一雙含笑的狐貍眼充滿了得意和癫狂,他緩緩蹲在楊二叔的身邊,蒼白修長的手朝着楊二叔的胸口探去。

“噗叽——咔咔——”撕破皮肉伴随着肋骨這段的聲音一同響起。

須臾,霍闕一身紅衣站起身,原先蒼白的手中握着一顆滴血的心,初春的深夜月光清晰的籠罩大地,那顆新鮮滴血的心髒,在月光下升騰着白色的熱氣。

蒼白的手被鮮血浸染,看不出原本的膚色,歷盡千辛萬苦從崖底剛剛爬上來的金桃,剛好看到了這一幕。

震驚中還沒有回神,耳邊已經清楚的聽到了嘈雜的打殺聲。

滾燙的液體飛濺到她的臉上,不等看清眼前的場景,眼睛已經被熱血糊住,再睜眼,眼前一片猩紅,刺鼻的血腥氣伴随着寒風盡數灌進她的鼻腔。

“噗通——”一聲,一個死不瞑目的藍衣侍衛,瞪着眼睛對視上她逐漸清晰的眸子。

金桃剛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就看到這樣的情景,無盡的驚恐讓她發出一陣尖叫。

“啊啊啊——”

過度的驚恐讓她忘記腳下的懸崖,她抵着崖壁往後一跳,只想往後退遠離厮殺,但身子沒有往後移而是騰空後墜落。

官道上正在混戰刺殺的人都有一瞬的怔愣,轉頭看向官道的崖邊,但很快紅衣殺手們再次揮刀砍去,馬隊的護衛浴血抵抗,做最後的掙紮。

別人可能沒有看清跌落山崖的人,可站在混戰的人群中,霍闕看清了女子的容貌。

新鮮的心髒收好,拿出幹淨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鮮血,閑庭信步走到崖邊縱身一躍,随着女子跳了下去。

金桃從墜落的那一刻,她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心中只有悲涼和絕望。

真的是連老天爺都在幫着負心漢董逸,她從崖底醒來失去了記憶,唯有身邊的那幾封信訴說着她的前半生。

她和腹中的孩子,是不是真的該死嗎?

眼淚劃過,眼前一道紅影一閃而過,那一瞬間她分不清是臉上的血跡滑落,還是其他什麽,直到腰間被一只鐵臂圈住,整個人都被按在一個冰冷的懷抱裏,她才急忙轉頭去看。

男人身上散發着冰冷的氣息,若不是此刻她就在他的懷裏,金桃都懷疑這個人是個死的。

漆黑的天際,唯獨他身後的月光瑩瑩,男人皮膚帶着病态的蒼白,白到不帶一絲的氣血,甚至細看之下白中泛青。

帶着浮雕的金色面具遮擋住他半張臉,露出尖尖的下巴和殷紅的唇,唇色紅的不似常人,如同剛剛飲過血的鬼魅。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男人垂眸看了她一眼。

“你不該來。”

面具後的羽睫微垂,眸若點漆眼尾上翹,恍惚中金桃感覺這人在沖着自己淺笑。

此時此刻,剛才那血腥場面已經被她遺忘,她像是被妖精蠱惑般,緩緩擡起手想要觸碰那雙帶笑的眼睛,她的腦海裏飛過無數雜亂的畫面,可都一閃而過快到讓人抓不住。

這人應是第一次見,可金桃看着他心痛如絞,說不清是恨還是心疼,說不出是熟悉還是陌生,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尾滑落,而她卻一無所知。

纖細的指間撫上面具,面具冰冷的觸感又似乎換回她的心神,纖纖玉指停在了半空。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男人縱身一躍,抱着她穩穩的站在了官道上,一個藍衣護衛想要從身後偷襲他,金桃恰好看到。

“小……”

想要提醒男人小心身後,只見他不知從哪裏變出的劍,手腕靈巧的挽了一個劍花,快到讓金桃只覺得銀光一閃,藍衣人緩緩倒地,身上的衣服連同一張輕薄的人皮緩緩落下。

一滴血恰好滴落在劍尖,男人眉宇間多了些愠怒和煩躁,再開口時聲音冷的賽過峽谷中的寒風。

“啧,手藝生疏了。”

接下來他置身在混亂的厮殺中,男人的四周像是被真空一般,沒有人敢靠近他半步,他似乎也對這場厮殺失去了興致,周身散發着冰冷的愠怒。

金桃被他扔在地上,盯着人皮呆愣愣的,像是丢了魂似的。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男人如同鬼魅般紅影一閃,人已經站在了不遠處山頂巨石上,他睥睨着山下官道上的厮殺,像是一只孤鷹睨着已經失去興趣的獵物。

一聲哨響,金桃本能的尋聲望去,黑暗的夜裏她卻清晰的看到了巨石上的人,不僅看到了她還看到了他無聲的唇語。

——等我去找你。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看得懂,可那轉瞬間的一刻,她就是懂了。

所有的紅衣人眨眼間一躍而起消失在黑夜中,百餘人的馬隊此刻只剩下不到十人,帶隊的楊聞看着消失的紅衣人松了一口氣。

他轉頭見金桃坐在地上,這會兒已經吓得臉色煞白,他擡腳走了過去。

“你和霍闕是什麽關系?”

他可不認為禦鏡門門主是個見義勇為的主。

金桃緩緩擡起頭,看到對方清雅俊秀的樣子後,碩大的淚珠滾了出來,所有的驚恐都在她的嗚咽中發洩着。

“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同時,楊聞也借着月光看清了她的樣子,眼中的驚豔毫不遮掩。

月黑風高,金桃坐在馬上,一個藍衣護衛幫她牽着馬跟在楊聞的身後,她沒有注意到什麽時候烏雲遮住了明月,入春後的一場雪就這樣随着狂風落下。

風大雪密讓人看不清前路,不過兩盞茶的時間,地上已經鋪上了厚厚的一層雪,人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馬隊誰也不敢縱馬跑動,只能頂着風盡可能的快走。

黑夜裏燈光就顯得尤為明顯,官道邊一個野店門楣上,挂着的燈籠被吹得搖搖欲墜,卻又無懼風雪。

楊聞決定在這裏住一晚,等着雪停了再趕路。

厚重的棉門簾一撩開,風雪趁機鑽了進來,原本應該安靜的夜,卻因為一場雪使得客棧大堂熱鬧起來,不少趕路的商隊都在這裏歇腳。

“喲,客官是住店還是歇腳?”

女掌櫃見楊聞長得風流倜傥,身姿挺拔眉眼俊朗不凡,臉上的笑都真誠了不少,一邊招呼着一邊擡手扶了一下發髻上的銀簪,媚眼如絲的看着楊聞。

這一下引得大堂中歇腳的粗漢镖師一陣哄笑打趣,甚至還響起幾聲口哨聲。

金桃跟在楊聞身後,一進門就被這架勢唬住,下意識往楊聞身後躲。

“哈哈哈哈,掌櫃的瞧見沒,人家身後自有美人,你可別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女掌櫃被他說的臉頰一紅,嬌嗔的瞪了一眼那人,“熱酒都堵不住你們的嘴。”

“剛才那位兄弟說的不錯,掌櫃的可歇了心吧,能讓禦鏡門門主霍闕親自出手,想來也不是善輩。”

這話頗有點挑釁和鄙夷的意思,楊聞略帶寒霜的眉眼擡起,冷冷的掃了一眼那個镖師。

開始女掌櫃也沒有注意到,這會兒屋裏暖和,加上熱碳一烘,進門這些人身上淡淡的血腥氣就飄了出來。

女掌櫃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再看向楊聞的時候,眸子深處翻湧着厭惡鄙夷,但又很快掩飾住,轉而看着其他人嗤笑一聲。

“老娘會怕?看見我門口那兩個燈籠了沒,那可是兩個人皮燈籠,別說下雪,就是下雨那燈也照常亮着。”

“掌櫃的不會想說那是霍闕幫你糊的吧?哈哈哈哈哈哈……”

女掌櫃就等着他問,她擡手将耳邊的一縷碎發攏到了耳後,笑的風情萬種。

“三年前小店來了兩個賊人,恰巧禦鏡門的門主下榻在此,利劍一出眨眼剝了那兩個人的皮,啧啧……一滴血都沒出,那兩張薄如蟬翼的皮我沒舍得扔,就讓人做了燈籠。”

客店中不少剛才起哄的人都禁了聲,看向女掌櫃的神情都變了,金桃剛有了些許血色的臉,不知想到了什麽也變得雪白一片。

“呸!吹吧,三年前太子謀逆,毒害陛下被霍闕擋了下來,霍闕身中劇毒沉睡了兩年,前不久才醒過來,随即禦鏡門歸隐山中,他哪有時間在此下榻。”

不知怎麽的,聽到這句話,金桃的心中一顫,一股說不清鑽心的悶痛上湧,眼角不自知的濕潤了,她不知這是為什麽,但她知道這件事或許和自己有關。

“哼,愛信不信,老娘就是見過霍闕,不過話說回來,他長得真真像個妖精,老娘這輩子都沒見過第二個那麽美的男人。”

楊聞無意再聽這些傳聞,向老板娘要了幾間房上了二樓,金桃身上沒有多少錢,也不想蹭別人的銀錢,于是決定在大堂喝點熱茶歇歇腳,坐等天亮。

楊聞等人離開了,坐在當堂裏的人忌憚也少了,金桃坐在角落中低頭捧着熱茶,即便她不擡頭看,也清楚的察覺出那些帶着鄙夷的目光投向自己。

她不知自己為什麽招這些厭惡,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做不知道,可偏偏樹欲靜而風不止,周圍的聲音還是毫無遺漏的飄了過來。

“剛才領頭的那人應該是楊家的。”

“當年毒害霍闕的明明是太子,這人怎麽一醒來就沖着楊家下手,這已經是年後第二次了吧。”

“聽聞霍闕醒來後性情大變,也是由此離開了朝廷,帶着禦鏡門歸隐。”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聽說霍闕醒後喜食人心人肉,好像太子那個遺腹子就是被他吃了。”

“确有此事,在下也有聽聞,不僅是那個遺腹子,聽聞京中有段時間丢了好幾個滿月的嬰孩,好像都是被他吃了。”

“可也有傳聞,那些孩子都是女孩,是被從揚州來的拐子偷走的,而太子妃當年拼着難産誕下的嬰孩,是被楊家給……”

“唉唉,都別說了,你們誰要再說這些有的沒的,統統去雪地站着說去,省的給老娘店裏招惹禍端。”

衆人這次禁了聲,一滴晶瑩的淚珠砸在了桌面,濺起小小的水花,金桃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滿臉是淚,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那複雜情緒消散的太快,她沒有抓住一絲一毫。

擡手擦幹臉上的淚,擡頭就對上了女掌櫃複雜的目光。

“小娘子也是楊家的?”她的聲音不大,卻帶着濃濃的厭惡。

金桃搖搖頭,張嘴想要說什麽,可哭的太久嗓子有些幹,端起手裏早已冷了的茶喝了一口。

“不是,在官道上恰巧遇見那個商隊,就跟着他們一起往前走了。”

女掌櫃狐疑的打量了一遍金桃,看着她身上穿着粗糙的素衣,再想想楊家下人都穿細布棉衣,态度終于好了幾分。

“那小娘子這是要去哪裏?你若不是和他們一起的,我勸你離着楊家人遠些,那些人可不是什麽好人。”

“我要進京找我趕考的夫君,不巧與他們和禦鏡門相遇。”

“喲,那你可得快點了,昨天放了榜,若是真考中了你可得看緊了,現在榜下捉婿的可不少,明日狀元郎董逸打馬游街,估計不少姑娘都去捉婿了。”

“董逸?!”金桃聞言眼睛一亮,真的是皇天不負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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