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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這一年多,幾乎龜縮在京城裏,不管是楊家的随從還是主子,亦或是楊家的幕僚,只要出京每次都會被禦鏡門的人刺殺,無一例外。

這次楊家派人跟着董逸一家,原本想着殺了那個叫阿骁的孩子,秉着寧可錯殺一萬,也不放過一個的想法,楊家已經明理暗裏殺了不少京中一到兩歲的孩子。

卻不想跟着出城沒多遠,竟然又遇到了禦鏡門的人,照舊是禦鏡門門主親自帶人來殺,眨眼的功夫他們幾乎全部身首異處,唯有一人是霍闕留下的活口,為的就是讓他回去報信。

可誰也沒有想到,禦鏡門竟然嚣張狂妄,追着報信人入京後,直接趁着夜色潛入楊府刺殺楊丞相失敗後,當即斬殺了他的長子,轉而楊家滿京城捉拿霍闕,他卻沒有第一時間出京,而且再次夜入公主府,直接将宜柔公主綁到了萬花樓,順手賣給了老鸨子。

只要宜柔離開萬花樓,踏出門的那一刻,她就是個死人,想要活着就必須永遠在萬花樓裏,和那些姑娘們一樣招呼客人。

這樣的事情霍闕不會和金桃說,他只說殺了兩個人,至于是怎麽殺的,在哪裏殺那就無所謂了。

“宜柔公主雖然是楊皇後所生,但畢竟也是陛下的孩子,這樣做會不會……”

傷口已經塗藥包紮好,霍闕穿上一件嶄新的中衣,笑着看向金桃。

“老東西現在自身難保,他茍延殘喘的或者就是為六皇子和阿骁争取時間,楊家手握五十萬大軍,輕易的不能除掉,而老東西也不能輕易的死,他不甘心将江山給楊家。”

換句話說,陛下在用自己為人質,留在京城與楊家周旋,是為了給他的兒子和孫子足夠的時間成長。

衆人在客棧歇了一晚,第二日天一亮,馬車再次出發,阿骁還在沒有睡醒,就被抱到了車上,靠在嬸母的懷中睡得越發香甜。

霍闕被金桃勒令只能趴着養傷,于是上了馬車人就被迫趴着,阖着眸子也不知是睡着了還是單純的閉目養神。

“今晚咱們在禦鏡門落腳,也重新在準備一下,然後再以‘董逸’的名,朝着贛西出發。”

聽到他說要暫時落腳禦鏡門,金桃的臉色緋紅,就在幾日前他才剛安排人在禦鏡門中設喜宴。

“六皇子也會跟着咱們一起去贛西那邊嗎?”

金桃特意将話岔開,生怕霍闕這個時候提起他們的婚事,雖然她已經答應了,可這種事情宣之于口還是令人難為情。

“自然是要帶在身邊,陛下以給阿骁儲君之位,換我護佑六皇子一世安康。”

古往今來,皇位之争從未斷過,在至高的權利面前,親情脆弱的像盞油燈,風吹吹就能滅了,他不僅要給阿骁掙回皇位,還要保證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他的皇位。

阿骁的這位六皇叔就最大的隐患,他必須留在身邊親自教導,讓他無心皇位。

這個世上的快樂事兒多了,坐在那把椅子上未必是最快樂的事情,無拘無束的自由才是最美好,他會讓六皇子心甘情願放棄那個位置。

金桃抱着懷中的孩子,突然不知是喜是憂,皇位看着誘人,但将人這一生都捆在了那把椅子上,天下之大卻難以去親眼看。

中午,馬車停在了路旁,車上的衆人下來休息,鐘叔長安等人在不遠處的河邊架火燒水,将帶着的肉幹和米下鍋,一陣陣的香味勾的阿骁直咽口水,看着鍋的眼睛都直了。

衆人看得好笑,不過是兩頓沒有吃好,小家夥就開始饞了,這副小模樣很難想象以後成為一國之君的樣子。

鹹肉粥稱不上好吃,可小家夥許是這兩日折騰狠了,此刻适應過來這樣的節奏,胃口眼瞧着好了很多,金桃舀起一勺還沒有吹涼,阿骁就湊着腦袋過去夠。

衆人都差不多吃過午飯了,唯有金桃因為喂孩子還沒有顧上吃飯,坐在一邊的霍闕皺了皺眉,讓長風又去盛了一碗鹹肉粥。

眼看着小家夥終于有要停下的意思,金桃心裏松了一口氣,她真怕小孩子不知道适可而止把自己撐着。

她拿出帕子給阿骁擦了擦嘴角,一擡頭唇邊多了一勺粥,順着勺子看向執勺人,對上一雙略帶煩躁,卻依舊含笑的眸子。

看懂了對方的關心,金桃臉頰一熱,“阿骁已經吃飽了,我自己……唔。”

話還沒有說完,粥勺得着機會喂進了她的嘴裏,香糯的鹹粥在嘴裏滑過,不等金桃細細品嘗,已經進了肚子,暖乎乎的讓人不由的放松下來。

阿骁瞪大了眼睛看着兩人,他的意識中只有小孩子才會被喂,沒想到嬸娘今日竟然也被喂了。

小孩子的目光過于直白,金桃臉頰又紅了一個度,羞澀的瞪了霍闕一眼,看出她的羞赧,霍闕嘴角微微挑起,掃了一眼雲娘和金桃懷中的孩子。

在霍闕身邊帶了多年,一個眼神雲娘就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于是上前一步未曾言語,将阿骁從羞紅臉的夫人手裏抱了過去,帶着孩子去不遠處的河邊洗手。

霍闕看着周圍沒有什麽礙眼的人,端着粥又往前湊了湊。

“娘子剛才喂阿骁應該也累了,現在換為夫來喂你。”

見周圍的人不知不覺都不知去向,金桃臉色更是紅到滴血,衆人肯定都看到了,才會避開,她嬌嗔的瞪着霍闕。

“我自己吃,又不是沒有手哪裏用得着你來喂。”

她伸手要去端那只碗,卻被霍闕一把握住了手腕,一個用力将金桃整個人都拽到了懷中。

一個不妨身子失去了平衡,瞪着再次坐穩後,金桃才從驚慌中回神,看了一眼自己和霍闕現在的姿勢,羞的連身子都沒了力氣。

霍闕面不改色,甚至眼眸中帶着享受的愉悅之色,他将人穩穩的抱在坐在腿上,就像剛才金桃抱着阿骁一樣,端着手裏的粥輕輕吹吹,舀起一勺喂給金桃。

這一刻他終于體會到,金桃喂阿骁的快樂,看着懷中人紅着小臉認真的吃着自己喂的粥,霍闕體驗了一次曾為有過的滿足感,甚至想着以後不如頓頓都由他來喂。

一碗粥吃的食不知味,什麽時候吃完的金桃都不知道,直到衆人準備啓程,她站起身朝着馬車走去時,感到撐到了,才意識自己竟然吃了一大碗粥。

衆人上了馬車,吃飽喝足晃晃悠悠金桃也有些犯困,看着懷裏早已經睡熟的孩子,這股子困意更是抵擋不住。

“将他放下來吧,我看着他就行,你也躺下休息一會兒,晚上咱們就能到禦鏡門。”

困的厲害,金桃猶豫了一下将孩子放在了霍闕身邊,又将自己的坐塌折了起來,三人就這樣擠在一輛馬車上躺着,倆人中間夾着一個孩子。

繁星繞月,夜風清涼,突然馬車一陣颠簸,行進的速度好像一下快了起來,有了之前的刺殺,就連一向感知遲鈍的金桃,也驟然睜開了眼睛,眼眸裏沒有絲毫的困頓,更多的事警惕。

她睜開眼,卻只看到阿骁坐在原本霍闕的位置上,手裏拿着一只小木馬玩着,見金桃睜開了眼睛,小家夥朝着她呲牙笑了笑。

“嬸娘,你看。”小家夥得意的炫耀着他的新玩具。

“真好看,這是哪裏來的?”金桃撐着身子坐了起來,不動聲色的撩起車簾朝外看去。

“七叔做的。”阿骁只顧着顯擺自己手裏的新玩具,根本沒有注意到嬸娘臉上的異樣。

金桃此刻卻已經沒有心思聽阿骁滔滔不絕贊美七叔的手藝,她被這滿山紅色震撼的說不出話。

暗黑的夜裏,薄雲戲星,隐在雲中的星辰時隐時現,似水月色朦胧的罩着整個山谷,跌巒起伏黑乎乎的山頭,這會兒卻被紅色燭火點亮。

少了黑暗中的陰森,多了豔麗的人間煙火氣,宛如進入了仙境,卻又帶着山精野怪的妖魅的氣息。

此刻的馬車已經進了山,馬車在山坳裏安靜的行駛着,可耳邊時不時能聽到周圍山頭傳來人們喜悅的聲音。

她置身在群山之中,周圍山頭被燈火點亮,發出金紅色的光芒,映着光清晰的可以看到,每個山頭樓閣中都懸挂着紅色的綢子,有些随風擺動被月光穿透,朦胧而又神秘。

有那麽一瞬,金桃懷疑自己是在夢中,這山下看着平平無奇,但那懸崖之巅卻有亭臺樓閣,甚至月影下,她還看到一襲紅衣從一個山頭飛到了另一個山頭。

她這是進了妖精窩了?

人怎麽會飛?

山坳被周圍山頭上的燭火點亮,雖然光線有些暗,可這隐隐約約都能看出路邊的景物。

長風一襲紅衣,從一個山頭一躍而下,身上的紅衣衣袂飄飄,黑色的皂靴輕輕在竹葉上一點,人再次向前躍起,穩健的落在了金桃的車轅上。

“夫人,咱們現在已經進了禦鏡門,這會兒屬下讓人帶您想去您的院子裏,門主說按照規矩新人在成親前是不能見面的,所以這兩日有什麽事夫人只管差遣屬下。”

聽到這話,金桃那顆如夢似幻的心逐漸回歸了現實,臉頰也慢慢的紅了起來。

“好,婚宴安排在哪天?”

她作為新娘子,卻并不知自己那日結婚。

“安排在了兩日後,這兩日夫人只管歇着,其餘的事情門主都已經安排好,明日夫人若是心情好,可以讓淩楓帶着您熟悉一下禦鏡門。”

這樣妖異的景象,別說在其他地方,即便是繁華的京城,也實屬罕見金桃被禦鏡門的夜景所震撼,也更加期待白日裏禦鏡門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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