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

麻煩不斷。奧黛爾此時正深深地後悔着，當初為什麽那麽輕易地就放走了羅馬裏歐。

第一天迪諾去救落水的小貓，結果跳入河中被水草纏住腳踝無法脫身差點溺死。

第二天迪諾去救險些被車撞的三歲小孩，結果自己左腳絆了右腳摔進了路邊的水溝。

第三天迪諾去救被不良少年群毆的小鬼，結果被自己的鞭子一通亂抽毫無還手之力。

第四天迪諾甚至跑去勸導因失業而想不開要跳樓的青年，結果自己失足從七樓房頂摔下來，卡在了空調外機和牆壁的縫隙裏。

如此這般，似乎所有助人為樂的好事都讓迪諾撞上了，但無一例外最後不是越幫越忙就是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弄得每次都是奧黛爾低氣壓具象化地出面收拾爛攤子。

我知道您有多麽慈悲多麽博愛多麽寬廣的胸懷、

但是夠了、真的夠了迪諾先生！

奧黛爾心裏這樣想着，手上就不由得地加重了力道，用鑷子夾着酒精棉球使勁蹭迪諾的傷口。

“嘶——”迪諾倒抽一口冷氣。

“啊，抱歉，弄痛了麽。”明知顧問的語氣，奧黛爾板着臉也絲毫沒有愧疚的意思。

“嘛，該說抱歉的是我，又添麻煩了呢。”

說是說抱歉但是、您那個燦爛得過頭的笑容是怎麽回事啊迪諾先生？！

奧黛爾咬咬牙三下兩下上完碘酒消炎藥，扔掉棉球、甩下鑷子，重重合上急救箱，從鼻子裏丢出一聲輕哼，然後果斷轉身：

“我去聯系一下斯誇羅大人。”

“什麽？”奧黛爾愕然，“斯誇羅大人您要去日本？那麽迪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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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明白了。”

奧黛爾冷冷一扯嘴角。

瓦利安……果然準備行動了麽……

跳馬迪諾的立場不用懷疑、

呵，到底是件麻煩事呢。

“咦？迪諾先生現在要趕往彭格列總部？”奧黛爾略感詫異。

“啊，很緊急。”

“好，我立刻送您過去。”

轉身的須臾，奧黛爾再度不知深淺地微笑。

彭格列九代目……也有所覺察了嗎？

所以說大概迪諾這次來找斯誇羅也多少有點關聯吧。

那麽斯誇羅大人，祝您好運咯。

奧黛爾猛地一腳油門踩下去，向着彭格列總部飛馳而去，揚起一片塵土，在陽光的熏染下，一片金燦燦的碎芒。

“很抱歉迪諾先生，讓您虛枉此行了。斯誇羅大人去日本執行任務很匆忙，是臨時下達的指令，我也是剛剛才接到消息。”

奧黛爾挂着公式化的笑容，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并把自己輕輕松松地擇出來，三言兩語就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

“不，沒什麽的，白添麻煩我才感到很不好意思、”迪諾狀似不在意地笑了笑，瞳孔裏卻似乎浮起了更深一層的東西，“正好我也得回日本處理一些事情，應該可以碰上斯誇羅吧。”

“好的，那就不再遠送了，羅馬裏歐先生已經在候機室門口等您了迪諾先生。”

然而下一秒，那仿佛是用漿糊刷了黏在奧黛爾臉上的笑容卻僵住了。

迪諾微笑着上前一步，執起奧黛爾的手，眼角湧流出滿溢的溫柔、

“我們大概很快就會再見的。”

低下頭輕輕覆上些許濕潤的一個吻。

“下一次見面的時候、請叫我迪諾，奧黛爾。”

奧黛爾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早已沒了迪諾的影子，自己不曉得在原地怔愣了多久。

周圍似乎還氤氲萦繞着清新柔軟的氣息，退散不去。

只不過是個吻手禮而已……

這到底是……怎麽了……

奧黛爾當然很清楚斯誇羅以及整個瓦利安在幹什麽。從前一陣子斯誇羅吩咐她暗中操辦的許多事情、包括前些天從彭格列總部秘密帶回來的彭格列十代目候補沢田綱吉的檔案材料，奧黛爾更進一步确信自己的猜測——

瓦利安瞄準了彭格列十代目的寶座。

結黨謀權、弑君篡位什麽的、對于號稱世界第一暗殺部隊的瓦利安來說、并沒有什麽好稀奇的。不缺人才、不缺謀略、冷血強大、作為導火線的野心更是順理成章地無限膨脹。

遲早會邁出這一步的。

奧黛爾哼笑着，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卻一言不發甚至多加包庇。

因為與她無關。瓦利安的這次行動成了也好失敗了也好都與她無關。如若成功，她自然跟着官高三等，如若失敗，身為文職人員事後憑借與門外顧問的交情，只要矢口否認參與其中就可以順利脫開關系再回到CEDEF。反正她本來也就沒打算瞎摻和，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無論結果怎樣，自己都沒有損失。

奧黛爾是一個很自私的人，這點她本人都清楚得很，自私到袖手旁觀成了一種習慣。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把自己賣給了黑手黨賣給了彭格列，只是用自己的才能換取一種可靠的庇佑、

只是為了尋求一種庇佑、尋求一種保護，然後仿如在大樹枝蓋遮蔽下的小草迅速成長。

其他的，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如今上司要造反，奧黛爾仍舊可以一臉輕松地做完本職工作泡一杯紅茶、然後靜靜地坐上一整天。

瓦利安總部不同以往出奇的安靜，習慣了喧鬧吵嚷之後，反而覺得有點異樣。

所有除了文職以外的人員全部被調走，奧黛爾樂得清閑，整個人也感到放松了許多。

掃了掃灰，直接在門口的臺階上坐下，雙手向後張開撐在地臺上，讓身軀最大限度溶進那一邊暖融融的陽光中去。

青草泥土的混合單項慢慢蒸騰而起，柔柔地浸濕了呼吸，奧黛爾身上的每一寸皮膚每一節神經每一個細胞都處在松弛懈怠的狀态，仿佛舒服得快要冒出泡泡來。

真好。

奧黛爾睜開眼，溫和的金色連同澄淨的天空一同裝入瞳孔，視野漸漸迷離。

不知為何，想起了迪諾。那個宛若從日光中拓印下來的男人。

相似的溫暖和……相似的單純。

每每想起陪同他“到附近轉轉”的那段日子就會神經質地發笑。

不得不說這個看似成熟其實也不過就是個大男孩的人是她遇到的一朵奇葩。

她一直想告訴他，這個世界固然擁有美好的表象，但是它自私的本質是不會因為個別人的一己之力而産生任何動搖，更不要說是質變。

不過這種話，就算說了他也不會理解和認同的吧。

奧黛爾不知味地淺笑道：

“總覺得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呢……

“迪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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