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

即使是包着一層繃帶，斯誇羅的面部肌肉還是狠狠地抽動了一下，差點撕裂傷口。

他的确知道自己的嗓門比普通人大了那麽一點點、好吧、不只大了一點點、好吧、是大得讓人難以忍受，但是絕對沒有在意過也沒有以此為傲，總是不以為然我行我素。

每一個新人剛來瓦利安工作的時候，幾乎難逃一劫不能例外地都有那麽一兩次被斯誇羅的高音迫擊炮轟得精神失常的經歷。唯有奧黛爾不同，她可以一臉淡然地站在幾步距離之內，忍受斯誇羅高分貝的吼聲長達幾個小時，并同時思路清晰地與他商讨事宜。

奧黛爾頭一次得到斯誇羅的……嘛，稱不上是賞識、大概連認同也算不上，只能說是第一印象分因此而詭異地合格了。

而當斯誇羅看着奧黛爾不情不願地摘下耳塞，傾身向前湊過來一點，并用一種十分欠揍的口吻說出“請您大聲一點——我聽不見——”這樣的句子的時候，個中滋味着實難以言喻，他竟一時間無語凝噎了。

介于自身的傷勢和當下的情況，斯誇羅還是要咬牙決定把這筆賬押後再算。

不過斯誇羅倒不是心眼神經全都微小纖細到肉眼不可見的人，所以算賬這種事一旦不當機立斷即刻解決的話，之後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的吧。

奧黛爾也正是料準了這一點，才敢堂而皇之地暴露她耳塞的秘密，否則借她十條命也不夠死一回的，她才不幹這檔子蠢事呢。

即便如此，斯誇羅說話仍然聽得不是很清楚，聲音嘶啞得可怕。奧黛爾不由得蹙眉、

怎麽搞的，就算傷得再重也不可能傷到聲帶吧？不不不，一定是平時不管不顧扯開嗓子就狠命嚎、完全不注意保護才會這樣的！

奧黛爾見狀也不知如何是好，于心不忍也有些擔心，想了半晌似乎也沒什麽好辦法，她于是半死不活地憋出一句：

“斯誇羅大人您要不要來點水？”

……

“或者潤吼糖？”

奧黛爾眼睛一亮，她顯然覺得這更靠譜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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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誇羅氣結。

奧黛爾你個渣滓還是給老子去死一死吧！

這是他的心裏話。

“啊，有了！”或許是被斯誇羅殺氣騰騰的眼神一刺激，奧黛爾的腦子總算恢複到正常的運作模式了，她從旁邊的櫃子上拿過一副聽診器，“嘛，雖然效果可能不盡如人意，不過好歹能有點幫助的。”

奧黛爾戴好聽診器，把探頭貼在斯誇羅的胸前：“請說吧，斯誇羅大人。”

雖然仍舊比較模糊，還有嗡嗡的回鳴和雜音，奧黛爾仍是以可稱得上是不屈不撓地精神努力着，在嘈雜詭異的音效裏聽出了斯誇羅要表達的意思。

“诶？沢田家光帶領人馬去了彭格列總部？”

奧黛爾覺得自己應該沒有現在這麽激動才對，畢竟之前是她去提醒迪諾“多留意西西裏總部那邊的情況”的。以迪諾和沢田家光的關系，情報共享理所當然。

“那麽……我們在那裏僞造的九代目恐怕也整不了多久就要穿幫了吧……”

“所以斯誇羅大人的意思是、我們要實行後備方案了是吧。”

得到斯誇羅的肯定，奧黛爾直起身收回探頭，摘下聽診器，口吻無波無瀾，面無表情，欠身道：“是，我了解了。我會立即着手安排的。”

她瞥一眼門邊，為了防止被聽壁角，她低下頭用口型對斯誇羅說、

我會争取在兩天之內，把瓦利安精銳部隊盡數調來日本。

“請放心吧，斯誇羅大人。”

走出病房，奧黛爾的目光掃到坐在走廊座椅上的兩人，動作一致地望天，臉上的表情再明顯不過地寫着“我沒有聽壁角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喲”。

奧黛爾嘴角一抽，幹咳一聲，擺好撲克臉：“斯誇羅大人要交代的事情已經談完了。”

“啊……那麽、”迪諾雙手插進休閑外套的口袋，表情卻有幾分捉摸不透，“斯誇羅就留在這裏由我們治療照顧，我還……有些事情要和他談。以及，他還活着、并在我們這裏接受治療這件事情希望你不要向外透露，畢竟切爾貝羅已經确認他死亡了。”

“哈，這樣、我明白了”奧黛爾公式化地微笑，但也多了一絲不明的意味，“也好，我也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告辭了——

“迪諾先生。”

奧黛爾大步離開，她當然不會看見背後的迪諾，有一瞬間的僵硬。

“啊，對了還有、”她腳步一頓，卻沒有轉身，“記得給斯誇羅大人準備一點喉糖。”

奧黛爾不知道為什麽，對這個本來抱着模棱兩可無所謂态度的指環争奪戰，從心裏産生了強烈的厭惡，強烈到她恨不得沖進衛生間扶着水池一陣狂吐。

真惡心啊。惡心透頂。

不管是因為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重傷——盡管他們本身大概根本就不在乎。

還是因為、我們終究不可能像朋友那樣談天了——或許你大概同樣不在乎。

奧黛爾不能否認，她喜歡迪諾身上的氣息，接近于陽光的、讓她無限緬懷小時候的那種氣息——也是黑手黨不應有的氣息。她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感受到這個人身上與生俱來的親和力也讓她感到很放松，她很希望能和他成為朋友、

但是現在看來不可能。他們之間的立場決定了這一點。

奧黛爾，這次造反意圖相當明顯的彭格列暗殺部隊瓦利安作戰隊長斯貝爾比斯誇羅的專職助理。

迪諾，彭格列同盟家族加百羅涅首領兼十代目候補之一沢田綱吉的師兄阿爾克巴雷諾裏包恩的徒弟。

怎麽看都是站在對立面上了吧。

奧黛爾突然就後悔了，後悔她當時一沖動就向迪諾告密了。如果那時她一直堅持着自己所謂的立場——不管是沒有立場也好、站在瓦利安這一邊也好、只要她堅定一點，都不會弄成如今這樣尴尬的境地，因為到頭來注定只有她一個裏外不是人并且十之八九死路一條。

不過，都不重要了，勝也好敗也好，這該死的指環争奪戰都給我快點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