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二

這麽快又來到了日本、來到了并盛町，着實讓奧黛爾有點抑郁得高興不起來。更何況她還是因為某位先生一時興起随便一叫喚、然後她就像是小狗一樣搖着尾巴乖乖領命而來。

Reborn先生啊……念叨着這個黑手黨如雷貫耳的名字，她感到無比頭疼。

乘坐飛機受到航流影響，一路上颠簸個不停，睡不穩覺就不去說了，下了飛機腳一點地，奧黛爾就頭昏腦脹，沖進機場廁所扒着座便器一陣狂吐，幾乎快得把大腸小腸十二指腸連帶肝髒胃髒脾髒膽囊左右肺葉全部吐出來。等她腳步虛浮地走到預訂下榻的酒店裏的時候，盡管奧黛爾背着精簡到只有一個雙肩包的行李、整個人還是接近虛脫。在前臺拿了房卡，該死地被通知電梯壞了，等她爬上十七樓放下即便很輕便的包裹的時候，她感覺全身二百零六塊骨骼都吱呀吱呀地叫着要罷工散架了。

因此她的怨念更深了。

“Reborn先生啊……您為什麽不拖家帶口去三途川洗個溫水澡呢？！”

“你剛才說什麽了嗎奧黛爾？”

一道清脆軟糯的童音橫空響起，奧黛爾一顫，頓時頭皮發麻，清晰地感覺到一股肅殺的涼意嗖嗖地往背脊上竄。

她姿态僵硬地轉過身，看見黑西裝的小嬰兒抓着草綠色的小型竹蜻蜓懸停在窗口，黑西裝嬰兒松開手，帥氣地淩空翻身，穩穩地落在窗臺上，竹蜻蜓立刻變回一條記憶變色龍安靜乖巧地趴在小嬰兒寬寬的帽檐上。

“Ciaoす！”小嬰兒笑得人畜無害，嗓音清亮地打招呼，“好久不見了奧黛爾。”

“日安。” 奧黛爾笑得分外難看，皺巴着張臉，像是蔫掉的狗尾巴草，“可是我們前些天指環争奪戰上才見過面的Reborn先生。”

“嘛，是這樣嗎，不是什麽重要的問題啊、”小嬰兒哼笑道，趴在帽檐上的記憶變色龍變成一把十噸重量級錘子，“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剛才說什麽了嗎奧黛爾？”

奧黛爾臉色一白，下意識往後退，拉遠自己和小嬰兒之間的距離，并且拼命擺手道：“啊啊不不不什麽也沒有我只是咬到舌頭了Reborn先生您聽錯了我什麽也沒說！”

“嘛，你這是在懷疑第一殺手的聽力嗎？”

“嘭”的一聲，鐵錘脹大成了二十噸重量級，小嬰兒作勢拿不穩、就要沖着奧黛爾砸過去的樣子。

“我絕對、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奧黛爾的臉瞬時攤開等號眼寬面條淚，然後投降一般抱頭蹲下。

看來Reborn先生是說什麽也要砸下那一錘子以報複自己剛剛的失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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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禍從口出禍從口出這話實在不假啊啊啊——

對于Reborn，奧黛爾抱有的态度和對待沢田家光的态度是差不多的就是惹不起就躲、躲不起就逃、但更上一上層樓之處就在于、如果逃也逃不掉、那就乖乖伸長脖子等着挨宰吧。Reborn先生比沢田老狐貍可怕多了，這可是個标準的“以及其優雅的姿态做相當禽獸的事情”的家夥。

“你在想什麽呢奧黛爾，嗯？”鐵錘晃了晃，輕微的爆鳴聲後薄薄的一團煙霧散開，二十噸重量級加增到了三十噸重量級，聽到那個詭異上揚的尾音奧黛爾心理防線潰不成軍。

完了完了，忘了Reborn先生會讀心術的，逃不掉了啊啊啊啊——

“哼，還是老樣子啊。”小嬰兒不屑地輕哼一聲，鐵錘變回本尊樣子趴回帽檐。

“嗨咿嗨咿——”奧黛爾拖長聲調。

因為這世上能把我逼到這番窘迫境地的也就只有那麽幾個人了啊。

奧黛爾認識Reborn是在八年前、那時她十三歲，在一家咖啡館打工，學習調制咖啡和制作甜點。

适逢淡季，百般聊賴的下午，奧黛爾趴在櫃臺上，眼皮耷拉着，昏昏欲睡，本着“上班要認真”好好員工理念，奧黛爾還是有意識地把目光瞟向門口并盡量固定住不讓視野全部模糊。

黑西裝的小嬰兒的突然造訪讓奧黛爾為之一振，小小的身體、精神抖擻、嬰兒肥的臉頰、看似平易近人無辜無害的微笑在奧黛爾看來似乎是為了掩蓋更深層次的涵義而存在。

“Ciaoす，請給我一杯咖啡。”小嬰兒輕輕一縱，落在奧黛爾面前，背着雙手仰起頭。

“啊啊，好的，請稍等，馬上來。”奧黛爾一驚，把本來就亂的頭發揉了幾下變得更亂，緊接着起身去磨咖啡。

其實櫃臺裏本來有做好的咖啡，還是熱的，奧黛爾卻打開咖啡機選了上好的巴西原産咖啡豆現磨，最後一杯濃咖啡擺在了黑西裝小嬰兒的面前，也沒有準備砂糖或是牛奶。

“您要的咖啡，請用。”

小嬰兒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沉默了片刻，推了推帽檐：“為什麽給我濃咖啡？”

“诶？”奧黛爾一愣，轉而有些尴尬地抓了抓頭發，“因為客人您、沒有說要什麽品種我也忘記問了，所以就現磨做了濃咖啡，嗯，只是直覺覺得客人會喜歡吧。如果不符合要求的話我現在就重做、”

她急忙伸手想要撤回杯子，小嬰兒卻搶先一步端起抿了一口。

“不，你的直覺很準。我喜歡濃咖啡、而且是不加糖的。”小嬰兒頓了頓，任咖啡醇厚的質感浸沒口腔的每一絲縫隙，然後補充道，“味道不錯。”

“啊……那就好。”得到了嘉獎的十三歲小姑娘開心地笑了。

小嬰兒若有所思地勾起嘴角，深長的意味隐沒在咖啡氤氲而起的水汽中。

“我叫Reborn。是個殺手。”

小嬰兒一如既往保持着童稚的笑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奧黛爾着實吃了一驚，手足無措的她讷讷地回答：“啊……我叫奧黛爾、是個……打零工的。”

“呵呵，是嘛。”殺手小嬰兒這次是被逗笑了，“Arrivederci.”

從此以後黑西裝小嬰兒成了咖啡館的常客，次次來都點名要奧黛爾現磨的咖啡，一來一去，也算是能說上幾句話的熟人。同來打工的姑娘看見可愛的小嬰兒都喜歡得不得了，母性大發地每次都盡可能打折或是免單。

奧黛爾雖然見到Reborn都是笑臉相迎，但她本能地不敢和他太親近，總覺得這個小嬰兒深不可測，藏了很多東西。有膽量無所顧忌微笑着說“我是殺手”的家夥、怎麽着也是有三分本事兩把刷子和一點膽識的。

再加上、有一次不良分子來鬧事、Reborn一個人就輕輕松松三下兩三擺平了對方，奧黛爾就更加肯定這個小嬰兒的不簡單了。

“奧黛爾，如果有可能，以後加入黑手黨發展吧。”

随着奧黛爾的咖啡館打工時段宣告結束，她也就再沒見過Reborn，她記得Reborn留給她的最後一句就是這個、是促使她踏上今天這條道路的一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