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

奧黛爾和幾個高幹同事花了約莫兩天的時間，才處理完由于人員調去日本而連日來積壓如山的事務。當她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從文件堆裏擡起頭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徐徐暖風有一陣沒一陣地從窗口送進來，恰好拂上奧黛爾的臉頰，揚起垂在耳邊墨色的碎發，蕩開薄荷色的氣韻，書桌被鋪上一層半透明的淺金色，天光璀然。

奧黛爾直起身子舒展雙臂，盡可能讓自己被這抹金光籠罩。

敲門聲禮貌地響起：“奧黛爾小姐，有客人找你。”

客人？奧黛爾一愣，昨天整理日程的時候，這個點上沒有安排會客吧。

“啊啊，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就來。”奧黛爾拉開嗓子應了一聲，立即起身收拾好桌上的材料，扯了扯領子就往會客廳小跑而去。

到了會客廳她嘴角一僵，作為兩年前實習工作受訓期的後遺症，即使到現在，這種反應也依然如此、不增不減不來不去——每次見到他，腦子的第一想法總是、他又有什麽陰謀？

奧黛爾一邊迅速調整呼吸，一邊走到沙發邊坐下，盡她最大的努力自然地微笑：“日安，沢田先生。”

“日安，奧黛爾，還是很精神的樣子啊。”

“啊哈哈……”

見到你不打起點精神提升防禦系數，肯定會不知不覺就會被算計的啊……奧黛爾在心裏苦悶地吐槽，嘴上卻只能打打哈哈。

“啊，沢田先生今天大駕光臨有何要事麽。”

“嘛，還是這麽有戒心啊，算了，”沢田家光撓撓頭，“我這次來，傳達總部剛剛批下的關于指環争奪戰瓦利安方面的處理辦法。”

奧黛爾心裏“咯噔”一下，旋即恢複平靜：“那麽，靜候旨意了。”

“嘛，我說奧黛爾你放松點啊，不用這樣子的。”沢田家光覺得眼前這位徒弟簡直像個渾身長刺的毛球，本人似乎是無意識地散發着一股碰不得惹不得的冷淡和危險意味。他略感頭疼地笑了笑，然後清清嗓子，“總部，不給予瓦利安任何方面任何形式的處理。”

“诶？什麽？”奧黛爾詫異，然後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然後慌忙摘下耳塞，“抱歉我沒有聽清楚，請再說一遍可以麽？”

“啊啊，真是的，不要不相信啊、”奧黛爾第一次由衷地覺得沢田家光的微笑真的很和藹，“簡單點說，就是總部放過瓦利安了，不會給任何懲罰處分，瓦利安仍然是彭格列九代目直屬暗殺部隊，這點是不會變的，暗殺部隊的職員也不會受到任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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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麽……”奧黛爾還是沒緩過勁來，她愣愣地低喃，“放過、我們了……”

居然就這麽放過我們了？果然不可信的成分比較多一點吧。

對上奧黛爾懷疑的眼神，沢田家光聳聳肩，出示印有九代目死氣之炎的狀令，證明此為事實。奧黛爾把文件颠來倒去比鑒寶還嚴謹地研究了一番，就差拿去實驗室化驗一下了。她不得不選擇相信，她小心翼翼地把這幾頁金貴的紙張收進不離身的材料袋裏，然後抿緊嘴角，扶了扶眼鏡、暗自擋住臉上難以控制湧現而出的喜悅，站起來扶膝九十度鞠躬：

“那麽奧黛爾、僅代表瓦利安、謝過九代目的恩德了。”

“啊啊，都是自己人，何必這樣呢奧黛爾。”沢田家光傷腦筋地攤攤手，“而且，這裏面有你的一份功勞啊。”

“咦？我的功勞？”

“是啊，九代目本就沒有懲處瓦利安的意思，只是周圍一些同僚不能接受，強烈要求斬草除根，甚至還聯名上書情願抹殺瓦利安。最後，迪諾和我以同盟家族和門外顧問的立場出面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擺平呢。”

“迪諾……先生和沢田先生？”奧黛爾倍感不安，難道是因為自己告密在先他們才為瓦利安争取的嗎。

“是的，但是你放心。”沢田家光報以寬慰的笑容，“關于你透漏訊息的事情，我們會負責封鎖一切消息，不會再有人知道的。”

“是、是嗎……”奧黛爾很不是滋味地埋下臉，心思被看穿了啊。言下之意、果然他們是因為告密才賣了面子嗎。

“啊對了，同時帶來的還有你的臨時調任書。”

“什麽？臨時調任？！”奧黛爾驚異地擡起頭。

“啊，近期調離瓦利安，隸屬門外顧問部門，前往日本執行任務。”

“诶咦？！”奧黛爾看着沢田家光的一臉篤定确認自己并未聽錯，“可……可是、為什麽這麽突然呢，我并不想在這時候調離瓦利安，總部這邊由于指環戰的重創已經忙得一團糟了，我走了的話會很麻煩的。而且……”

而且我不想離開這裏。“而且”後面的內容奧黛爾沒有說出來，但她确信沢田家光一定明白她的這潛臺詞。

“這是總部直接下達的命令，不能推辭的奧黛爾，瓦利安這邊，人事部會負責安排新的人員過來頂替你的位置，無須擔心的。”沢田家光一句話就把奧黛爾接下來能夠回絕的理由全部一棒打死堵回去了，“其實，這也是某位先生的意願啊。”

“某位先生？”奧黛爾蹙眉，掌心開始冒汗，不太好的感覺啊。

“啊啊，他說也就是會會老朋友了。你不會不記得他了吧。”

“……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嗎？”

“遺憾了，恐怕沒有。”

奧黛爾揪了揪衣角，很清楚無法拒絕了：“是，我了解了。”

“好的，那麽事情談完了我就先走了。”

“……等等、沢田先生。”奧黛爾咬了咬下唇，緩緩吐息納氣，接着輕聲說，“屆時請幫我提醒那位要頂替我位置的文書、

“告訴他第一天來上班，千萬千萬、要記得要戴好耳塞，以及準備躲開進門時招呼過來的刀子。”

沢田家光怔住，然後了然地笑道：“奧黛爾果然是舍不得這裏的啊。好的。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