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四十四

每當迪諾突然出現在奧黛爾面前的時候，奧黛爾的大腦都會機動性地出現一秒鐘的空白，當機重啓，恢複正常運作後，她會抿起嘴角，臉頰旋起兩個淺淺的梨渦。

“日安，迪諾。”

兩個月沒見過面了。一股淡淡的不着痕跡的喜悅感從心中深處某個不知名的角落生發出來，就像是漫步在開滿夏花的棧道上，等待日出的第一縷光，近乎于幸福的錯覺。

不過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辦。

奧黛爾換上一臉公事公辦的嚴肅表情，目光越過迪諾投向了老板桌後的現任上司沢田家光。

“Boss，關于白蘭，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向您彙報。”她有些不确定地又瞟了一眼迪諾，補充道，“也很緊急。”

——意思就是門外顧問內部問題外人不方便插手，即使是同盟家族的首領也一樣。

“啊，是嗎、”沢田家光讀懂了奧黛爾眼神裏的意思，伸手按住了已經會意想要起身回避的迪諾，示意他留下，“下來要彙報的事可能與我和迪諾剛談起的有關聯也說不定呢，正好大家一起坐下來說說吧，情報交流和共享其實非常重要呢。拉爾，麻煩你、

小嬰兒點點頭，轉身出去并且關好了門。

“咦？！彭哥列十代家族的成員從十年後回來了？！”奧黛爾震驚，因為按照白蘭之前給她的說法，沢田少年一幹人等現在差不多在接受那個叫入江正一的青年安排的第一次試煉，應該能在各方面得到大幅度的提升，但要打敗未來的白蘭絕對還差了一大截，怎麽就突然回來了呢？

“啊，雖然狀況比較奇怪，但我留在日本的部下已經暗中全部确認過了。”迪諾修長的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骨節分明，“阿綱、以及之前消失的所有人都回來了。”

“如果他們真的已經完成了那個時代的十代目授予的使命……”奧黛爾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那不就代表現在的白蘭可以重獲自由了嗎？

迪諾沒有聽清，不由得湊近了一點：“奧黛然你剛才說什麽？使命？”

“唔，關于這個問題，包括我所知悉的一切前因後果、”奧黛爾正襟危坐，與其嚴謹而肅穆，她把手中一摞厚厚的材料攤放在桌上，“接下來容我一一解釋給你們聽。”

十年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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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謹的叩門聲響起，在得到一聲潦草的應答後，副官推開了門：“部長，白蘭大人召集所有高層開會。”

奧黛爾批着文件筆走如飛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眼也不擡地繼續：“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是。”副官依然态度恭謹，欠身致禮然後退出辦公室阖上門。聽到咔噠的輕響後，奧黛爾整個人就如被定型一般一動不動，筆尖死死戳在一個字母上再也沒有往下移動。良久她擱下筆嘆了口氣。奧黛爾退下眼鏡閉上雙眼，伸出拇指輕按太陽穴。

很麻煩。非常的麻煩。

今天一大早，部下送上來好大一摞報告，而且還是加急的，奧黛爾憑借着在彭格列做文書時培養出來的一目十行不漏一字的本事粗略翻看一了遍。長篇大論可稱得上是跌宕起伏的陳述和各種各樣叫人眼花缭亂的傷亡統計數據歸結下來就是一句話——

日本支部梅洛基地入江正一統領的奇襲行動、慘敗。

前哨準備，暗中潛入，追蹤者古羅隊長安裝的發信器信號摸索目标位置、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不、是太順利了，所以才會不對頭，可是等奇襲作戰隊員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全體人員在彭格列雲守基地被甕中捉鼈。即使後來加派大批精銳部隊前來增援，結果依然是血淋淋的——團滅。

而報告上一行畏畏縮縮、不曉得是在羞愧還是在畏懼的小字備注，更是看得奧黛爾一口咖啡噴了出來：

對手自始至終只有一人。

那個名字真的已經可怕到了讓人寫出來都膽戰心驚拍被咬殺的地步了嗎。

奧黛爾胃痛不已。

雲雀恭彌你果然是個十足的徹頭徹尾的怪物。

奧黛爾心有餘悸地摸摸臉頰，然後立刻拇指一撚，心虛地快速翻過這一頁。

接着，在奇襲部隊苦戰的同時，彭格列的人馬潛入梅洛基地偷襲，截至發稿前由于支部的通訊設備已被破壞殆盡，戰況仍然不明。

入江君，慘烈的一敗塗地啊。

奧黛爾合上報告扔在一邊。

說穿了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一點點都不意外、如果奧黛爾感到意外那才比較奇怪、畢竟對方可是彭格列最強的守護者雲雀恭彌、況且将之前冒着被咬殺至死的危險大半夜殺去雲守基地的也不正是她自己麽——不過即便是幻象，被雲雀恭彌一通痛揍的滋味……奧黛爾永生難忘。

但這不是當下值得思考的問題。奧黛爾無比胃痛地發覺當初把奇襲的消息走漏給雲雀恭彌實在是有些魯莽而且欠考慮，這直接導致自己現在深陷其中。因為根據觀察，密魯菲奧雷高層知道日本支部這一奇襲計劃的人并不多，而現在這項準備缜密、由天才指揮官入江正一領導的、堪稱完美無缺萬無一失的志在必得的奇襲作戰居然失敗了，而且敗得慘不忍睹，這就不免讓人懷疑是不是內部有鬼。關于奇襲計劃，白蘭雖然是口頭告知給她，但她應該是總部這邊除了白蘭之外第一個知曉的人，更何況“霧守小姑娘身上的發信器”這一至關重要的信息也是看似無意地一并透露給她的。再加上白蘭之前送來的歐石楠，奧黛爾很清楚自己絕對是當仁不讓的頭號嫌疑犯。

沒準白蘭告訴她奇襲計劃就是一種試探呢？

想到這裏奧黛爾打了個寒噤。那就太糟糕了，倘若這是個陷阱的話，她已經沒有任何知覺地一頭栽進去插翅也難飛了。

當奧黛爾心一橫眼一閉做好即刻赴死的心理準備去開會的時候，入江正一叛變的消息無疑成了大救星，全盤推翻了她的顧慮，讓她有種三途川走了一遭又活着回來的錯覺。

——如果說領導人都叛變了的話，奇襲失敗當然就沒話好說成了實驗室公式一樣是無可辯駁板上釘釘釘死了的事情，如此一來白蘭就沒有理由和動機懷疑任何人，奧黛爾也可以輕輕松松把自己擇出來，不用背負嫌疑不必被牽累而小命不保了。

奧黛爾覺得屋外的陽光一下子明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