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五十

奧黛爾從冗長的昏睡中醒過來以後，終于想起之前被她遺漏掉的問題是什麽了、那就是——她現在是在哪裏？！

奧黛爾一用力想挺坐起來，但是因為牽動了傷口而疼得直抽氣，她怨念地慢慢支起上半身，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着，半眯雙眼，發覺眼前一片模糊後，才反應遲鈍的到處摸索着找她那副相伴多年的眼鏡——眼鏡很貼心地放置在一伸手就碰得到的地方。

戴上眼鏡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過房間的每個角落，奧黛爾迅速檢索大腦裏是否存在任何相關記載，結論自然是——沒有。低下頭，身上松松垮垮罩了一件棉睡裙，傷也全部處理過了，從繃帶打結的手法來看，應該是專業級別。

奧黛爾抓抓頭發，慢慢回憶起營救白蘭那天的場景。燃起火炎後，憑借着詭異的天賦和本能，第一次催動了具有極強破壞力的幻術，由于太過突然和不受控制，別墅內的人幾乎無一幸存——連己方人員也無差別遭到攻擊，都被牽連，幸好奧黛爾在幻術方面畢竟是新手，對能量的把握非常陌生，很不穩定，在自己精神與體力大量消耗的情況下，幻術作用維持不了多久就消除了，也就沒有波及到更大範圍內的人員，而奧黛爾自己則在将白蘭帶出別墅後也徹底虛脫昏了過去。

——實在是一段有夠糟糕的經歷。

倏然而至的敲門聲打斷了奧黛爾的思路，她下意識整了整領子：“請進。”

“啊，終于醒了嗎，奧黛爾。”

不知怎麽的，奧黛爾眼角一跳，她那雞肋的直感力讓她感到有點不對勁，是哪裏不對勁呢？是由于迪諾的笑容有那麽些……呃，異常？

“唔，日安，迪諾。”奧黛爾狐疑地打量着他。

“咦？有什麽問題嗎？”迪諾被看得有點發毛，禁不住搔了搔臉頰。

“……不，沒什麽。”奧黛爾遲疑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迪諾你笑得……太過燦爛了？”

——其實奧黛爾本來是想說，你不覺得你今天笑得特別奇怪、讓人有種掄一拳上去的沖動嗎？

這已經是相當委婉的措辭了。

“啊啊，還好吧……”

诶這不是錯覺了吧迪諾你那敷衍的口氣和心虛的眼神是怎麽回事啊是怎麽回事？

奧黛爾已經在無形之中用眼神向迪諾施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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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這種讓人不舒服的奇怪氛圍、簡直像渾身爬滿了跳蚤一樣叫人難受。

奧黛爾倍感煩躁，再度抓抓頭發，決定不再繼續關于“笑容哪裏不對勁”這樣無聊尴尬的話題，她想起了最開始的問題，很自然地發問：

“對了迪諾，話說回來我現在是在哪裏？彭格列總部嗎？還是在CEDEF？”

——絕對不是錯覺了氛圍變得更奇怪了！

迪諾出現了一瞬間——僅僅只有一瞬間的糾結，然後堂而皇之地——奧黛爾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想到了這個詞、堂而皇之地微笑道：

“都不是，這裏是加百羅涅總部哦，奧黛爾。”

……靜默。

——“什麽？！！”奧黛爾不争氣地傻眼了。

喂喂迪諾你那副好像獵人把兔子綁進籠大功告成的滿意表情是怎麽回事？！

奧黛爾強行壓下驟然間腎上腺素的大量分泌，盡量保持平時一貫的冷靜從容，并盡量阻止自己往某一比較糟糕的方面想。

“你可以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嗎。”

“唔，這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迪諾笑得無辜而坦蕩。

“別裝天然呆了你根本沒有向Reborn先生或者山本武靠攏的資本啊迪諾！”奧黛然忍無可忍地吐槽道，“這有什麽不對的這當然不對了對了才有鬼啊！我一個彭格列職員怎麽會在加百羅涅總部昏睡了三天養傷呢？于情于理都說不通吧！我總認為這很奇怪啊、而且氣氛從一開始就不對勁迪諾你該不會、”

奧黛爾大喘氣，說出了自己糟糕的猜想：

“你該不會趁我昏睡的時候正大光明把我挖角過來了吧？！”

面對暌違已久的不喘氣連環炮，迪諾愣了一愣，接着一本正經地辯解道：“調職書可是阿綱爸爸自願簽署的。”

——所以說迪諾請你和沢田老狐貍去死一死或者死一死或者死一死好嗎。

從某個層面上來說，奧黛爾每次接到沢田家光的調職令都有種自己被賣了的感覺，而這次似乎更幹脆了——貨物售出概不退還一旦交手永久綁定！

啊呸！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腦補趕緊給我停下！

看着奧黛爾越發糾結、變幻莫測、堪稱精彩的表情，迪諾頗為無奈地笑了笑，接着走到床沿坐下，支起下巴，口吻依然溫良無害：“其實我本來也沒有打算這麽快就向阿綱爸爸要人的，可是前天白蘭醒了以後就一再催我，總說‘再不行動如果再被派去執行和美少年同居這樣的任務早晚會出事的’之類的，所以我就只好加緊動手啦……”

……傻眼了半晌，奧黛爾痛苦掩面：

“不要一臉無辜地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啊迪諾……”

“诶？負責？！”迪諾吓了一跳，極其驚悚地盯着奧黛爾，說話也不由得有些磕巴，“我……我除了挖角以外其他什麽都沒做啊……”

奧黛爾翻了個白眼一頭栽倒——你把意思曲解到哪裏去了啊？！

迪諾猶豫不決地小聲補充道：“雖然白蘭的确有建議我做事要徹底以絕後患什麽的……”

——奧黛爾終于崩潰了。

所以說白蘭你個混小子到底趁我昏迷的時候給迪諾灌輸了些什麽瞎七搭八糟糕透頂的東西？！！

“我要見白蘭。”這是奧戴爾徹底康複後提出的要求。

她緊緊握住挂在頸間、那枚所謂彭格列九代目嫡親兄弟的遺物銀戒，眼神平靜而堅定。

半個月前，白蘭提起過那枚戒指。

“咦~奧黛爾到現在都還沒能點燃火焰嗎~”白蘭少年蹂躏着手中松軟的棉花糖，漫不經心地發問，“看來覺悟還不夠呢？”

“我？覺悟？”奧黛爾不以為然地聳聳肩，繼續寫她的報告，“只把活下去作為目标的我能有什麽覺悟，反正打敗中二拯救世界這種任務永遠也不會降臨到我頭上。”

——好吧，十代目候補君我可沒有在吐槽你哦。

“嘛~不能這麽說喲~”白蘭啊嗚一口吃掉棉花糖，眼角的倒皇冠标記彎起一個連貫優雅的弧度，“未來的奧黛爾雖然格鬥技巧不算特別出色，但是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幻術師呢~

“或許是時機還未成熟吧。”白蘭少年斂了斂眼角，狹長的紫眸虛光粼粼，隐隐有着看透一切操控全局的忖度，“總有一天，奧黛爾你會有了自己想要守護的人而迫切渴望變強，那時候，我可以指導奧黛爾的幻術哦~別的平行世界裏我曾經學習過最頂尖的幻術呢。”

奧黛爾一挑眉，不置可否。

白蘭少年笑嘻嘻地扭過頭看向她，仿佛有十足的把握，就像執着劇本的神，坐觀人世間嬉笑怒罵千情百态，卻終究按着自己的線路上演：

“那一天一定很快就會到來的，不能逃避的哦，奧黛爾~不過、”

白蘭少年頓了頓，尾音上揚的更歡愉了，“要拜師的話，得拉一卡車棉花糖來才行哦~”

噗……白蘭你還是滾回棉花糖星球比較好。奧黛爾捂着胃，繼續淡定地寫她的報告書。

——那一天一定很快就會到來的。

——所以那一天真的到來了。

“嗯~奧黛爾終于決定了嗎~”白蘭少年精氣神足得很，恢複得比奧黛爾還要好，“我可是一直在等你開口~”

“是的，我決定了白蘭。”奧黛爾略略低下頭，對上白蘭紫羅蘭色的雙眼，前者沒有多餘的表情，後者笑容背後深不可測。

奧黛爾擡起頭，亮出中指上樸素無華的銀戒，輕輕握拳，燃起一簇靛青色的火炎：“二十歲以前我一直堅定地認為終有一日我會脫離黑手黨，可是現在，我突然意識到這不可能，因為身上多出了一份羁絆，所以我要變強、為了能站在他的身邊、陪他走下去，我要擁有力量。所以白蘭、請你履行之前的承諾，正式成為我的老師，指導我的幻術。”

“嗯~”白蘭虛起雙眼，“果然你那天就是憑借這個力量殺出重圍的嗎。”

“對。”奧黛爾點點頭，“但是把握得不好，所以幾乎失控，誤傷了很多人。”

“真不錯~果然有潛力~我答應收徒了~”

聞言，奧黛爾淺鞠一躬：

“那麽請多指教了，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