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衆叛親離

聞聽此言,孝公驀地将昏花的老眼瞪得溜圓,難以置信的诘問:“黛兒,是寡人病到幻聽,還是你在胡言亂語,什麽情郎,什麽嫁妝,誰和誰的大喜之日?”

姒黛哈哈大笑:“雖說你先時聽的錯看的錯不知多少回,不過這一宗卻是千真萬确,你沒聽錯,今天是我姒黛和晏安侯赫連翊的大喜之日,整個大虞就是我的嫁妝,至于你還有你那個醜八怪妹妹,也該功成身退,早死早托生,不過我好心奉勸你們一句,下輩子投胎,離我和翊遠點,你兄妹二人,令我和翊倒盡胃口,如果再來攪合我們的幸福,還是要讓你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不過就算你們犯賤,喜歡被人當猴子一樣耍着玩兒,我和翊還沒那麽多閑工夫奉陪呢!”

孝公腦子嗡嗡的響起來,聲音也止不住的顫抖:“黛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瘋了麽,你要跟安侯,你們怎麽可能,他是昇平的夫婿,而你,你最愛的不是寡人麽?”

姒黛将國玺遞回給小莺,冷哼:“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做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告訴你,如果翊是九天曜日,你就是腳下蝼蟻,我會看上你這種貨色?姬歇,你知道我多讨厭你麽,每次躺在你身下,我根不能将你扒皮抽筋,千刀萬剮,這世上的男人,只有個赫連翊能配得上我。”

孝公連連搖頭:“寡人不信,我們在一起多快樂,而且你已經有了寡人的骨肉,一定是哪個心懷叵測的蠱惑你,才讓你這樣說,好讓寡人難受,黛兒,千萬莫要受了小人的挑弄,告訴寡人,是誰到你跟前搬弄是非,寡人讓他不得好死。”

因激烈掙紮,終于翻下床來,伸手去抓姒黛,卻被她擡腳踩住,用力碾壓:“試問整個虞宮誰有那個本事蠱惑了我,不過說到蠱惑,我倒是要給你個明白,還記得被你下令處死的趙池和姬皓麽,那賤人倒是對你死心塌地,不過可惜,你卻當她要謀害你,還有你那呆兒子,妄想螳臂當車,怎麽樣,随随便便下點藥,灌些酒,就演了一出欺君罔上,非禮庶母的好戲給你看,啧啧——就這麽點能耐,即便活着,早晚也是個被篡權的命,雖說死得是早了點,可好歹不至像你這樣,落得個亡國昏君的罵名不是?”

孝公震驚莫名,眨眼之間,臉上已換過幾樣顏色,額角并頸側的筋梗出老高,顫巍巍的舉高另一只手将姒黛指着,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姒黛揮手掃開孝公指向她的手,微微俯下身,撫着隆起的肚子,冷笑道:“現任奉常,因長生丹煉得好,又會說話辦事,當年你便讓他補了因極力勸阻你将西政宮改為淩雲宮而被罷免的老奉常的缺,不過我不說,你大概永遠都不會想到,你覺得他對你忠心耿耿,可我就陪他睡了一晚,他就用我給的方子繼續給你煉長生丹,你是飯也驗,水也驗,唯獨長生丹不驗,想不到吧?本想長生不死,反倒給搞得半死不活,好在這苦日子就要到頭了,你放心的去吧,等再過幾個月,該你的‘兒子’出生時,我會去找個像樣點的小野種,接了你姬氏百年的基業,當然,那野種可以姓張、姓王、姓李、姓趙,姓什麽都行,只要不姓姬。”

孝公的身子因痛苦而掙紮扭曲,彎成不可思議的形狀,殿外風風火火的跑來一個小太監,貼近守在孝公寝殿門口的侍衛說了幾句,侍衛點頭,小太監躬身候命。

一條消息,經了幾次傳遞,輾轉借小莺的口送到姒黛耳中:“王後,狐總管派人送來消息,陛下即将入城,小栾已将那個醜八怪騙出了挽棠苑,很快就會登上承天門城樓。”

姒黛雙眼一亮,頓改先時的陰陽怪氣,笑得妩媚多情,已将孝公氣得七竅生煙,她也發洩出了滿腹怨氣,衆叛親離,凄涼慘死,遺個萬年罵名,這比她四年的屈辱可是要深刻得多,她已懶得多看他一看,只丢下句:“好好回味,慢慢等死,我要去解決你那又醜又蠢的妹妹,沒工夫送你最後一程。”

孝公勉力擡起頭來,他掏心挖肺寵着的美人,卻還了他致命一擊,而今只剩一團影影綽綽的紅,漸行漸遠,終與那些沒心沒肺的侍從一道,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界中,用他的江山,他的錐心刺骨,鋪就她的錦繡前程。

手腳并用,卻力不從心,嘴歪眼斜,喉間被濃痰哽住,似在說話,又似痰響:“黛——賤人——皓、皓兒……”

終是起不來,癱成爛泥一堆,狼狽至極時,面前突然多出一雙烏皮靴,勉力上看,藏青色束腰長袍,再往上,是張略有些印象,卻又叫不出名來的臉,幹瞪着眼瞅着來人,卻見那人伸手從臉上撕下一張皮去,換上一張極清秀的,卻是他完全陌生的臉,和姒黛一樣,居高臨下睥睨他,嘴角始終勾着一抹嘲諷的笑:“好奇我是誰?時至今日,告訴你也無妨,我就是你老子撒下天羅地網,立誓誅殺的胡國世子——歸仲遲,想不到吧,我竟膽大包天的藏到你們眼皮子底下來了,不過換了張臉皮而已,就可以守在挽棠苑這樣的好地方,既能陪着海棠,又能克敵制勝。”

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這個時候來見他的仇人,除了落井下石外,還能有何貴幹?想逃卻不能,被歸仲遲甩出條破氈毯裹了,先是眼前一黑,接着天旋地轉,他竟被歸仲遲像個麻袋一樣搭在肩上,上蹿下跳,颠地他只剩出氣沒進氣。

就在他以為馬上就能當面跟列祖列宗請罪時,歸仲遲适時住了腳,搬他下肩,拽住氈毯一角,随手一抖,他便滾了出來,雖是頭昏眼花,卻發現自己當真來見列祖列宗了——歸仲遲竟将他帶到宗廟來,實在愧對祖先,皮包骨的枯幹十指交握成拱,将腦袋埋在其間,五體投地,他現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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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歸仲遲并不容他逃避,伸手揪住他散開的髻,拎起他的頭來“作為姬涅的兒子,有些事情你必須知道,當年你老子死得太痛快,應該沒來得及告訴你,所謂鎖妖塔,真正的名字,其實該叫護國塔。”

如意料之中,孝公現出驚愕的神情,他這副模樣,令歸仲遲心情大好,可提及往事,眼中忽而隐現淚花:“姬氏歷代國君都在,一個不落,就在這把話攤開來講,你是不是一直想不明白當年你老子怎麽就那麽憐惜奴兒,即便她克死了海棠,且極有可能動搖虞國基業,還不舍得殺了她,反倒勞師動衆修塔鎮她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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