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做樁交易
原想着包間上房,要上一大桶熱水,将玉傾城摁進去,洗刷洗刷幹淨就好,哪曾想那沒他啥事的路人甲店主不依了,義憤填膺的說公子扶楚此等風流韻事,他日定将傳作佳話,傾城佳人豈可等閑待之!
非但不能怠慢了,還要将聲勢往大裏搞,店內的溫湯為佳人徹夜開放,閑雜人等統統回避,店外還要懸挂嶄新的大紅燈籠,窗棂門板全貼上紅底黑字的雙喜字,另外再考慮考慮是請東城的絲竹齋還是西城的鼓樂館前來助興才能不失氣派,要不幹脆将兩家一起請來,好生熱鬧熱鬧……
扶楚差點吐血,不過是想給那家夥去去黴味,怎麽被店家這一策劃,簡直成了一場逼婚,她看上去就那麽饑渴?
經由清秀小厮引路,進到只接貴客的後院,繞過富貴花開的影壁,入眼便是一片花嬌葉嫩的大荷池,踏上九曲回廊,清風拂面,心蕩神馳。
最後停在一棟高屋前,紅柱白牆,雕梁畫棟,那小厮推開房門,請了扶楚進門,兀自退下。
信步進門,香氣襲人,循香望去,卻原來是鼎不知歷經多少年月,黴綠斑斓的大香爐,氤氲着袅袅青煙,撩撥她的感官。
紗窗上竹影輕搖,耳畔有水聲瀝瀝,輕軟的幔帳自屋頂一直垂到光可鑒人的地面,層層疊疊,帳後風景,愈發叫人望眼欲穿。
那店主,不但生意做得好,情趣玩得也夠妙,這樣的人才,改天定要結交結交。
總算穿過重帷。立在海棠花形的池子前,乳白色的池水翻出騰騰霧氣。使人不由生出置身仙境的恍惚感,在那池子最裏角,朦胧有個人影,絲綢般的墨色長發随波飄舞,那人雙手扒着池沿,将頭枕在手上,水面上只露出一截白皙圓潤的肩頭,真是叫人浮想聯翩。
胥追迎面過來,表情有些古怪。要笑不笑的模樣,她都替他憋得慌:“這裏有我,你下去吧。”
胥追回頭看了一眼聽扶楚到了,又開始輕顫的傾城。遲疑道:“三殿下。萬一他……”被扶楚打斷:“放心吧,只要董氏在,他就不會胡來。”
傾城抖得更厲害。胥追綻開輕笑:“倒是忘了。”頓了頓,補了句:“請殿下好好享用。”
這話,真是欠揍啊欠揍!
那緊扒着池沿的傾城聽了這句,反應甚劇烈,咕嚕一聲沉入水底,直到胥追消失不見也沒出來。令扶楚疑心他打算自溺,卻不叫他。徑自轉到他對面,姿态灑然的歪坐在軟榻上,靜待芙蓉出水。
他終是憋不住,嘩啦一聲鑽出來,水花四濺,晶瑩璀璨,那朵‘芙蓉’比水花更璀璨。
濕漉漉的烏發黏在秀潤的臉龐上,緊閉着眼,濃密的睫毛如蝶翅輕顫,挺直的鼻,朱唇皓齒,大口喘息,線條雅致的胸膛也在劇烈起伏,一路看下,呃,露了,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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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審視着他:“睜開眼睛。”
他僵立在池中,因受制于人,只能遵從,雙手抱住胸口,緩緩睜開潋滟的眼,向她看過來。
四目相對,赫連翊已是難得一見的俊美,若與眼前的玉傾城比肩而立,也要相形見绌,這世上竟有這樣的男子,顧盼生姿,活色生香,許久,她由衷贊嘆:“果真是傾城絕色。”
玉傾城微微咬緊唇角,扶楚看他這幅模樣,感覺自己真像恃強淩弱的禽獸,媽的,她明明什麽也沒幹,再說她又不是男人,他也不是個女人,至于麽!
她站起身,順手取下軟榻旁的屏風上搭着的絲白長袍和大布巾,緩步來到池畔,伸手遞向他:“穿好,我在外面等你,有話說。”
傾城默不作聲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久,才靠過來,伸手接過,扶楚已不再多看他一眼,轉身離去。
——————————亂世湮華@紫筱戀喜——————————
一炷香後,玉傾城悄無聲息的步出內堂,轉過重帷,一眼看見立在窗前的單薄身影,被袅袅青煙籠在其間,飄飄渺渺,彷如他曾經做過的美夢。
明明沒有聲響,她卻好像感覺到了他的存在,微微偏過頭來,午後的暖陽鑽進窗棂,落在她完美的側臉,使得他腦子裏突然閃出個詞來——聖潔,明明是這樣輕佻陌生的人,他卻感覺,她是值得相信的,看見她的眼睛,莫名的心安,他相信,自己絕不會走眼。
他更近兩步,她豁然轉身,目光含笑将他望着,他的心沒由來的怦怦亂跳了幾下,卻不料,轉瞬她便輕蹙起眉頭,他有些緊張,以為自己唐突了,接連後退三步。
傾城自是不知,洗掉身上的腐朽味道,那淡淡的花香随之沁出,被扶楚聞見,腦子裏卻在聯想:胥追不會真以為她打算享用這‘丫頭’,還搞什麽花瓣浴,把個男人洗的這樣香噴噴,造孽啊!
當然,扶楚的蹙眉只一下,随即便釋然,将傾城默不作聲打量,他比她高,身姿亭亭,絲袍的腰間系帶系得仔細,勾勒出他較之尋常男子略有些纖細的腰身,發長及地,不知是被熱水熏就還是其他緣由,臉上浮現豔麗的紅潤,抿着紅唇,戰戰兢兢。
她再次展顏,偏着頭與他開門見山道:“我找你來,是要與你談樁交易。”
他定定看她許久,才發出極輕柔悅耳的一聲:“如果,我不肯呢?”
她對他這樣回答并不感到意外,慢條斯理:“除了順從于我,你別無選擇。”
他又是一陣長長久久的沉默,才想到問她:“什麽——交易?”
她綻開欣慰的笑:“我需要個美冠天下的寵姬,她會在九個月後為我誕下麟兒,今次你自是走投無路才要男扮女裝,跟着我,我會保你和董氏不再受飄搖之苦,九個月後,我們交易完成,你若找到去路,除了瑤山璧之外,我還會另外送你一筆閑錢,若暫無去處,你願以玉傾城的身份留在我身邊,便繼續做我人前最受寵的姬妾,如不想再過這種陰陽颠倒的日子,我也可以給你換個新身份。”
他質疑:“就這樣簡單?”
她上前兩步,微微傾靠向他:“就這樣,不過你心中須有個數,我是宋國三公子,能誕下我長子的女人,他日回到國都,定會成為衆矢之的。”
他微微後仰身子,避開她的逼近:“成為衆矢之的我不怕,只要能保我幹娘平安無恙,我全依你。”
她再逼近:“我以宋國三公子的身份立誓,言出必行,定會保你幹娘平安,不過,你拿什麽保證,不會在将來,背叛我?”
不過閑得無聊,戲弄戲弄這頭戰栗不安的小鹿,卻沒想到,他竟當了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煞是精彩,大眼睛撲扇再撲扇,琥珀色的眸子似也蒙上一層霧霭,最後端出豁出去了的表情,擡起右胳膊,露出一條銀白的金屬手鏈,再舉左手,不知觸動什麽機關,食指上的指環竟探出個小小的凸起,對上那銀白的手鏈,輕輕一轉,便将那手鏈解開,從他手腕滑落,被他覆手接住,在她錯愕的視線中,輕輕拉過她的左手,沒等她追問,已将那鏈子鎖住。
扶楚擡頭看着傾城,只見他視線一直膠在她手腕上的鏈子,飄忽道:“我自幼無父,與母親和養妹相依為命,母親曾是舞姬,後來被一個大官相中,買回去做妾,那大官一直想要個子嗣,可他不能生養,便給路過借宿在他府中的父親投藥,我母親就這樣有了我,大官本是歡喜的,可他短命,死了之後,母親和我被那大官的夫人和兄弟轟了出來,母親靠織布為生,還收養了個剛出生就被抛棄的小女孩,可一場瘟疫中,八歲的養妹死在我懷裏,我也病了,母親為了給我治病,重操舊業,結果我好了,她卻倒下了,我男扮女裝,跳了近三年的舞,卻沒能挽回她,她只留給我一條鏈子和一枚指環,外加一捧骨灰,母親臨終前才告訴我,原來我親生的父親比那養父還要位高權重,她寫了書信讓我去投奔,可我千裏迢迢找到父親,父親又被抄了家,父親的正室為了替父親保存唯一的血脈,拖了心腹将我送到父親的故友身邊,我們從北到南,幾次走錯了路,好不容易找到父親的故人,可這故人又兵敗身亡,三殿下,這就是我的全部過往,我同坦白,還有這條手鏈,它對我來說,是比命更重要的東西,我把它交到你手上,便是将自己的命交到殿下手上,這個保證,能否叫三殿下安心?”
扶楚心頭一顫:原來傾城并不是芙幺的侄兒,怨不得當初鐘離琇會準芙幺離開他身邊那麽久,根本原因就是他受人所托,不好怠慢傾城,才讓芙幺親自将傾城送回鐘離府,且要對外宣布,傾城是芙幺的侄兒,這點先前佑安和她提到過,芙幺被滅滿門,哪裏還有什麽侄兒?
兀自出神,視線不經意看那手鏈,驀地瞪圓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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