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谷口相聚

我面色一變,道:“阿奴,定然是她!”暗想難不成她撞上了化神山莊的人。頓時擔心得緊,提氣一縱,就朝聲音傳來方向飛掠而去。邱非在我身後喊道:“名動姑娘,你慢點啊!”說罷幾個跟頭縱了過來。

掠過一片密林,似有水聲漸漸傳來,頓時視眼開闊,一道得天獨厚的瀑布映入眼簾。瀑身高達百丈,水流湍急。

瀑布前的巨石旁,五男一女。其中三個男的身着僧袍,光頭,為首之人乃行隐寺方天,而另外兩個打鬥不斷,其中一個身着道袍,另一個身着僧袍,就聽那和尚對道士喊道:“你個死崽子!師父的話都敢不聽,如今還跟這水方閣的妖女待在一塊,你想氣死為師麽?!”驀地,一道掌勁呼嘯而去。

我定睛一看,那打鬥的兩人竟是沙彌和癞頭和尚,而中間那女子便是水方閣弟子,也是神手賭坊的少東家蔡霏茗。

沙彌與癞頭和尚打得難分難解,癞頭和尚武功高強,沙彌只有躲閃的份,嘴裏直嚷嚷:“師父,我錯了,蔡師姐救我一救。”甚是凄慘,好不可憐。癞頭和尚氣哼哼道:“你今日就是叫破了天,也休想為師饒過你!”說罷,又幾道掌力飛去,氣勢兇猛,吓的沙彌直往蔡霏茗身邊躲。

蔡霏茗冷哼一聲,道:“若再敢躲到我身邊,小心你那一頭黑發!”沙彌一聽,臉頓時一垮,雙手捂住頭上的帽子,就往我這邊逃來,邊逃邊道:“嗚嗚,臭師姐,太欺負人了!”

癞頭和尚腳尖點地,一個縱身,變掌為爪,就朝沙彌抓來。于此同時,沙彌掠到了我跟前。他倏地蹲下,朝右一個翻滾,避過癞頭和尚的爪子,從我身後站了起來。頓時,癞頭和尚的鷹爪朝我面門而來。

我一個旋退,一腳抵住後方石頭,劍鞘橫掃,擋住癞頭和尚的攻擊。癞頭和尚似乎認出了我,道:“怎麽是你?”話音剛落,蔡霏茗以及方天他們視線都落到我身上,就聽方天道:“林師妹!”我與癞頭和尚同時撤力,施禮道:“衆位好!”蔡霏茗瞪了方天一眼,道:“她甚麽時候成了你師妹了?”

方天臉上一僵,道:“蔡師姑,那,不是師妹,該叫甚麽?”蔡霏茗聲音一沉,淡淡道:“你說呢?”方天臉上再一僵,就差被冰凍了。身後的沙彌忽地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正笑着聲音戛然而止,就見原本跟在我身後的邱非一指點住他的啞穴,道:“笑得真難聽,還是清靜點好。”

衆人的視線皆落到邱非身上,就聽蔡霏茗道:“敢問這位少俠是?”邱非眼眸一亮,我知他定是被蔡霏茗的美色迷住,就聽他道:“不敢,不敢,在下小盛莊邱非,敢問姑娘芳名?”蔡霏茗若有所思,并未應聲,氣氛尴尬地厲害。奈何邱非這人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已到了無與倫比的地步。

就聽他嬉笑道:“小生剛剛聽得那和尚稱‘蔡師姑’,想必姑娘就是神手賭坊的少東家蔡霏茗,蔡大小姐了。”

忽地瀑布上冒出的一根藤木上掠過一個人影,頃刻,一個渾厚而滄桑的聲音傳來:

“衆位既然已經來了,何不輕身入谷呢?老朽便在那化神山莊恭候各位大駕!”

語畢,幾個翻縱,腳踏瀑布,頃刻間就沒了身影。那人影甚是熟悉,似乎在哪見過。忽地一頓,我記了起來,那人便是五年前,闖入行隐寺藏經閣的神秘人。方雲、方照兩位師兄的毒就是此人下的。

癞頭和尚疑慮頓起,方天道:“小師叔,此人便是五年前闖入藏經閣內搶走咱們鎮寺之寶——祈靈神珠,舍利子的人。”蔡霏茗頓了頓,道:“如此說來,化神山莊已對咱們的行蹤了如指掌,何不輕裝上陣,待到了化神山莊再作計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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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非忙不疊地附和道:“蔡大小姐說的極是!”沙彌啞着一張嘴,剛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也不知是甚麽意思。

“那麽,我們即刻啓程!”癞頭和尚吩咐道。方天關心道:“林師妹,若無事的話,煩請一起上路,也好有個照應。”

此刻,邱非整個人已黏糊在蔡霏茗身邊,一張俊顏笑得燦爛。我想癞頭和尚五年前為收晨曦奴為徒弟,而被其逃脫,雖未全部剃光,卻也算上一半了,便問道:“大師,請問有沒有看到一名女子?”

“女子?”癞頭和尚疑惑,看了蔡霏茗一眼,頓了頓道:“若說女子,此處就你一人而已!”頓見蔡霏茗眼神一冷,方天等人驀地不寒而栗。就見方天推了推癞頭和尚,小聲道:“小師叔還是少說點的好,若非徐甲子前輩以及蔡師姑他們,此刻咱們恐怕已經魂飛魄散,那還來得性命跑到這裏。”

癞頭和尚吹胡子瞪眼睛,怒道:“怕甚麽!難道他徐老道還敢殺了你不成!和尚我說得不過實話罷了。”說完還瞥了蔡霏茗一眼。吓得方天、沙彌衆人頃刻就躲得遠遠的。我心道蔡霏茗有他們說得那般駭人麽,怎麽一個個都怕成這樣?

蔡霏茗幾步走到我跟前,道:“昕月小師妹,你說,若瘋狗口無遮攔咬你一口,難不成你也要咬回去麽?”話音剛落,癞頭和尚氣得臉紅脖粗,怒氣沖沖道:“徐老道就這般教你的,氣死和尚了!氣死和尚了!”說着就想對蔡霏茗動手。

方天等人一見不對,忙拉住癞頭和尚,将其摁在一塊岩石上坐下,安撫道:“小師叔消消氣,消消氣,您大人大量不與小輩斤斤計較。”蔡霏茗哼了一聲,蓮步輕移,一個人往前走去。

癞頭和尚道:“哼!要走你便走!”他死死盯住方天等人,道:“你們誰要跟去了,就休怪師叔不念同門之誼!”

方天看了看漸漸遠去的蔡霏茗,又看看眼前破破爛爛、髒兮兮的癞頭和尚,與衆人對視一眼,畏懼道:“小師叔,那,那弟子們就先走了,您休息夠了就跟上來啊……”

話還未說完,其餘人等腳尖點地,片刻就出現在蔡霏茗身後。而邱非更是大獻殷勤,站在蔡霏茗身旁,對其說得頭頭是道,即便蔡霏茗對他并無應和。

“你們!”癞頭和尚估摸氣得都快吐血了,他回頭看到我身後戰戰兢兢的沙彌,道:“你呢?是不是也跟那些烏龜兒子王八蛋一樣!”頓時,全然怒氣。沙彌揪住我衣服,頭搖的比撥浪鼓還兇猛。

癞頭和尚見了,點了點頭,道:“這還差不多,為師對你可謂是傾心栽培,從小将你送入無為道觀學那徐老道的武功,寄予厚望,可你呢?這麽些年過去,武功武功學不好,關系又比不得那蔡丫頭片子與徐老道親密,就是讓你偷個勞什子‘德道經’,推推拖拖,拖拖拉拉,到如今連半個影子都未瞧見!”

德道經?我驀地一驚,難道此書便是當年沙彌送與我的那本?扭頭就見沙彌對我擠眉弄眼。

癞頭和尚正訓斥個不行,卻見沙彌這副表情,剛剛壓下的怒氣又湧了上來,喝道:“小兔崽子!眨甚麽眨,瞎眼了不成!”

沙彌咬住我肩上衣衫,嘴裏嗚嗚,頓時口水就流了出來,濕漉漉的。我無語凝噎,一個旋轉就脫離出來。沙彌一愣,見咬不着我衣服,就抓住自己道袍袖子咬住一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癞頭和尚怒其不争,氣極反笑,道:“你瞧瞧你那慫樣子!罷了,罷了!”語畢,破僧袍一揮,人就往萬劫谷中掠去。

頃刻間,人都走光了。

原本泫然欲泣的沙彌小道士華麗麗往地上一坐,兩腿伸開,大大喘了口氣。我一怔,料不到他竟如此行徑。就見其擡起頭,嘴角咧開,笑得跟個小狐貍似地。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讓我幫忙解開穴道。

我手指剛點,他聲音就落,道:“可憋死我了!”我笑道:“誰讓你總惹一些人。”沙彌哭道:“你以為我願意麽?從小被那死和尚送到無為道觀,我就知道自個姥姥不疼爺爺不愛,兩邊受欺負,兩邊不是人,沙彌我無疤無痕地活到現在容易麽我!”

他唧唧歪歪個不停,似要将這麽些年的委屈都傾訴出來。我打斷他道:“說吧,那甚麽德道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裝傻道:“甚麽德道經道德經的,昕月小師妹你說甚麽,我怎麽聽不懂呢?”

我望着他眼睛,那雙眼裏充滿了狡詐,再次道:“真的聽不懂麽?”沙彌挑了挑眉,哭喪道:“你怎麽也這般逼我啊?!我還以為你與旁人是不同的。”我再次笑了,道:“好了,沙彌小師弟,快收起你那可憐兮兮的表情,你是甚麽人,五年前昕月就已經知道。”

沙彌正了正色,道:“你真個要聽?”

我道:“當然要聽。”

“不後悔?”他再次道。

“為甚麽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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