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六子齊聚

古老而深邃的樸素精舍莊院,灰瓦白牆,霧霭沉沉,彰顯出一種神秘夢幻的氣息。莊子正殿門匾用隸書深刻的四個大字——化神山莊。此刻,莊嚴而肅穆的聲音從正殿內傳來:“歡迎來到化神山莊!”

正殿中央,一位銀發白須老者颀長而立,正是五年前闖入行隐寺的那人。而殿內兩側分為兩撥人,分別是以蔡霏茗、癞頭和尚為首的行隐寺僧人們,以及陰冥宮的魍書與侍從阿墨。那老者面露微笑,甚是祥和,道:“想必衆位已将該帶的東西帶來了吧?”

蔡霏茗冷哼一聲,道:“我父親在哪?”

老者道:“見了漢白玉棋盤,我自會帶你見他。”轉頭又對魍書道:“魍公子,你的兩枚黑子呢?”眼神淩厲,精光荟萃,絲毫不似耋耋之年的人。魍書與蔡霏茗對視一眼,就見白光傾現,蔡霏茗右手上多了個白色棋盤,而魍書手中則浮出兩顆似星辰般閃耀的棋子,大殿頓時金碧生輝,被光霧籠罩。

那老者看到棋盤與棋子,倏地笑了,眼裏似乎多了分篤定,嘴裏喋喋不休,一張一合,無聲念着。不知怎地,蔡霏茗臉上有了驚惶,就見她手中的棋盤搖晃、顫抖,似要脫離手掌。白光驀地大盛,蔡霏茗似被火燎一般,“啊”的一聲,痛叫出來,棋盤頓時由她手中脫離,懸浮半空之上。而魍書手中的黑子也似被其牽引一般,倏忽間就奔赴而去。

衆人大驚。

那老者還在不停地念着,棋盤先是以上下方向旋轉,再接着以左右方向旋轉,速度越轉越快,白光愈來愈亮,似要破體一般。

“快攔住他!”

不知誰喊了一聲。方天等人頃刻沖了上去,手中棍杖威風飒飒。蔡霏茗卻半天不動,聚精會神地望向老者,眼裏似有疑惑,不知想些甚麽。而她旁邊的癞頭和尚以及左側的魍書也與她一般無二,三人眼神愈來愈驚異,好似看到了甚麽難以置信的事情!

殿外木柱後,我與沙彌凝神而望。昨日瀑布之洞內,我從沙彌口中得知将軍印與漢王棋局、琅琊玉、地宮圖之間的牽系。準備以靜制動,趁其不備攻其不意,從化神山莊手中将三白一黑四枚棋子奪過來,卻未料今日竟出現如此詭異的一幕。

沙彌也一副迷惘樣子,嘴裏直道:“奇怪!真奇怪!”我甚是疑惑,道:“你發現了甚麽?”卻未聽到沙彌任何回應。我推搡他一下,道:“你怎麽了?”忽地發現,沙彌眼珠詭異,一會藍,一會綠,一會紅的。

我再往殿內一望,就見原本與老者打鬥的方天他們以及蔡霏茗、癞頭和尚、魍書、阿墨竟然都如此樣子,幾人定定立在原地,就連方天手中的棍杖也揮在半空,停止不動,好似被施了甚麽法術。忽地,一聲大笑傳入耳中。就見老者透過窗扇望向了我,道:“怎麽?你還未入夢?”我道:“甚麽夢?”老者頓覺奇怪,四下打量我一番,目光忽地落在我胸前的琅琊玉上,此刻它散發出碧綠光芒,一明一暗。老者道:“那是甚麽?怎麽能抵住我西域的噬魂術呢?”

原來這琅琊玉有辟邪之效,助我避過一劫。但是,殿內衆人以及沙彌,要怎麽辦?我道:“你是誰?”老者忽地一縱,如大鵬展翅從窗扇躍出,一爪抓向琅琊玉,勁風淩厲。我一個後仰,右腳上踢,直指他手腕。

忽地想起他剛剛說得那句“西域噬魂術”,加之師父江仙鶴探訪化神山莊,為了西域蠱毒“無解”而來。五十五年前,蕭伊就死在“無解”之下, 而我也因“無解”沉睡了三十五年。五年前那日行隐寺藏經閣大火,方雲、方照二位師兄身中“無解”長眠不醒。此人又道自己來自西域,且他銀發白絲,那麽,五十五年前,關于暗殺蕭伊他們,這老者肯定知道些甚麽,或許,當年參與了也未置可否。

那老者提氣再縱,避過我淩厲一踢,圍着木柱繞到我身後,随之雙腿大開,腳板用力,朝我脖頸夾擊而來。我抽劍出鞘,随即将劍鞘扔出以混視線,再以一招“斷浪斬”下劈,頓時,劍光呼嘯。老者一個翻縱,退至殿前廣場。與此同時,一大幫青衣弟子聚攏而來,将我團團圍住。就聽他一聲令喝:“給我将此人拿下!”青衣弟子齊聲應道:“是!”頓時,人影接踵,殺氣席卷。

唰唰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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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道暗器突然襲來,青衣弟子們慘叫幾聲,頃刻倒去一片,就見景岩一個跟頭縱了進來。他與我背靠着背,目視敵人,道:“昕月,你沒事吧。”聲音裏充滿了關心。我搖了搖頭,道:“無事。”景岩又道:“昨日你們未留書信離開,你知道我有多擔心麽?”我微微汗顏,昨日竟将景大哥忘得一幹二淨,甚是內疚,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青衣弟子見多了一人,且武功不凡,頓時猶猶豫豫,不敢靠前。景岩又問:“邱非與阿奴人呢?”他這一提醒,我一怔,剛剛大殿內,獨獨不見了邱非,他不是出了甚麽事吧。正想着,一把扇子半旋而來,呼呼呼幾下,掃到一片人。邱非縱身躍起,抓住扇柄,與我和景岩三人鼎立。

我忙問道:“你跑到哪去了?怎麽沒與蔡師姐他們在一塊。”邱非努努嘴,道:“若與他們待在一塊,怕是現在也與他們一般,活死人一個。”他轉頭問景岩,“現在我們怎麽辦?”景岩道:“先救人!”

我擡眼一望,老者不見了,頓時一驚,道:“那老人呢?”就見不遠的院牆老者手拿漢白玉棋盤,身影一閃,橫掠而去,速度之快,如電閃雷鳴。邱非喊道:“你們二人快些去追,我這邊救人,稍後跟上!”

我與景岩對望一眼,點了點頭。景岩道:“邱兄弟,一切拜托了!”說罷,幾掌拍下,掠至半空,朝老者奔逃方向追去,我亦跟其後。

剛奔至院牆,縱身上去,老者身影就消失在不遠的荒林間。我與景岩提氣再追,頃刻就出了化神山莊,拐上幾個彎,老者半個身影匿入霧霭中,須臾,就進了萬劫谷心髒。此時,雖是白日,卻灰暗朦胧,讓人膽寒。

一追再追後,老者徹底失去蹤跡。我與景岩走了半響,越走越覺陌生,竟然迷了路。老者此番定是要六子彙聚,方根據棋盤上的棋路尋找琅琊玉與地宮圖。若六枚棋子真的聚合,他定會發現我身上的琅琊玉以及《德道經》,繼而尋得“将軍印”,練成絕世武功,助那齊肩王坐上龍椅。如是,天下必将大禍!

驀地,一絲白光由不遠的山石射出,繼而白芒大盛,将整個石林籠罩。我與景岩駭目驚心,難道,這就是六子彙聚的力量麽?當下不再猶豫,飛掠而去。

越過山石,一棵粗似五人抱的古槐下,老者凝目深望,眼裏充滿了驚詫與駭然。循其目光,就見漢白玉棋盤懸浮半空,六道光柱直沖雲霄,散發出一種不可匹敵之勢。

六道光柱半空旋轉,愈來愈快,愈來愈快,陡然一震,噗轟一聲!六道合一,光芒射到了古槐身上。

咯吱!

一道光門倏然而開。

一股深邃而悠遠的氣息席卷了一切。

那,便是通往将軍印的捷徑麽?

老者嘴角揚起一個弧度,臉上漸漸浮出笑意,欲要縱身而入。

絕不能讓他進去!

我滞在半空。

铮!

一道劍影橫掃過去,将老者即将踏入的左腳逼迫出來。須臾,景岩如離弦之箭般竄到老者身前,揮掌直取面門。

老者驀地一怔,似是不料我們竟如此迅速,即刻橫臂抵擋,一聲厲喝,左腿腳影疊疊而去。景岩雙手交疊,用力下壓,借力而起,一個跟頭,躍過老者頭頂,到了他身後。那裏,光門閃耀。

老者眼裏閃過陰鸷,道:“小子納命!”忽以一招“橫掃千軍”直取景岩下盤,頓時塵土四起,接着兩手扣住景岩雙腿,原地旋轉,猛地往石頭上扔去,似要将其撞死在岩石上。就見景岩一個趨勢旋轉,腳尖踩在石頭上,腿彎一曲,借力用力,落到岩石側邊。與此同時,我揮劍趕到,挽起幾個劍花。老者連連後退,忽地淩空一躍,擡掌劈來。速度太快,如同鬼魅,我一個躲閃不及,肩胛挨了一掌。頓時,喉嚨一股腥甜。老者見一招得手,又連掌拍來,将我迫至一邊,便要往光門躍去!

我縱身一躍,聚氣凝神,所有內力彙聚于劍尖之上,頓時,劍尖之上亮起一團星光,驀地,星光大盛。轟隆一聲!劍氣如巨浪滔天,以萬軍之勢朝老者奔騰而去,碎石席卷。老者終于動怒,喝道:“女娃娃想死,老朽就成全了你!”話音未落,就見其飛躍而上,竟躲過劍浪,到了我跟前,忽地,衣袖輕揮,一股異香襲來。頓時,全身酸軟。就見老者掌心聚力,朝我背上拍來。

“小心!”景岩喝道,他身形一縱,如鬼魅般将我抱入懷中。就在此刻,老者那淩厲一掌拍了下來。

噗!

漫天血雨!

殷紅的鮮血從他嘴裏噴出,我們倆如折翼飛鳥般朝光門那落去!

白芒大盛,頃刻将我們吞沒。

“不!”

老者一聲嘶吼,勃然大怒。

光門頓暗,四周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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