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布陣之圖

“這是甚麽地方?”景岩虛弱的聲音傳來。

我全身冰冷,剛才那股異香似乎融入了我的血液,此刻已使不出半分力氣。四周一片黑暗,甚麽也看不清楚。地下到處都是碎石、枯木,稍稍挪動就發出清晰的聲音,顯然陷身在一個封閉空間。

我道:“我們好像跌入了古槐樹中。”

“古槐?”景岩驚詫道。他費力的爬到我跟前,想要将我拽起,卻觸手冰涼,擔心道:“昕月,你怎麽了?”我知道自個中了毒,且是那叫“無解”的劇毒,中此毒者,若無解藥,半刻就昏死,一個時辰就會身亡。而之所以我并未昏迷,定與之前中過此毒,體內衍生了克制此毒的東西有關。

此刻,渾身冰冷,丹田處越來越稀薄,全身的內力似乎被甚麽吸住,慢慢、慢慢地消散,頃刻間,丹田就空空一片。忽地,胸口一片灼熱。我低頭一看,脖上的環形玉佩發出淡淡的綠光,忽明忽暗,竟與五年前一模一樣。

難道此處是甚麽危險的地方?可為何感覺不到半點恐懼呢?

我借着玉佩散發的昏暗綠光,環顧四周,就見我們身在一處上弦月形的洞內。洞壁凹凸,坑坑窪窪,老枝枯幹。離我們三尺遠有一個形似猿狀的木雕,而在木雕的左側,竟有一扇木門。我道:“景大哥,看見了麽?有門。”景岩循着我的目光望去,道:“我去看看,你好在此。”說罷,他緩緩站起,用袖口抹了抹嘴角的血跡。老者剛剛那掌來勢洶洶,他全力護我,必定傷了心脈。

景岩一步一挪往木門那邊走去,待到了跟前,用力推了推,門紋絲未動。他再使力,依舊不動。

胸口的玉佩卻越來越熱,仿佛要沸騰了一般,那忽明忽暗的交替也愈發快速了。

砰!

線斷了,玉佩從我脖子上飛向景岩那邊。

驀地,綠芒大盛,将整個洞覆蓋完全。

嗵!

我與景岩還未反應過來,玉佩就穿過木門,門上留下玉佩的缺口,一條幽深的甬道出現在眼前,狹長而逼仄。

噗轟一聲!

木門化作粉末,燃起了淡綠色的星光,全然散落空中,朝着甬道的盡頭飛去,那裏,一抹綠光熠熠耀目,仿佛在等待甚麽。景岩與我相視一眼,甚是震撼,道:“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琅琊玉?”我步幅蹒跚站了起來,點頭道:“琅琊一出,看來,将軍印不遠矣。”說罷往景岩那邊走去,他同時伸手扶住了我,我們兩人并肩行進,相互扶持,沿着甬道,朝那綠光之處緩緩而去。

綠光似有靈性一般,見我們跟來,上下晃動了下,倏忽間,便往更深處飛去。

我們緩步而行,甬道仿佛永無止盡,也不知過去多少時辰。就在我們以為就要這般漫長地走下去時,綠光忽地變暗,愈來愈暗,最後甚麽也看不見,周圍就與進入古槐樹時一般無二,漆黑一片。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玉佩猛地撞在甬道最深處。頓時綠光再起,玉佩上下旋轉,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忽地戛然而止,就見玉佩牢牢地鑲嵌在一道與之前一模一樣的木門上。光芒由最盛到暗淡,再到虛無。

咯吱!

門開了。

白色的光由門外湧了進來。

頓時,眼前一片耀目,甚麽也看不清楚。

我與景岩走了出去,待睜開眼,一副生氣盎然的畫卷展現在眼前。綠樹藤蔓,姹紫嫣紅,溪水山澗,仿佛到了一處世外桃源,所有一切都那麽的靈氣逼人,深深震顫着我們。我驀地想起懷中的《德道經》。沙彌說了,漢王棋局與琅琊玉乃開啓地宮的鑰匙,而真正要找到傳說中的将軍印則要靠這本《德道經》中的地宮圖。只是,此書我已翻了不止數遍,卻甚麽也找不到。當我低頭時,發現胸口早就被景岩的血染紅,而包着《德道經》的布幔早已成了黑紅色。将其打開,翻開第一頁,頓時一驚,就見血書上,若有若無的金絲将其完全覆蓋。

剎那之間,我瞠目結舌,望向景岩。景岩也一副驚詫樣子。頃刻,我們坐到地上,開始翻書。頓見金絲雖雜亂無章,卻最終彙集在一處山頭,山頭上立了一個老人騎牛的雕像。

我們四下望了望,尋找與書上相似的地方,卻沒有任何發現。此刻,我身中無解,功力幾乎散掉。深吸一口氣,我道:“景大哥,你無須擔心我,快去找将軍印!”景岩搖了搖頭,道:“我不會将你一個人扔在這裏。”說罷,将我背起來。

我們邊走邊與書中對比,越走離木門越遠。眼前景致不斷變換,雖靈動,卻少了蟲獸。忽地,一聲巨響,空中飄下幾塊巨石,砸在地上,頓時塵土飛揚,留下一個個深坑。擡頭一看,就見落石的那座山頂,矗立着一個石像,老人騎牛,與書上一模一樣。景岩将我放到安全之處,道:“昕月,我上山去瞧瞧。”他從懷中将陶埙放到我手中,叮囑道:“你好生照顧自己,若有甚麽,就吹響它,我立馬就會趕回來!”

我點了點頭,就見他一個縱身,頃刻間就到一丈之外,漸漸便成了一個黑點。

噗轟一聲!

震天動地,那老人騎牛的石像被景岩砸碎,連綿不斷地巨石滾落下來。我捏緊了手中的陶埙,想起那日景大哥吹奏之時心傷心痛的樣子。雖避開幾塊石頭,還是被砸中了手臂,發出一聲悶響,似是被砸斷了手骨。

就在老人騎牛的石像完全粉碎之時,轟隆聲響,山峰對面塵土飛起,巨石滑落,剎那間,露出另外一道石門來。

與此同時,景岩飛身下來,頃刻到了我跟前,他拉我入懷,縱往石門。當我們躍入門內,“嗵”的一聲,石門合上。

耳邊聽到景岩聲音:“昕月,你沒事吧?”我并未回答,只是問道:“你找到将軍印了?”昏暗中,景岩搖了搖頭,迷茫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有些奇怪。他忽地抓住腦袋,似乎很痛苦,道:“我,我不知道,腦子太亂,好像,好像要炸裂一般!”他陡然間滾落地上,翻縱不止,好似受了什麽刺激。我摁住他,道:“景大哥,你怎麽了?別吓我啊!”随即伸手探到他脈上,頓覺血氣狂湧,內息紊亂,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難道那老人騎牛的雕像有甚麽古怪?

景岩疼痛難忍,恨不得用頭去撞岩壁,我趕忙阻止道:“景大哥,你醒醒,醒醒!”然而他似乎根本聽不到我說話,滿臉汗水,青筋暴起,就往那岩壁上撞去!

我沒了內力,行走都成問題,根本來不及阻止。就聽“噗轟”一聲,岩壁上多出一個大坑,景岩卻毫發未傷,他眼裏忽地閃過一絲金光,睿智而靈動,好似頓悟了許多,渾身上下籠罩了一層超然天地的氣息。

他從地面緩緩站起,對我伸出了手,說道:“昕月,我們走吧。”我道:“你沒事了?”景岩笑了笑,甚是溫暖,道:“沒事了。”

“那,将軍印呢?”

“它在我心中!”

景岩手裏忽然揚起一本古書,名曰:行軍布陣圖。原來傳說中的将軍印,并非甚麽玉器石塊,而是藏于道家先祖老子石像中的武功秘籍以及行軍布陣圖。

景岩頃刻間領悟秘籍,內力劇增,已然步入強者之列。他将秘籍毀掉,留下了行軍布陣圖。

他将我背在背上,道:“昕月,你要堅持住,待我找解藥救你!”我點了點頭,有些困頓,似乎想要睡覺。但我知道,此刻若睡着了,就真得再也醒不來了,便道:“好,昕月記下了。”說罷,就見他提氣縱身,耳邊風聲呼呼,雖昏暗,卻依舊疾風奔馳。我又道:“我們要去哪裏?”景岩道:“離開這裏!”

說話間,他速度又快上三分。不知過去多少時辰,猛然間,天地大亮,我們從石洞走了出來。我緩了一會,眼睛方能視物,一棵巨樹落入眼裏。樹身周圍綠藤纏繞,荒草蔓延,竟綁住了四個人。其中兩個披頭散發,身着僧袍。而另外兩個甚是熟稔,即是我師父碧海邪鶴以及神手賭坊的蔡老板。

我頓時明了,此樹竟是萬劫谷中的逍遙樹。被此樹困住之人,除非樹死,否則永生囚禁。名曰逍遙,寓意自在,卻永無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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