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他要好好追求蘇杭!
卿子揚在庭院內吹了大半天的冷風, 才總算讓那不平凡之處消散,恢複正常。
直至傍晚,他才緩身站起,因為長久的坐姿, 全身都顯得有些僵硬。在行進之時, 前幾步都是一瘸一拐的, 看上去滑稽不已。
或許是氣怒過盛,蘇杭一時忘記插上門闩,此舉也方便了某個才幹了蠢事的人潛進。
卿子揚推門之時,正巧看見內室背門側躺着的蘇杭。幾乎是肉眼可見的, 在房門發出聲響的剎那間,那身軀似乎輕顫一下, 不過轉瞬便恢複平靜,再次進入睡夢。
他抿了抿唇, 并沒有對着空氣說話, 只是背着手插上門闩。
沒有人率先開口,于是屋內顯得有些靜悄悄的。卿子揚在門邊伫立半晌, 才緩步走至內室床邊。
除了開始的輕顫,躺在床上的蘇杭半點動靜也無, 看上去似乎是再一次睡着了, 有細微的呼吸聲萦繞房間。他的被褥卻松松垮垮地搭在腰間,只掩蓋好主人後腰, 也許不知何時就會滑下來。
修士有內力暖身, 其實是不用擔心染上風寒的。但蘇杭的底子太弱, 從前也不是沒有生過病, 卿子揚踟蹰片刻, 還是擔心人着涼, 準備悄無聲息地接近,替對方把被褥拉上蓋好。
他的動作小心至極,大約是是怕将熟睡的少年吵醒,再次面臨尴尬場面。但正當卿子揚的陰影籠罩下來時,原本沉睡的蘇杭赫然回頭,眼神冷得像刀,以極度厭惡的語氣回饋。
“滾下去。”他說。
卿子揚的手僵在半空中,過了好半晌,才有些怯生生地縮回來。他當然不可能會被蘇杭的語氣吓倒,讓他久久回不過神的,是對方微紅的眼眶。
他在庭院中至少待了兩個時辰,哪怕起初再生氣,可時間過去這麽久,蘇杭肯定不會一直流淚。但現在看來,淚水流經之處但是依然泛着紅色,就這麽故作兇狠地望過來,除卻委屈,看不出別的。
幾乎是這一眼,卿子揚原本被涼風吹拂過消散之處,竟又有些要起伏的趨勢。
卿子揚心頭大震,腦子裏霎時再次一片空白。雖說他早在庭院中冷靜許久,按道理是不會這麽輕易地被「引誘」,但眼下如此情态,還是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他不得不承認那個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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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可能,喜歡上蘇杭了。
說真的,這想法太可笑了。且不說卿子揚跟蘇杭不對付已久,在此之前不知打過多少次架,這是穿雲門上上下下都一清二楚的事情。
如今兩人好不容易關系有小幅緩和,他卻又升起些稀奇古怪的、莫名其妙的念頭,硬推着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
蘇杭無疑是真心把他當朋友。挽救他被退學的命運、被他打傷替他說好話、幻境裏不顧安危舍身救他。還有那些意外的吻……無一不是坦坦蕩蕩,不帶有絲毫欲念的。
可卿子揚自己呢,居然就這麽被一個稍微深入的吻逼得方寸大亂,破了十六年的戒律清規。
動心之人是個男人,卿子揚并不在意,幾乎是在意識到之時他就坦然接受。只是當對象換成蘇杭時,那些原本藏在腦袋裏,随時可以道出供以調侃的話,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對了,他還咬了人家,嘴裏的血腥味好半天才消散。
卿子揚無意識摳了摳衣擺,目光灼灼地看着蘇杭的後腦勺——對方說過那句話便又轉身了。
現在他是真沒臉再問蘇杭疼不疼,或者像在幻境裏那樣淡定地給對方上藥。将心比心下,他肯定是不願意被人發現自己掉眼淚的。大不了之後等蘇杭睡着,他再偷偷摸摸施點治愈術吧。
從明日開始,他要好好地追求蘇杭!
被自己勉強說服,雖還有些忐忑,卿子揚還是稍微平複了下心情。腦內一邊想着日後的恩愛和甜蜜,一邊從衣櫃裏取出幹淨被褥,直接鋪在了地面上,閉上眼淺眠。
空氣太安靜,直到一側的肩膀被壓得酸痛,蘇杭才偷偷轉過身,他暗示自己不是想要看卿子揚在做什麽,但微睜的眼睛,還是第一時間捕捉到自己心裏所想。
等看到規規矩矩躺在地上,不知是否睡着的卿子揚時,蘇杭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情緒。
下午被咬破的舌尖還紅腫着,至今能在嘴中嘗到血腥味。就連剛才說話時,都隐約有些含糊,因而僞裝出來的冰冷幾乎沒有效果。
但是他沒有等到道歉,沒有等到卿子揚問他還疼不疼,哪怕一句解釋、一句安慰都沒有,什麽都沒有。始作俑者甚至直接呼呼大睡,仿佛根本沒把下午發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有他一個人在斤斤計較。
蘇杭回憶起剛才卿子揚有些瑟縮的表情,只覺得好像被從頭澆了一桶冷水,冰得他差點忍不住打個寒戰。
這可比卿子揚當時的嫌惡表情還要傷人,如果平常說話都會下意識地躲,或許意味着并不想再跟他有任何接觸。
看着閉眼平躺,呼吸平穩的卿子揚,蘇杭是真的難過了。
如果卿子揚只是暫時沒開竅,他還可以一直等下去,也許總有一天,卿子揚能和他在一起。但如果這輩子的卿子揚壓根就不喜歡他,甚至對與他相關的一切親密行為都避如蛇蠍,蘇杭真的沒辦法再欺騙自己,堅持下去。
前世的魔尊就絕對不會這樣,不光任打任罵,就算是蘇杭錯了一定會先道歉,再溝通和解。更何況如果真的是魔尊做錯事,他自己都不會放過自己。
但十六歲的卿子揚不會有這個覺悟,現如今只是把他晾在一旁,連句話都不跟他講。
究竟是不是在等他自己服軟,蘇杭不清楚。但蘇杭知道自己絕不會這麽做,于是最終的結果肯定是兩人大吵一架,然後各走一方。
況且除了罵他,蘇杭暫時想不出其他的懲戒方法,可若要直接說服自己遠離卿子揚,心裏頭又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害怕和委屈像線團似的打成結,就這麽圍着蘇杭心頭連續不斷地纏繞,裹成一個大球,幾乎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最後他只好自暴自棄地阖眼,再度背過身去,偷偷抹了抹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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