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騙子”
邊境, 狂風嗚咽。
溥先迎風猛灌,偏頭打了個噴嚏,再轉過頭時,眼前的場景依然沒有消失。
距他不遠處, 天空破開道巨大裂痕, 其中如墨般深幽, 暗流湧動,仿佛漩渦一般,随時準備着吞沒什麽。
但仙尊怎可能會被勸退,更何況, 在溥先的眼裏,這東西完全是一番別樣光景, 沒有半分恐怖可言。
他看着面前漏風的裂縫,頹然摳了摳腦殼, 自言自語道:“這……到底是個啥玩意兒?”
天下竟也有仙尊未知之物, 溥先有些好奇地以手探去,大約是想試試這古怪物的手感。
可不知是否是他的舉動太過肆意妄為, 那裂縫被徹底激怒,突然向內部緊縮, 随即由內往外湧出一巨物, 生生朝着溥先壓去——
好在仙尊警惕性較強,雖無防備, 但好歹功力在身, 輕輕松松便避過這場偷襲。等他定睛看去, 見那裂縫抛出的竟是一頭牛角妖獸。此時騰雲駕霧, 身體飄于半空。
若只是一頭便不足為懼, 奈何三息之間, 那縫隙中竟無端又鑽出幾頭模樣相同的牛角妖獸,呈現出包圍趨勢将溥先拘于其中,狀似仙人莅臨,周身又圍繞着一圈難以磨滅的妖氣,令人反感。
溥先神情微微一凝,不等他作出反應,衆妖獸已然将前蹄一刨,緊接着以極快的速度向中心掠去。
山崩地搖,天塌地陷,只見刺眼亮光閃現,瞬息之間,數頭妖獸直接被斬于劍下,化作縷縷黑煙。
溥先将劍收回,立在手背,騰空居于其間,周身空無一物。
于他而言,這些妖獸根本不足為懼,是以他如此輕易便将其斬殺。但不知為何,溥先緊皺的眉頭仍舊未曾放松,緊盯着那黑色縫隙陳思着,眼神凝重。
大約是感受到此人的威力,那縫隙并不敢再接二連三地吐露妖獸,此刻安安靜靜,不動聲色。若非形狀可怖,倒真像是什麽讨打後聽話的寵物。
停頓片刻,溥先還是選擇再次向前掠去,他伸手向前,似乎想要觸碰一番這古怪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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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欲靜觀其變,突然,待他的手指觸到那縫隙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吸力直接将其整個人包裹住,只餘留溥先錯愕的雙眸。
下一秒,他即刻被縫隙吞沒,卷入黑色漩渦,再無任何蹤影。
……
五更雞鳴,蘇杭按時清醒。昨晚掉的那兩滴水,竟讓他微感眼角刺痛。心中莫名其妙地就生起一番臊意來,度過兩世靈魂,他怎可還是這般矯情。
但在第一時間,餘光就瞥向了地面的床位,可這一看,卻叫蘇杭有些愣神。
昨夜尚且安穩入睡的少年早已不知所蹤,被褥倒是疊得整齊,看不出半點皺褶,頗有賭氣後一走了之的觀感。
初時的怔愣過後,蘇杭的心頭憑空升起一番怒意。經過昨夜深思,原本他已不做多想,甚至開解自己這是十六歲的卿子揚,不論此人做出何種行為,都不能與其計較。
但空落落的地鋪還是針紮似的刺入胸口,讓蘇杭差點連表情都維持不住,臉色一變再變,最終停留在略微僵硬的程度。
他堪堪維持住表情,盡量平靜地掀開被子,簡單洗漱,然後取過床頭挂劍,于庭院練劍。
有些狠絕潑辣的劍法,撓得四周翠竹「傷痕累累」,簌簌影動,落葉滿地,真顯得可憐見的。
主人周身氣質如冰,若是尚且居住在別院,任人一看便知其氣怒,弟子們也只能慌不擇路,哪裏敢有丁點糾纏的想法。
奈何主人心動,劍氣逼人,刀口鋒利直接劃破了蘇杭的袖口,立即于左手前臂滲出淋漓鮮血來。
蘇杭感受不到半分的疼痛,只覺得那血紅礙眼得很,誰知挂劍常年不用竟還能傷身。
一時間,将所有的憤怒和委屈都發洩在上,将其狠狠往地面砸去。
騙子,膽小鬼。
他在心裏罵道。
長劍痛苦「呻吟」一聲,訴說着主人的無情,劍身倒映出蘇杭那張餘怒未消的臉。
“這是怎麽了?”
恰在此時,後方傳來一句熟悉的男音,蘇杭軀體陡然僵住,卻沒在第一時間轉過身去。
他不理人,卿子揚也不惱。就端着一方茶案上前,立在蘇杭跟前,眼尖瞥到了他左臂的紅色。
蘇杭下意識就想将手別在身後,誰知卿子揚的臉色霎時變了,直接将手中茶案放下,伸手上前,強制性地攥住他的胳膊,粗聲粗氣地問:“怎麽搞的?”
平白生了一通悶氣,蘇杭只覺得又尴尬又丢人。胸中餘怒未能散盡,半點好話都說不出來,也不看人,索性直接裝了啞巴。
卿子揚察言觀色片刻,也不再多言,打算将人牽進裏屋上藥,哪知一扯蘇杭的腳卻生了根似的,根本就不打算跟着他走。
原本任憑他如何鬧都不生氣的,卿子揚這才有些不悅了。在他眼裏,蘇杭就是沒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于是語氣也更加重上幾分:“進去,給你上藥。”
說着,擡手又扯動幾下,見那人竟還是立在原處,他總算憋不住了,疑惑:“你到底在鬧什麽?”
心裏正着急,說話就沒怎麽控制語氣,等到卿子揚擡眼看去時,直直對上了一雙微紅的眼眸。
蘇杭也不說話,就那麽瞪着他,眼尾泛着紅色,隐隐還有水光,似乎寫滿了委屈和不甘。
卿子揚直接愣住了。
原本小心翼翼害怕觸碰到傷口,他的手只虛扶在上臂。此刻心中古怪,直接就膽大包天地握住了蘇杭的手,無意識搓揉撫摸,哪裏再敢大聲說話。
“可是身體不适?”
蘇杭并不搭理他,那雙眼睛晶瑩透亮,跟夜明珠似的剔透,看上去只想讓人親一口,激得卿子揚的喉結上下滾動。
好半晌,他才睨着卿子揚的眸子,小聲嘟囔一句:“騙子。”
後大概是覺得自己底氣不足,只能再次加大嗓音,脆生生地叫了句:“騙子!”
不僅沒什麽威懾力,反倒像是委屈加大後的胡攪蠻纏。
什麽騙子?卿子揚完全莫名其妙,一口大鍋悶頭砸下,無處申冤,但這苦頭也只能硬生生吞了,低眉順眼又心甘情願地哄他。
“好好好,我是騙子。”嘴上雖這麽說着,心裏卻直犯嘀咕。心說這時的蘇杭,真是比當初失智時刻還要難哄三分,關鍵他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犯了何罪。
一來二去就哄到了懷裏,卿子揚還未回過神來,自己就被人狠狠緊抱住,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嘴裏的話沒來得及出口,就覺脖頸處一陣劇烈的疼痛——蘇杭竟張口咬了上去,卿子揚猝不及防遭受劇痛,悶哼一聲。
還沒來得及生氣呢,這廂咬人的小狗就松開口,下巴擱在他的肩膀處,微熱的氣息吐露,又是一句委委屈屈的嘟囔:“騙子。”
哎……
這下子卿子揚可算是生不起氣來了,所有怨言都打包咽下。
他只能輕輕摟過蘇杭的腰,任勞任怨地将小祖宗推着走進內室。興許是咬夠了人,蘇杭不再鬧脾氣,此刻聽話許多,也沒有掙紮。
上藥的期間,卿子揚注意到蘇杭頻頻瞥向的視線,裝作不經意般望去,自己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便映入眼簾。
思來想去,心裏竟無端生了個奇怪的念頭,不經大腦便脫口而出:“你該不會以為我走了吧?”
原以為會得到蘇杭堅決的否認,奈何他等上幾秒,對面那人都無半點聲息。擡眼望去,果不其然,蘇杭的眼裏除卻委屈外又多了幾分惱羞成怒。
還真讓他給猜中了?
眼看小祖宗又有要發火的征兆,卿子揚可不想再被逮着咬上一口。連忙塞緊瓶口,順手将蘇杭的衣袖扯下,蓋住已包紮好的傷口。
接着騰騰幾步走出房門,沒讓人多等,手捧着茶案再度進入。
蘇杭這時候才看清了那茶案裏的東西,是一碗泛着熱氣的醪糟小湯圓。卿子揚将碗放下,騰出手來用湯匙攪拌,一邊道:“我是做小食去了,辟谷丹小爺我都吃夠了,要真在這裏熬上幾年,沒點熱乎的,別說是你,連我都撐不下去。”
蘇杭嘴唇動了動,到現在也知道自己冤枉了人,但為時已晚,道歉如何都說不出口。等到卿子揚催促,才裝作不情不願的模樣挪過去,準備伸手接過湯匙。
卿子揚卻避開了觸碰,直面迎上他不解的眸子,随口道:“你傷了手,我喂你。”
蘇杭心道他是傷了左手,右手可還完好着,總不至于廢物到連個湯匙都拿不穩。但一來二去,誰也沒開這個口,紛紛像是心照不宣般将這個謊言圓下。
許久未曾親近,湯匙遞至嘴邊時,蘇杭還有些許別扭,但仿若寶物複得的滋味還是徹底壓下了心底的微妙。
暧昧的氣息拉得很長,這一碗小小湯圓還吃出番甜蜜意境。
卿子揚的指節修長,細嫩白皙,并不比亮白湯匙遜色。少年意氣盡數彰顯于那張尚且有些稚嫩的臉上,年僅十六便初見端倪,微微可窺見其未來的驚世容顏。
蘇杭靜看片刻,垂下目光,眸色溫順,乖乖地跟着人一勺一勺地吃着,全然看不出方才咬人時的狠絕。
同時,他在心中立下誓言,日後必将勤懇修煉,早日登頂,也好護卿子揚一生周全。
至于情愛之事……
這一世的卿子揚似乎不通情愛,至今也無半點追求之舉,蘇杭并不怪他。現如今也只好将那份感情深埋心底,暫且不再翻閱。
若是卿子揚得知蘇杭心中所想,估計會當場頓足捶胸,暗自後悔。
不過此刻的他,尚且沉浸在喂人的愉悅中洋洋自得,心裏的幻想都不知飛往何方。根本不知,他無意之間,替自己的追妻之路加上了何等厚重的枷鎖。
作者有話說:
卿子揚:老婆,再給個機會qaq;
讓大家久等了,真的很抱歉,之前因為寫文目的性太強,整天都沒怎麽好好休息過,連走路都在想劇情,加上三次元的事情壓力太大了,身體也出了點小問題,我意識到寫文應該是件讓我快樂的事情,而不是這麽痛苦,所以暫時停更了。很對不起一直追更的小天使們,現在事情差不多解決掉一半,會陸續恢複更新。
雖然不能保證日更但也會盡量的,我會好好寫完一定不會坑的。這一本也讓我深切感受到了自己文筆的薄弱,确實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我會加油寫作,好好練習,希望寫出大家都滿意的故事,也希望大家看得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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