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首戰團賽

“第一場文試我也考了,那麽變态的題她能得榜首,甚至拿了滿分,我猜後面六場文試,她也能穩操勝券。”

“我倒覺得不一定,第一場文試考《煉氣綱要》,是每個修士的必修課,只要基礎功底好,拿高分也不是沒可能。

但從第五場文試開始考的可是煉丹、陣法、佛理甚至銘文這麽偏門的科目,每一門都需要耗費數百上千年的時間去潛心研究。哪怕她天縱奇才,但她年紀擺在這裏,就算是從出生開始就在學,也不可能所有都擅長。”

“各位道友覺得,她的第一能保持多久?”

“我賭第二場武試結束,格局就要變了,一場武試的團賽足以扭轉乾坤。況且我聽說,今年五宗考核中,不只有蓮生公子一個築基境,他的隊伍中還有另一個築基境,是個從未聽過的散修,今日個人試才嶄露頭角。”

“嘶……兩個築基境都在一個隊裏,還有蓮生公子的煉器能力加成,他們在武試中豈不是所向披靡。”

“我怎麽記得,武試除了自己的靈兵外,不能帶任何靈器上臺,否則視作違規,為何蓮生公子的煉器之能會有用?”

“樓上的道友有所不知,武試規定的是不能直接帶上臺,但并不阻止具備煉丹煉器之能的修士在武試臺上現場煉制……雖然這麽做的人很少就是了,畢竟風險很大,但以蓮生公子的煉器水平,這樣做是沒問題的。”

“聽聞這位任道友靈脈有暗傷,修為境界雖在築基境,實則根本保持不了多長時間,大部分時候都幾乎沒有修為,這樣的情況在武試中太受限了,也難怪她會把賭注全都壓在文試上。”

“可武試才是定乾坤的關鍵,看着吧,不出兩日,這個分數排行榜就會變了。”

任平生将這個帖子中的讨論一一看完,看到這句話時輕笑了聲。

她倒不是覺得武試沒有希望才報了七場文試的。

七場文試,她自然是另有所圖。

……

翌日一早,第一輪武試的團賽正式開始。

任平生站上武試臺後,卻發現傅離軻和衛雪滿已經自覺地擋在了她前方,将她牢牢護佑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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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個人站成了武試中十分少見的“一”字型。

“你護好她,對方的護體靈障我來破。”傅離軻聲音低沉,對衛雪滿輕聲道。

衛雪滿默默點頭,他比任平生稍高些,擋在前方,徹底隔絕了對手攻擊任平生的路線。

任平生看着兩個少年的背影,眼睫輕顫了下。

傅離軻嘴上說着她會拖後腿,不願跟她抽到同一組,但上了武試臺後,把她保護在背後的也是他。

任平生唇角輕勾,笑容真誠了不少。

少年人,真是口是心非。

但這樣輕松的笑容只是一閃而逝,在對手登臺後,任平生眉頭微蹙,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昨日的個人試和雙人試她都看了,對方三個人修為戰力都平平,并無特別之處,這場團賽哪怕只有傅離軻和衛雪滿兩人對上對方三人,他們也應該是十拿九穩的。

但今日……不太對勁。

任平生雙眼微眯,今日對方的氣勢不同了。

對手今日目光篤定,仿佛胸有成竹,已經勝券在握。

為什麽?

不過一個晚上,他們為什麽能發生這樣的變化?

雙方見禮後,伴随着鼓響,兩方主戰者同時長刀出鞘。

衛雪滿十指飛速變換着,寒氣無聲潛入,無聲無息地鋪滿了整個場地。

對手是雙武修加醫修的配置,那名醫修在個人試和雙人試中同樣沒有出現,今日是第一次出現。

對方是個略顯腼腆的女修,瞧着模樣可能只有十五六歲,同樣也是被兩個武修保護在身後,小小一個。

任平生的目光和那名醫修在空中淺淺交彙。

倏然,任平生眸底流光潋滟,綻開一個淺笑,如初陽融雪,沖醫修輕輕颔首。

少女醫修仿佛小兔子受驚似的,連忙收回視線,不敢看她。

兩個主修輔道的修士被護在武試臺的兩端,傅離軻一人悍然對上對方兩名武修。

他僅憑煉氣境八階的靈壓就可以讓對手敗退,刀鋒閃過冷厲寒芒,直破對手門面而去。

如今日這般一對二的時候,他卻打得大開大阖格外勇猛,和昨日怪誕的野路子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辛浩青感受着強悍的靈壓直逼而來,讓他瞬間汗毛倒豎。

他當即橫刀擋在面前,心中想起了昨晚那個人告訴他的話。

——“他行招險,喜走偏鋒,一招一式令人完全無法預料,我猜測他是市井人家出身,只有市井鬥毆時才會如此不顧章法。

這是他的優勢,亦是劣勢。

你若想贏下這場團賽,只需記住一點便可。”

辛浩青眼神一厲,電光火石間,沖隊友使了個眼色,隊友當即想起了昨晚他們制定的戰術,立刻抽身而退。

原本一對二的局面變成了一對一,倒讓傅離軻有些不解。

緊接着,辛天昊的刀纏了上來。

長刀纏鬥,半個武試臺上都彌漫着肅殺之氣。

傅離軻只覺得今日對方比起昨日的打法要黏糊很多,像條滑不溜手的泥鳅,他的刀鋒過處,總能被辛天昊險險擦着避開。

傅離軻烏沉的眸斂起,意識到了不對勁。

今日對方根本沒有出招,幾乎完全是在防守。

仿佛是為了刻意消耗他的靈力。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測一般,倉促間,辛浩青從他刀下再度避開,抽身而退,轉而頂上來的是那個修為并不高的武修隊友。

他們要打消耗戰。

——“市井出身之人,習慣了一鼓作氣出奇制勝,但易再而衰,三而竭,心性最是不平,亦未曾好好打磨過根基,最合适的方法便是消耗戰,慢慢消磨他的靈力。”

撤離之時,辛浩青目光從傅離軻的刀鋒劃過。

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讓傅離軻眼睜睜看着他從自己刀下撤離,追擊的路線被辛浩青的隊友堵死。

任平生捕捉到了辛浩青的眼神,眉峰微微揚起,目露了然。

原來他們打的是這個主意。

倒确實是個不錯的戰術。

任平生上前幾步,在衛雪滿的背後輕拍,聲音壓低,逼成一線灌入衛雪滿耳中。

衛雪滿剛想回頭,被任平生制止:“別回頭,聽我說。”

“凝冰決學了嗎?”

這是冰魄決中最基礎的法門,衛雪滿下意識地點頭。

“那聽好,在我下令之時,凝冰凍住傅離軻的刀。”

衛雪滿驚愕得美眸都睜大了。

“可這——”

他聽話地沒有回頭看,只是心中質疑愈深,而後便聽見任平生略帶笑意的聲音:

“相信我嗎?”

衛雪滿一時無言,他想說自己很想相信,但這種明顯攻擊隊友的行為,他不知原因,無法動手。

任平生聲音平靜而篤定,分明是平淡的字句,卻讓人有種忍不住信服的力量。

“這樣做,是在幫他,也是在幫我們贏。”

此刻,辛浩青方才的消耗也已經被補回。

這速度不可謂不快,在他隊友還在和傅離軻周旋時,辛浩青就已經恢複了八成靈力。

人們這時才開始注意辛浩青身後那個不起眼的腼腆醫修。

被這麽多目光注視着,少女醫修耳根默默紅了,連忙收起銀針把自己藏了起來。

但通過水鏡看這場武試的各大宗門之人,卻默默記住了這個少女醫修。

太華峰上,楚青魚擺開架子,用果木把靈獸肉烤的滋滋作響,泛出油光,雲微吃得滿臉饕足。

她們面前懸着水鏡,五大宗門幾乎每一個元嬰境以上的修士面前都懸着一面水鏡。

星瀾門一位女峰主瞧見這一幕,生了些興趣。

“這小女娃探穴的功夫相當精準,對靈力的控制也很是獨到。”

這位女峰主身旁,數着雙丫髻的小童嬉笑道:“峰主莫不是動了收徒的心思?”

“也不是不可。”女峰主嘆道,“有這樣一個醫修在,她的兩個隊友恢複靈力的速度比起對面要快上不少,她的對手怕是麻煩了。”

同樣的對話,在其他幾處還在發生。

這時,辛浩青和隊友已經完成了下一輪的替換。

傅離軻氣息微沉,右腳後撤半步,刀鋒微微向斜側三寸,整個人崩成一張飽滿待發的弓。

這樣的蓄勢堪稱可怕,辛浩青臉色一變,知道他們的戰術惹惱了傅離軻,連忙飛身上前,舉刀狠劈。

他的目标并不是打斷傅離軻的蓄勢,而是正向着傅離軻手中那把凡鐵長刀的刀背劈斬而去。

——“三、二、一,動手!”

幾乎同時,跟随着任平生的指引,一道凝冰決如降天兵,在傅離軻手中的凡鐵長刀被劈成兩半之時,将凡鐵刀一寸寸凝結成冰。

來自于深海萬年不化的寒冰覆蓋在凡鐵長刀外,在靈兵的劈斬之下,只留下了一層淺淡的白痕。

一擊不中,辛浩青滿臉不甘。

傅離軻神色雖不顯,心中卻松了一口氣。

幾輪一對二的纏鬥下來,他的靈力已經消耗殆盡了。

他能用凡鐵刀和靈兵抗衡,是因為他将靈力覆蓋在刀身之上,讓凡鐵也可以承受靈兵的沖擊。

但現在,他的靈力已經不足以保護這把刀了。

原來對方是打着讓他折刀的主意。

好在,這記凝冰決來得及時。

傅離軻回首望去,和衛雪滿對上目光。

衛雪滿用眼神示意傅離軻——是她教我的。

傅離軻劍眉攏起,目光從任平生身上劃過,在看清她的動作後,臉上露出了一瞬迷惑的神色。

任平生蹲在武試臺的角落,從芥子囊中掏出了三味藥材,掌心燃起明火訣,竟是直接把藥材捏在手中用明火訣煉化。

她這樣的做法,不僅讓臺上的隊友不解,也驚呆了臺下衆人。

這、這莫非是在煉丹不成?

可她不是符修嗎?

就算符修能煉丹,可這直接把藥材放在火裏燒的行為,得是外行中的外行才會做出來的傻事吧?!

任平生對臺上臺下的聲音充耳不聞,她動作很快,精準無比地控制着明火訣的溫度,三株藥材很快在她手中被熔煉成藥液。

任平生頭也不擡:“囊中羞澀,暫時沒錢買丹爐,就先這樣煉丹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隊友的不信任,她補了一句:“放心,藥效一樣,吃不死人。”

她一邊說着,五指揉捏着藥材,掌心的火焰随着五指的動作發出奇異的律動,叫人移不開眼睛。

臺下有丹修默默道:“不知為何,雖然這樣煉制丹藥屬實大逆不道,但看她煉丹,總覺得好美啊。”

有不少觀賽者都點頭稱是。

素白的掌心懸着明亮的火光,将藥材一點點煉化成為液體,懸于火焰之上翻騰,而後被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點點合攏收斂,原本黏糊不成型的藥液逐漸融合到一起,渾圓的丹藥開始成型。

雖然半點不符合煉丹的規矩,卻給人一種行雲流水的美感。

叫人忍不住一直看下去,想叫她不要停下。

傅離軻再度陷入到一對二的車輪戰中不得抽身,體內靈氣的幹涸程度,就連對手也已經意識到了。

辛浩青面露喜色,再度發起猛攻。

“去幫他。”任平生輕聲道,“不用擔心我。”

衛雪滿有些為難地看着她:“可是——”

對方有兩個武修,始終都虎視眈眈地看着這邊,車輪戰的方式又讓對方能夠靈活抽身。

一旦她離開自己的保護範圍,對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先将她扔下臺。

就像如果不是要保護她,他也一定會先對對面醫修動手一樣。

“雪滿。”

任平生聲音清淡而平靜,像是帶着某種蠱惑的力量。

她烏黑的雙眸泛起柔和的漣漪,分明說着最溫柔的話,語氣确是不容置疑的冷酷:

“乖,聽話。”

衛雪滿失神一瞬,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站在傅離軻身邊共同對敵了。

傅離軻見狀,低吼一聲:“你來幹什麽。”

衛雪滿一時無言。

他也不知為何,聽到任道友的聲音,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動,不自覺地就聽話了。

二對二的戰場陷入僵局。

衛雪滿的加入稍微讓傅離軻輕松了些,但他靈力逐漸殆盡的事實卻擺在眼前。

而對方還有那樣一個醫修存在。

局面略顯被動。

就在此刻,一陣清新的藥香從武試臺角落傳開。

明明知道臺上戰況膠着,但臺下觀賽者的目光卻忍不住任平生身上粘。

她掌心火光熄滅,終于露出了被火幕遮掩的掌心之物的真容。

那是一枚渾圓的淡黃色丹藥,一條碧色丹紋橫亘其中,像蜿蜒的葉脈将柔嫩的花蕊包裹。

這是一枚品質極佳的丹藥。

臺下觀賽的丹修全都踮起腳貼近了,試圖看得更清楚些。

有人瞥見了那枚丹藥的真容,面露驚愕:“那、那好像是——”

話音未落,便見任平生身影鬼魅般的一閃,出現在了傅離軻身邊。

丹藥擺在傅離軻面前,他卻有些怔愣,沒有動手去接。

任平生看着略顯呆愣的黑衣少年,無奈一笑,将丹藥直接塞進了他嘴裏。

幾乎瞬間,傅離軻就感覺到自己全身的經脈完全張開,貪婪地吸收着天地靈氣,只一個呼吸的功夫,他的靈力就完全恢複至全盛狀态了。

臺下一個丹修終于确定這枚丹藥的真容,嘶聲道:“是定靈丹,三品上古丹藥——定靈丹!”

傅離軻眼神有些奇異。

任平生不知想到了哪裏,思索片刻道:“藥囊中沒有甘草了,有點苦,忍一下。”

傅離軻眼神不自覺地撇向一邊,嘴裏嚼着清苦的丹藥,載着一身盈滿的靈力重回戰場中心,提刀橫掃。

空氣中飄來一聲低語傳入任平生的耳中。

“我不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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