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牆鬼

“那絕對不可能是個人。”兩人同時否決這個想法。

“這只鬼把我引到這裏來， 就為了給這個活人批八字？”蘇見深對着空房間無語道，“你搞得這麽彎彎繞繞，我不懂你到底要做什麽， 不如你出來，我們好好談談。”

然後他們就看到貼着精美淡淡藍色碎花壁紙的牆上，慢慢滲透出一個鮮血寫成的， 歪歪扭扭的字。

殺；

蘇見深：“……”

這鬼有點過于自信， 能殺他的鬼，他還沒遇到過呢。

司栖塵的臉上有了些不悅，他堂堂鬼帝， 誰敢跟他張狂？

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殺字一閃而過，這房間裏的鬼氣迅速消退， 殘留的那一抹， 壓根就不會被修道者引起重視。

“弱成這樣還敢大言不慚。”司栖塵都不屑動手，這樣的鬼， 其實都算不上鬼， 它就是散落在各處的鬼氣，成不了氣候。

就如他們猜測那樣， 不知什麽機遇讓它暴起了幾天罷了。

蘇見深也沒時間在這裏浪費， 流浪基地那邊他還要監工呢。

他拽着司栖塵的衣角， 穿牆而出。

誰說非要拉手手才有用，他知道大帝是借機貼貼。

怪不好意思的。

就在他身體沒入牆面時， 耳邊出現一個類似于魚類在淺水灘發出的呼吸困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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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仔細辨認， 勉強能聽出來一個模糊的單音節。

“蘇。”

而且他感覺到有無數小鈎子一樣的東西快速扯了他一下，他一個踉跄， 又從牆面裏閃身進入404房間。

司栖塵就在他身後， 他正緊跟着小朋友要穿牆， 可惜這次沒機會摸手手呢，懷裏就被撞了個滿懷。

啧，這麽主動？

那他必須有回應啊，司栖塵大手一握，就包住了蘇見深細瘦緊致的腰。

蘇見深耳根子一熱。

“它和我說話了，它不想讓我們離開。”蘇見深天生體質極陰，和大帝帶着神力的靈氣不一樣，剛才那鬼雖然弱到幾乎快要不存在了，但是緊緊貼上耳朵說話，他還是能夠清楚地捕捉到。

“說的什麽？”司栖塵一瞬間收起自己要調情的表情，沒想到這鬼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

幸虧蘇見深沒有受到傷害，是他太過于放松了。

蘇見深瞧着他一副緊張正式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深得了什麽重大疾病。

“我不太确定他喊的是蘇還是書。”他說。

“那就把它拎出來，問清楚。”司栖塵有些沒耐性了，他之間彈出一道靈光，靈光像是蛛絲一樣萬千伸展，進入地板牆面和天花板，把那流沙鬼氣全部聚攏起來。

蘇見深在大帝的手離開他腰間的一瞬，他才恍惚，自己竟然很喜歡被大帝占便宜？

有了大帝靈力加持，那只鬼窸窸窣窣從各個地方彙聚起來，初現黑影，看起來比之前牢固了一些，沒有流沙狀的轉來轉去了。

但依舊很碎。

鬼影成型，卻一反常态，可沒有剛才那家具亂飛大寫殺字的氣魄了，這會兒它蹲在沙發旁邊，全身顫栗。

蘇見深：“……”

慫得太快，有點可愛。

鬼影在大帝那團靈光持續補給之下，慢慢顯露出來一些色彩。

它看得出來還很小，臉蛋上髒兮兮的。

穿着一身長衣長褲，有些舊，上邊沾着水泥，褲腿卷起來，鞋子上也都是斑斑點點的髒污。

看來死的時候應該是秋冬季節。

“喂，小鬼，玩得開心嗎？”司栖塵一副你生你死皆由我掌控的高姿态，簡直帥炸了。

如果對方不是個小孩的話，逼格會更高，蘇見深想。

那小鬼嗫嚅一聲，竟是被司栖塵神官的氣勢吓得哭開了。

蘇見深：“看着還小呢，不懂事，別給吓壞了。”

那小鬼聽到蘇見深給他說話，快速挪到他身後，仰起臉，拽着他的衣袖，張開嘴，努力發着單音節的“蘇，書，蘇。”

“你……不會講話？”怪不得他們進來後，怎麽問它都不回複。

“既然都成形了，我們帶你去地府，不要呆在這裏吓唬人了。”蘇見深可不想欺負小鬼。

這張小臉看起來也就是個初中生的模樣，不懂事教一教就好了。

可小鬼拼命搖頭，嘴巴裏還是咿咿呀呀地喊着那個單音節。

在鬼臉都要憋紫了以後又艱難蹦出另外兩個單音節。

“迫”“起”

司栖塵搓了搓指尖，皺眉整理：“蘇迫秋？書破起？書噴漆？”

鬼：“……”

小鬼很怕司栖塵身上的氣場，看也不敢看他，只是拼命搖頭。

蘇見深也猜了好幾個組合，小鬼急得又開始哭，還是不停搖頭。

兩人愁，大眼瞪小眼。

“诶！”蘇見深突然想到了，把手機拿出來給小鬼，“它可以用意念把字給我發私信！”

“對啊，還是你聰明。”大帝咋沒想起來。

“你之前是怎麽做到給我發消息的？”蘇見深好奇。

只見小鬼拽着蘇見深跑到牆壁前，一只手的手掌貼上牆壁，不一會兒就吸出來一個手機。

這是從隔壁住戶偷出來用的？

小鬼熟練地打開微信，用意念在屏幕上顯示出來一些話。

可能是由于它本身發音的問題，就算是不說出來，光用想，也會有很多錯字，還有受到不平穩鬼氣和真實世界通聯的影響，導致它的話裏，會出現很多不必要的标點符號。

蘇見深嘆口氣搖搖頭，這孩子能聯系上他也真是不容易。

這也要感謝他體質太陰，注冊賬號都能帶着陰氣，這才讓小鬼感知到，想辦法暴起了鬼氣，聯系上他。

小鬼把手機遞給他，屏幕上顯示着斷斷續續的三個字，

——舒鵬強。

一個人名。

這會兒他們兩個對照漢字才去回憶小鬼努力吐出來的單音節，可不就是舒鵬強。

蘇見深：“這個人就是你想辦法告訴我生日的人嗎？”

小鬼用力點頭，一邊點頭一邊啊啊又哭了起來，眼裏是絕望和痛苦。

“是你爸爸？”孩子太想念親人了嗎？

“啊啊啊！”小鬼狠狠搖頭，表情憤怒不已。

蘇見深看到他這麽激動，咬了一下唇，把自己的猜測問出來：“這個人，對你做了一些……”

不等他說完，小鬼哭得更大聲，抱着面色和善的蘇見深一直點頭。

要不是小鬼看起來才十二三歲，司栖塵一定把它捏成皮球扔遠點，這便宜占的，他還沒抱過呢！

他給閻王打電話：“舒鵬強，1960年9月15日生人，查生平資料發給我。”

蘇見深默默星星眼，有大帝好方便。

小鬼愣了，他聽到了電話那頭恭敬地一聲「大帝」，孩子瞬間明白這個讓他吓個半死的不是惡鬼，是神官啊！

他是酆都大帝，孩子不怕了，它松開蘇見深，又一把抱上司栖塵，嗚嗚嗚努力說着什麽。

可誰也聽不懂。

司栖塵把小鬼從身上撕開，一點也不疼惜小孩子，兇巴巴地讓它去沙發上坐着，沒事不要過來，也不要再哭，煩得慌。

小鬼捂着嘴巴，不敢吭聲了。

閻王很快發來舒鵬強的資料，這人前二十年窮困潦倒，後二十年莫名走運，現在這二十年，時運正盛。

“他的命格本該平平無奇，這是改過命。”蘇見深看着資料說。

司栖塵點頭：“陽間改命之人不在少數，不過真的能改成功的一般都在富豪圈子。這些改過命的人和給他們改名的道士們，都是會在本世中記載，死後都會受到相應的懲戒。”

“我知道妮你管得很嚴的。”蘇見深對大帝突然表達自己的管理制度覺得有點心虛，他又不是來督察大帝怎麽工作的，真的沒必要跟他彙報。

“唉。”大帝看着資料，深深嘆氣，“地府已經加強對陽間的巡邏，可依舊會有查處不到的地方。”

蘇見深看着舒鵬強的生平資料裏，顯示他為了轉運，背負的人命數量的時候，嘴巴緩緩張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他簡直是殺人狂魔！”蘇見深看着那個令人發指的數字，狠狠瞪着司栖塵，“你們陰間鬼差就是這麽巡邏的？”

生死薄上死了人卻沒勾到魂，就從來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兒的事兒？

司栖塵一臉愧疚，看着閻王及時發過來的另一份資料，把手機拿給蘇見深看。

閻王發來語音：“大帝，發現嚴重漏洞。按照舒鵬強殺生數量對比，從數據庫調出來的死亡名單上，每一個孩子都顯示仍有壽時。”

蘇見深：“？？”

這個畜生竟然殺的每一個人都還是孩子？！

這一份資料是每一個受害者的姓名和八字，蘇見深随便挑了幾個掐算，果然，每個死者顯示的都是有壽時的命格。

“怎麽會這樣？”蘇見深無法理解，“這是怎麽做到的？”

司栖塵用指尖摸了摸下唇，眼裏聚起令人膽怯的威懾，“因為有人欺騙了我們。”

“誰？”蘇見深看着他，他頭一次和大帝出來做事，有誰會欺騙過他們？

司栖塵卡殼，說漏嘴了，他趕緊說別的，“你們松陵觀不是和歸墟教較量快千年了，我們陰間自然也是會注意到那邪教。上次我聽黑白無常說，是你帶頭搗毀了歸墟教總教，還收伏了一個母蟲裏的兩只小鬼。”

“哦。”原來這麽間隔着也叫欺騙我們呀，蘇見深能接受這個說法，“你說那兩只胞胎畸形鬼欺騙？指哪方面？”

“他們說歸墟教早就散了，總教也沒有教徒了，外頭那些都是打着名義卻不只是真的歸墟教徒的人，這件事，他們說謊了。”

“這件事和舒鵬強的事有關系？”蘇見深不明白他突然扯這麽遠做什麽。

“人死成了鬼，命格卻還可以顯示壽時，是歸墟教教主常雲天當年欺瞞我的一種邪術。”

蘇見深：“！”

竟然還有他不知道的邪術！

不是，重點是，歸墟教協助蘇鵬強殺人！

媽拉個巴子的！

那兩只鬼臨死之前都要效忠，還真是！執迷不悟！

蘇見深馬上打開松陵觀內部會議留言簿，把大帝的話和今天發生的事，寫了上去。

上次母蟲事件過後，蘇見深和厲春風說了歸墟教的事，他們還挺開心，打算放一放對那些打着名號的邪/教流動教派。

看來這是他們故意放出來的假消息，就是要讓道士們對他們放松警惕啊！

“早晚有一天，我要端掉他們。”蘇見深很氣憤，看看這些邪教都造了什麽孽！

給舒鵬強改運，幫舒鵬強害人！

“這樣的人渣，我這次真的不想報警！”

司栖塵點頭，“不報警！”那是不行的，但要先讓小朋友把狠話說出來，出出氣！

“讓閻王調出來舒鵬強的住址，我今天晚上好好招呼一下這位人渣！”

司栖塵早就跟閻王要過來地址了，小朋友這性格他很了解了，能早收拾一秒惡人就絕對不會晚一秒！

他一手拉着蘇見深一手拽着小鬼衣領，須臾之間，便從404房間落入一個黑燈瞎火中都看得出來十分豪華的別墅裏。

卧室裏，寬大的床上，睡着一個左擁右抱的老頭子。

蘇見深給小鬼一個眼神，“你先來我先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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