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羚羊

“這家夥明明是人啊。”王盛看着眼前的場景, 身為一只鬼也只能說句,從未見過這等怪事。

陳平看了一眼羅子謙,這事兒它有發言權。

但羅子謙也搖搖頭, 對蘇見深說:“我在歸墟教沒見過這種能把動物骷髅放在肚子裏,兩個同生的邪術。”

“那看來是你死的這幾百年裏,歸墟教研究出來的邪術。”陳平厭惡。

“你們……”紮着道士頭的【宋飛】醫生在秋老虎的酷熱盛午, 疼出一身冷汗, 面色痛苦。

他肚子裏的骷髅頭,嘴巴快速開合,發出「噠噠噠」的咬合聲。

看起來十分焦慮。

宋飛是歸墟教的教徒這件事, 長榮裏這個小村莊裏的人并不知曉。

來的兩個年輕眼生的後生,身邊跟着幾團他看不清楚的鬼影, 說的話确實真真切切聽清了。

他們竟然知道他就是歸墟教的人, 他大喜,是自己人!

于是他趕緊求救!

宋飛幾乎快要疼到渙散的眼睛聚起來能活下去的光!

“快, 幫我, 幫我找幾個孕婦,不然, 不然我就要死了……”宋飛不甘心地垂着眼看着肚子裏的骷髅頭。

“你真名叫什麽。”蘇見深并不想救他, 這人渾身泛着黑氣, 靈魂都是肮髒的,一看就沒少幹黑心事, 死了趕緊去地獄受刑吧。

“歸墟教內教徒, 從不問真實姓名!”宋飛暴躁,他肚子裏的骷髅好似要從他的肚子裏離開, “你不能走!我會給你找孕婦!你若是離開我的身體, 很快就會被道士殺死!”

骷髅頭不耐煩地加快了咬合, 那令人耳膜發酸的聲音聽着令蘇見深心煩,他拿出一張符準備讓它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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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骷髅反應十分敏捷,它從宋飛的肚子豁口裏飛速竄出,骨頭上布滿了如絲線般的血管,連接在宋飛空無一物的肚子裏。

原來宋飛被鬼母開膛破肚反噬後一滴血都沒有流,是被骷髅頭吸食了。

密密麻麻的細小血管繃直斷裂,炸開的血點被骷髅吞食,它快速咬合,房間裏充滿了「噠噠噠」的聲音。

蘇見深的符沒貼上骷髅,他夾着那張符,呵了一聲,“還有我失手的時候。”

自信的小朋友絕對不允許失誤,他眸光一冷,靈氣大震,把符一扔,屋子裏驟然起了兩道旋風,沖着大門和窗戶呼嘯而去!

“嘭嘭”兩聲,這房間的光線暗下來了,門窗被關上,玻璃上還糊上了一層結界。

這間房的窗戶後邊是一片雜草,雖然看起來不太像會有人經過的樣子,但是以防萬一嘛。骷髅頭離開宋飛的身體,障眼法就消失了。

有誰看見這恐怖場景,這不得吓出點毛病。

脫離骷髅的宋飛渾身痙攣,痛苦滿臉,他眼神一震,虛弱罵道,“你他媽就是道士!?”

這麽年輕?看起來又白又瘦,唇紅齒白像個富家小少爺,怎麽會是道士?

“它是什麽動物,它吃了你的內髒喝你的血,以此存活嗎?”蘇見深不答反問,看着猛速想要沖出去,卻「哐當」一聲撞在大門上的骷髅。

骷髅被撞得不輕,啪叽掉在地上,轱辘了兩圈才晃悠悠地飛起來。

王盛下意識摸摸自己的頭,疼着聲音都疼。

蘇見深這才覺得自己找回來點場子,輕輕哼了一聲,就沒有他搞不定的邪祟。

司栖塵花癡,看着他眼裏冒光。

宋飛面對法力高深小道士的提問,閉上眼睛,并不開口回答。大有一種,是我命該如此,不做掙紮的态度。

骷髅緩過神來,張開大嘴,鋒利獠牙閃着寒光,徑直朝着蘇見深飛撲,同時它無數血管像是觸手一般張牙舞爪地無限延長,包裹而來。

“老大小心!”三只鬼異口同聲,并做出攻擊骷髅的動作。

司栖塵很懂蘇見深的自信和實力,他咳了一聲。

再說,有他酆都大帝坐鎮,怕什麽?

小朋友搞得定,就算搞不定,難道這幾只鬼覺得他會舍得讓蘇見深受傷害?

開玩笑。

一群單身狗不懂他寧可自己傷也不會讓愛人傷的道理嗎?

三只鬼懂了,立馬回歸觀看狀态,叫好不停。

陳平:“老大幹他!”

王盛:“老大弄他!”

羅子謙:“老大加油!”

小靈狐好像從進來就是入定狀态,現在才回神。

他看明白老大這是要收拾骷髅,興奮高喊:“主人賽高!我感知到它是什麽動物了,是一只剛出生沒多久就死了的羚羊崽!”

“羚羊崽?”王盛呲牙比劃,“你看它一嘴的大尖牙,這起碼是成年羚羊了!”

陳平白他一眼:“大哥,這不是牙都問題。羚羊的牙齒,按照常理,應該是平的,老虎獅子那類肉食動物的牙齒才是尖的。”

都成了怪物了變異豈不是很正常,羚羊幼崽長出來獠牙不奇怪。

就不能動動腦子,虧得也是活了幾百年的鬼了。

王盛恍然,它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尬笑了兩聲。

也是哦,它怎麽就沒想到呢。

幾只鬼加油吶喊的短短幾秒,骷髅用無數血管極其自信地把蘇見深包裹,正待收緊,紮根吸血的時候,卻看到骷髅忽然大張着嘴。

雖然沒有聲音沒有表情,可就是能看出來它非常驚恐和痛苦。

“怎麽了,老大在做什麽?”王盛好奇死了,看着被血管纏着像是木乃伊的蘇見深,又着急又琢磨不出來什麽,還不想從陳平那遭遇白眼,靠近羅子謙詢問。

“你離子謙遠一點,”陳平才不樂意自己喜歡的鬼被別的鬼靠得這麽近。

“你們看宋飛。”小靈狐給了它們答案。

只見臉色極其蒼白,渾身冷汗的宋飛這會的臉色在迅速恢複紅潤。

“卧槽,老大牛逼啊。”王盛驚了,“老大是怎麽做到隔空把骷髅吸走的血換給宋飛的?”

這個真的是見所未見,陳平不嘲王盛了,他屬實也是頭一次見這麽厲害的術法。

骷髅頭慌了,他吸食過來的血液要是都換給宋飛,那死的就是它了。

共生可以,死不可以!

它沒想到這個小年輕看着好打極了,但實際上太特碼可怕了!

是他莽撞了!

骷髅極速收回血管,卻發現它完全失去了控制血管的能力!

啊啊啊,這不可能!

如果他會開口,絕對會大聲罵人!

對方這麽強合理嗎?

蘇見深玩似的掌控着血管,從嚴密的包裹裏從容問話。

“宋飛為什麽要給你找孕婦?”他的好耐性一向不會留給作惡多端的人渣,顯然他今天的耐性,算是足夠多了。

這個随時能取它性命的道士聲音幹淨又好聽,可對骷髅來說,就是催命音!它不想死!

只是幾秒鐘的遲疑,骷髅頭就感覺到自己比較關鍵的一根血管被極限拉扯,馬上就要斷裂!

疼,極致的疼!

“大師!不要殺我!”恢複了一些氣力的宋飛突然開口,只不過語氣更加驚惶,他的嘴一開一合,臉上的表情卻寫滿了抗拒。

幾只鬼看明白了,是骷髅頭控制了宋飛的身體在說話。

“你比宿主有覺悟。”司栖塵淡淡開口。

“我只需要寄生。”骷髅頭語速很快,宋飛通過骷髅的邪氣,可以感知到小靈狐的存在,不過在他眼中,那是一團靈光。

“我的确是一只幼年期羚羊,很多動物天生會分辨人類懷孕是男是女,因為我們大多數可以通陰。”

或許是聞得出男女的陰陽氣息不同,或許是直接可以看到性別。這也要看每個動物的靈性了,這個蘇見深有一些了解。而羚羊生存的環境,幾乎沒有污染,天高雲淡,靈力會更加純透一些。

他散開了包裹着他的血管,捏着那根致命血管,聽着。

“我出生沒多久,就被一個裹着黑袍的人抓走,他說我的靈性難得一見。後來他給我吃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掰斷我的頭顱,我的靈魂離不開我的頭,而且十分嗜血。”

它是打算吸幹宋飛後一走了之,就是沒想到最後一刻來了道士打亂了計劃。

“說了半天沒說重點。”王盛嫌它墨跡。

“重點是黑袍人,和那流浪兒童血液蓋房的舒鵬強遇到的是不是同一個人。”蘇見深表示懷疑。

“還是老大腦子好使,我都忘了舒鵬強提到過黑鬥篷的人了。”陳平也想起來了。

“不無可能。”羅子謙接話道,“歸墟教以前很多見不得人的大事,都是他們教主常雲天親力親為,他不放心底下的教徒。畢竟不用邪術控制人心的話,他沒幾個死忠。說不定現在的教主也是凡事自己做。”

王盛撓撓頭,自己咋這麽笨。不過他很會找補關鍵點,他粗聲粗氣厲色質問骷髅,“快說你找孕婦做什麽?”

魁梧兇悍的山匪頭子的氣勢還是很鎮得住場子,骷髅在半空中明顯往後退了退。

“我……”宋飛神色掙紮,嘴巴張開後又緊緊閉上,看來恢複了一些血液,有勁兒了,而失去血液的骷髅稍微弱勢。

這兩個在争奪嘴巴使用權了。

“賤不賤吶!還跟骷髅較勁兒死守歸墟教教規嗎?這就是所謂的死忠黨?缺心眼吧!”今兒個他老大和整個陰界的老大在這,宋飛很難不開口吧,何必等受了罪再轉變态度呢?

罵完,陳平張開嘴,吞了宋飛的半個靈魂。

“都快死了,還掙紮什麽!把你知道的都說了争取去地府寬大處理!”宋飛被吞掉半個靈魂,更加虛弱,完全抵不過骷髅了。骷髅再次控制宋飛,用着他的嘴,罵着不清醒的人。

司栖塵掩唇輕笑,“據我多年執法的經驗,動物們多比人的覺悟高。”

“真的能寬大處理?”宋飛諷刺地看着骷髅,他不覺得。

“寬。”司栖塵死亡凝視,壓迫瞬起,“我們地府很公正,老實交代,追根溯源,還能戴罪立功。”

“你?”他和骷髅頭精準接收到了酆都大帝的氣場,令他們喪膽的威壓充斥在小小的房間裏,他們很震驚!

“大帝!酆都大帝!?”宋飛驚喊了一聲。

然後他被吓暈了過去,但是嘴巴還在動,是骷髅頭戰戰兢兢地在說:“大帝大帝,我從未害過人!我還幫了很多孕婦辨別肚子裏胎兒的性別,我可是有功啊!”

“功你個頭啊!透露性別是犯法的你知道嗎?”蘇見深拿着一旁的聽診器「哐當」一下砸在骷髅頭上,“趕緊說你還做了什麽。”

骷髅不敢躲,硬生生扛下這一砸,然後态度積極:“是是是!”

王盛又揉了揉自己的頭,媽呀,好疼的樣子。

它借着宋飛的嘴說,“我死後極其嗜血,但唯有孕婦的臍帶血對我來說最為美味。黑袍把我塞進宋飛肚子裏後,他就來到這個村子居住。一開始倒騰些神啊鬼啊的把戲,自導自演的整了一些為孕婦驅邪事件,獲得了村民的喜歡和信任。還成了專門看性別的醫生,賺了不少錢。而我則在他裝模作樣做法和看診的時候,吸食一部分胎兒臍帶血,得以存活。”

說完,骷髅頭傳遞出一絲無辜氣息出來。

“就這?你是覺得我會信,還是酆都大帝會信?”蘇見深一臉耐性告罄,手起符出,這次動作迅捷的骷髅可是沒逃開,它被符上靈光灼傷,血管紛紛焦黑,發着腐臭的熏烤味道。

“啊啊,好疼!大師!我說,我說!我不敢有所保留了!”骷髅痛苦哀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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