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爸媽

「砰」一聲, 羚羊骷髅炸裂,堅硬的頭骨化成粉末紛紛揚揚。

一股奇異的香氣頓時散開。

骷髅還沒來得說些什麽,就消失了。

蘇見深面色不悅。

“好狠!”宋飛肚子裏寄生的骷髅死亡, 他也會一起死。

他目次欲裂,破口大罵,“老子給你歸墟教吸收了多少胎兒靈氣, 到頭來你拿了好處, 危急時刻不僅不救我,還要置于死地!”

宋飛還想罵得更多,但幕後操縱者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吸收胎兒靈氣?”蘇見深精準捕捉到宋飛給出的關鍵點, 這家夥在魚死網破知之際才想着對酆都大帝表示願意戴罪立功了?

不過他沒這命了,宋飛咽氣後, 靈魂消失了。

“跟我搶鬼, 本事不小。”司栖塵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

究竟是誰,能逃得過他酆都大帝的神識查探。

他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但周圍的氣場驟然壓迫, 王盛幾只鬼實在受不了,悄咪咪離開了。

幾只鬼返回地府聚在一起。

陳平:“誰在挑戰大帝權威, 膽子夠肥。”

王盛:“還是當着帝後的面, 一點面子不給留啊。”

羅子謙:“據說當年的常雲天, 是因為十分虔誠供奉大帝,才被他得了機會拿了一點點大帝的力量, 成了無人可鏟除的**頭子。我實在想不出來, 現在還有誰能修成這樣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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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是歸墟教的混蛋頭子常雲天壓根沒死吧,”小靈狐歪着毛茸茸的小腦袋猜測。

“不大可能, ”羅子謙搖頭, “大帝當年親自殺了常雲天。”

幾只鬼和狐貍互相看了看, 沒有頭緒。

——

“司栖塵,你是不是喜歡我。”蘇見深稍微仰着頭,笑得妖冶,直白大膽地問。

司栖塵眉頭輕輕擰了一下,幹脆否認:“我不喜歡你。”

蘇見深一愣。

本來翹着的嘴角慢慢放平,正在解開自己上衣紐扣的手拽上了司栖塵的西裝衣領,把高了他一個頭的人拉低,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

他的眼裏似乎有魔力,讓人無法抗拒,某些東西蠢蠢欲動。

蘇見深的嘴角再次慢慢勾起,聲音裏充滿勾引,“你想睡我,別不承認。”

司栖塵漫不經心,輕笑了一下,擡手把他打開的幾粒扣子扣好,漂亮的鎖骨被遮住。

然後用靈力隔空挑起蘇見深的下巴,神色不明,“不要玷污我的愛意。”

“哦?那至高無上的神明,請你告訴我,我蘇見深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道士,要不是長了一張絕豔的臉,大帝是不會注意到的吧。不要說你身為一個正常男人,對我沒有任何欲望。”蘇見深的聲音忽遠忽近,迷離魅惑,每一個字裏的語氣都透着,【我們做吧】的急切。

“你們歸墟教業務還蠻廣泛,”司栖塵粗魯拽開蘇見深拉着他衣領的暧昧動作,直起腰身,擡手抹平褶皺,毫無情緒地評價,“就是不夠專業。”

“你在說什麽?”蘇見深不滿意自己的魅力竟然無法讓司栖塵動容,眼裏充滿了憤怒。

“模樣變得再像,骨子裏的東西是仿不出來的。”司栖塵蔑視一笑,同時掌中迅速化出一柄閃着妖異彼岸花花瓣的寶劍,把眼前媚态橫生的【蘇見深】,一箭穿心。

“噗呲!”

“唔!”【蘇見深】不可置信地抓着劍,大口吐出墨綠色的鮮血,表情扭曲尖銳嘶喊,“到底哪裏不像!我從未失手,為什麽你不受我的蠱惑!”

“其實我看到你脫衣服的時候,還的确很……期待。”司栖塵羞赧一笑,“他的身材一定很好。”

“不過,”他又把劍狠狠捅了進去,【蘇見深】的身體猛然一顫,痛到失聲,雪白的上衣被綠色血水浸濕。

司栖塵湊近他的耳邊,劃下隔音結界,告訴他,“他劉海長,會遮住左眼下邊一個極小極小的紅痣,那顆痣很美,很妖,很吸引我。若不是離得很近很近,很難發現。”

然而正在緩緩消失的【蘇見深】左眼角下邊,皮膚白皙,沒有極小被頭發偶爾會遮住的紅痣。

是個假貨無疑。

“找一只區區千年魅魔來蠱惑我,是不是把我看得太低了?”司栖塵笑笑地看着周圍幻境。

剛才羚羊骷髅化成粉末的一瞬間,香氣過後,便是一片令人迷醉的花海,大帝這等神力都沒有覺得突然換了場景有什麽不妥。

因為魅魔上來就對着他脫衣服,還是用蘇見深的臉,這誰頂得住!

這要是沒忍住跟魅魔來個一夜春宵,想必他的大部分神力都會被吸走。

這麽弱智的圈套,大帝豈會上當?

說真的,就算魅魔觀察仔細發現了蘇見深左眼之下的小紅痣,他也會做君子。

哪怕是真的蘇見深這麽會撩,他也是要看場合得好嗎?

“咯咯咯……游戲剛開始,這只是開胃菜。”不知從哪裏傳來的聲音,邪氣高傲。

“看來自常雲天開始,歸墟教一直打着我的主意。你們要是好好做人真心信奉,我倒是樂得給你們分些神力,但你們偏要搞些歪門邪道,本想等天道因果,不過現在,我想加入。”他聲音依舊是平緩的調子,卻透着令人膽寒的冷厲。

他感知到了一絲邪氣,卻又轉瞬即逝。

的确很強,司栖塵饒有興致。

大帝俊郎的面龐,染上了一層殺意。

魅魔死後,這裏的幻境依舊沒有消失,屬于領養骷髅濃烈的香氣回蕩着。

看來香氣不散,這個幻境就不會消失。

大帝不敢直接破開幻境。

他擔心這樣會傷害到蘇見深。

不知道這小朋友能不能扛得住環境裏的虛假現象。

——

“小深,小深。”

“師父?”蘇見深眼前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正在打坐的厲春風慈祥笑着,他腿上盤着一只大白貓,是蘇見淺。

他開心一笑,他最喜歡師父了。

每次在師父面前他都可以做個什麽都不用過腦子的小皇帝。

“小深啊,師父差不多該走了,蘇見淺也活了五六年了,老了,我帶他一起走。”厲春風原本半白的頭發,一瞬間稀疏全白,臉上皺紋橫生,兩頰都肉瘦到凹陷進去,聲音蒼老凄涼。

蘇見淺的毛發也幹燥斷裂,有點地方還長了貓藓,很多跳蚤在一人一貓身上蹦跳。

“師父?!”蘇見深急了!

身處幻境,他絲毫沒有感覺到時間瞬間流逝有何不妥,緊張半跪在厲春風身邊,“師父你不要離開我!”

他最愛的師父,最疼他的師父和他最喜歡的貓,為什麽會同時離開?

那以後他怎麽辦,松陵觀裏他和誰去撒嬌?和誰耍無賴?

他把師父當親人看待的,他的親人抛棄了他,現在師父也要走了?

他好慌,他好怕。

蘇見深一下紅了眼,他去抱厲春風,可懷裏的人冰冷僵硬。再一擡眼,厲春風已經是腐朽的枯骨,冒着濃黑鬼氣。

“不!師父!”蘇見深險些崩潰!

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最在意的師父和貓貓死了,那他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這種想法極其強烈的蔓延,他雙目赤紅,生無可戀。

但他使勁搖了搖頭,要冷靜。

他為什麽會生出想死的想法?

“蘇見深?”一聲熟悉的聲音在周圍散開,有好似斷了線的廣播,聽不真切。

“誰?”

這一聲,好似濃霧裏突然照射進來的光,讓他意識更加清晰,不再去想失去師父和蘇見淺的痛苦,不被情緒支配着想自殺。

“這是個掃把星!”另一道聲音自他身後傳來,他回頭,眼前景物一晃,他仰躺在一個毛巾被裏,被人抱着。蘇見深睜着無辜的大眼睛,但眼睛上蒙了一層厚重的鬼氣,他想說話,嘴裏卻發出一聲小嬰兒的啼哭。

蘇見深愣住,他這是,重生了?

不是沒有自殺嗎?

為什麽會重生?

“你看自他出生,家裏招來了多少鬼!再這樣下去,我們會家破人亡!”男人的聲音很年輕,不知怎麽,蘇見深知道這個人就是抛棄他的爸爸。

“可殺人是犯法的,我們蘇家是名門貴族,多少人盯着咱們找縫呢,這孩子要是突然就死了,以什麽理由?”這次說話的是一個女人,聲音帶着傲慢和煩氣。

蘇見深雖然看不清他們的臉,但是可以感受到男人女人極度厭惡地看着他。

他現在是被保姆抱着,保姆輕輕嘆口氣,似乎在惋惜這個體質招鬼的小少爺,剛出生一個多月就要面臨抛棄。

“那這樣,我們去個遠點的地方旅游,把這掃把星扔了,就說丢了。”男人十分不耐煩。

蘇見深的心倏地一痛。

這話說的多輕松,就好像在說要扔掉一袋垃圾。

他不是沒猜測過自己的種種身份,也設想過萬千個被家人扔掉的理由。

好的壞的都想過。

他知道自己體質奇陰,容易招鬼,所以因為這個原因被扔掉是他想得最多的可能性。

不過,他私心地想,也許是家裏太窮了,請不起道士作法,是不是連個護身符都買不起,所以爸媽才無可奈何地扔了自己。

還專門扔在松陵觀門口,這不就是另一種讓他生命得以延續的法子嗎?

蘇見深想,要真是這樣,他會原諒爸媽。

他現在自己會抓鬼,他很厲害,可以保護自己更能保護爸媽,他無數次做夢都夢到過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坐在一起吃飯聊天的場景。

那是多美好的夢啊。

可每次夢裏笑得有多溫馨,醒來枕頭就濕得有多重。

他也曾想,要是爸媽就是嫌棄他累贅,就是故意丢掉他,那有朝一日見面,他一定把這些年獨自承受的委屈都發洩出來!

如今親耳聽到自己的身份原來是豪門棄子,他的爸媽語氣裏盡是對自己都厭惡。剎那間的心髒鈍疼之後,他怒起勃然。

“誰他媽稀罕做你們兒子!”他大聲發洩!

但他發出來的不過是極其凄慘的嬰兒啼哭!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這房間裏有無數小鬼朝他湧來,蘇見深想要念訣畫符,可一個月嬰兒的骨頭很軟,只能小幅度擺動,壓根擡不起來手臂。

巨大的壓迫覆在他小小的身軀上,他痛的快要散架了!

但幾秒過後,他身上的鬼氣一哄而散。

男人更加煩躁的聲音傳來,“一張驅鬼符就得5000,黑袍道士看着這掃把星體質奇陰,還坐地漲價,說一般符鎮不住他招來的鬼,跟我要10萬一張!這不是搶錢嗎?快把他扔了!下午我們就去你一直想去的榮成野生動物園玩!”

女人的聲音十分高興:“那感情好,到時候我們還可以制造老虎搶嬰兒吃的事件,擺脫了這個災星,還能讓動物園賠償。”

接着就是高跟鞋噠噠走遠的聲音,女人心情很好,哼着小曲。

蘇見深知道,他所謂的媽媽去化妝收拾出門旅游的行囊去了。

然後要親手送他去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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