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孕婦

門裏是個長方形的空間， 有一個簡單的床，旁邊是散發着難聞味道的小側門，應該是廁所。房間裏再無其他。

冰冷的牆壁， 昏暗的小夜燈，一陣鐵鏈拖動的聲音，和懼怕低聲的抽泣。

“我不想再生了， 我不想再打針了， 不要給我泡藥浴，我求求你殺了我，殺了我吧！”女人嘶啞絕望的聲音。

床上的女人看到房間裏忽然出現兩個人影， 眼睛裏噙滿淚水，艱難動了動。

蘇見深心裏一咯噔！這是個臉色極度憔悴的孕婦， 目測三十出頭的樣子。

他之前的猜測， 八成是成真了！

師父歷春風跟他說歸墟教分點拐賣婦女和年輕女子的時候，他就想着， 是不是蘇盛海需要他們肚子裏的臍帶血。而剛才看到七百多個雙瞳嬰童他又加深了猜測， 會不會是他炮制了一個生産流水線！

現在親眼所見，就真他麽的離譜！

“蘇盛海怎麽這麽變态！”蘇見深忍不住大聲罵！

司栖塵指尖靈力一動， 女人手腕上綁着的鐵鏈嘩啦松開。

“你別怕， 我們是來救你的。”蘇見深小跑着到簡陋的單人折疊床邊， 去扶衣衫髒兮兮的女人。

可女人一下子受了驚，她一邊大喊着“我不生， 我再也不生了”， 一邊伸出手瘋狂朝着蘇見深抓撓！

“她神智應該不是很清楚了，不知道被蘇盛海逼着生了多少個孩子了。”司栖塵用靈力把蘇見深拉回自己懷裏， 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蘇見深看到女人就算失去了鐵鏈的束縛， 卻依舊沒有挪動地方， 只是胡亂搓着亂蓬蓬的長發，嘴裏抽泣幾下就念叨着“我不生，你不要給我泡藥浴，不要給我打針，我求求你，讓我去死吧！我不生我不生啊！”

女人聲音凄慘，不知經歷了多少可怕的事，蘇見深聽得心裏不是滋味。

“我們先去看看其他房間裏的女孩子是什麽情況。”司栖塵拉着他直接穿過房間牆壁，進入隔壁。

隔壁女人也是一個孕婦，她坐在床上，正在快速地啃着自己的指甲。

神情極度焦慮。

房間裏突然出現兩個陌生人，她并沒有慌亂，看來她在歸墟教，對一些超出常人認知的事情，良好接受了。

她只是放下啃咬得幾乎見血的手指，冷淡說道：“這次打算幾月幾號幾點幾時幾秒把孩子剖出去？”

女人這種絕望裏的堅韌，這種無可奈何的習以為常，惹得蘇見深心裏一陣難過。他輕嘆一口氣，對她搖搖頭：“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救？”女人聽了這句話，愣了一下，“你們是警察嗎？”

問完這句，女人似乎情緒上瞬間發生了海嘯，她拖着大肚子幾乎是飛沖到蘇見深身邊，撲通跪了下去，雙手死死抓緊了蘇見深瘦弱的手腕，她張着嘴巴，一直張着，她好想哭，可是卻怎麽也哭不出來！

她覺得那顆早就死了的心，在瘋狂跳動！

她在這暗無天日的小小空間裏待了有多久？她不知道，一開始她還努力記着過去了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一個月，半年……

再後來她只能依靠自己生了幾胎來估算大概的日子了！

“八年了，我22歲被人販子拐到這裏來的啊，啊啊啊！”

女人的一聲哀嚎終于在蘇見深不斷給她拍打後背後，洶湧哭了出來；

她太難過的無以複加，太過于激動了，她等着被人救出去，等到都快瘋了！

“這個地方，都不是人！這裏的教徒，都是怪物！”女人生怕蘇見深下一秒會消失，兩只手把他抓得更緊。

蘇見深被抓得有些疼，一個絕望至極的人，看到了生的希望，原來可以這麽有力氣。

他沒有躲，也不說疼，而是對着哭成淚人的女人點頭應着她的話：“是的，這裏的怪物們，已經都被我們收了，我們現在就是來救你的。”

“我信你，我相信你。”女人情緒大爆發過後，又恢複了剛才的樣子，她開始焦慮，焦慮中帶着興奮，又開始啃指甲。

“別啃了。”都出血了。蘇見深把她的手拿下來。

女人答應，卻還是忍不住去啃。

司栖塵拍拍蘇見深，讓他別管了。

被關在這樣逼仄的空間從來不能出去，生命裏只有生孩子，不停地生孩子，這是一件多麽摧毀女人意志的事。

到現在還能神志清醒，就真的很強大了。

女人再不用啃指甲的方式去發洩情緒，還能有什麽辦法。

司栖塵手掌彼岸花生出，她讓女人跟着這花走。

女人毫不猶豫選擇相信，她覺得，不管她再遇到什麽，都比被關在這裏生到死強！

陰路打開，女人很快就來到了冥界。

閻王看到生人出現，馬上反應過來這是大帝才有權利做的事。

彼岸花用來保護女人陽體不被陰氣傷身。

緊接着他就收到了大帝的命令：讓陰差把女人送到居住地警察局。

這樣，警察就能找到被拐賣不見的女人們了。

閻王放下手頭的工作，派人手專門做這事。

蘇見深也讓師父多挑些平時專門走陰的道士們，去地府幫忙。

王盛，陳平和羅子謙一馬當先，積極參與幫忙從各個陰路護送這些精神極度繃緊的孕婦們。她們有的剛懷，有的快生了，還有的是剛生完。

各個面黃肌瘦，憔悴不堪。

被送到地府的女人數量之多，讓閻王咋舌，這消息很快傳開來。

衆鬼都知道了是蘇見深和酆都大帝聯手在查歸墟教，這些女人就是從歸墟教解救出來的。

它們仰慕蘇見深和司栖塵，大罵歸墟教。有些死的年頭久的鬼還給新死的鬼科普，歸墟教有多麽可惡。

蘇見深和司栖塵解救完所有的女人，把精神正常的，能準确記得自己姓名家庭地址和怎麽被拐賣經過的，送去地府，再轉送各地警察局。

神志不清楚的，司栖塵讓閻王查一下生死簿，聯系家人趕緊先做療養。

還有一些生病的女人，首先安排到醫院裏，司栖塵掏腰包先墊付醫藥費。

他的錢那可是沒數的，人間只要供奉不斷，他的錢就是取之不盡。

閻王給司栖塵報數，地府一共接收了86個正常女性，52個神智不太好的女性，還有67個有明顯外部創傷的女性。

整整201人。

如此數量，令人發指！

蘇見深從多個女性的敘述中整合了一下：蘇盛海會給這裏的每一個女性泡難聞的藥物，打針，改變體內機能，增加能生出雙瞳嬰兒的概率。

和她們發生關系的男人們，都是歸墟教的教徒，也要打基因變異的針。

因為這種藥浴和針劑，并沒有安全性，都是一批又一批的教徒和女人們實驗出來的。

不知道死在這上邊的人有多少個了。

這些信息令人沉悶憤怒。

蘇見深沒有在歸墟教察覺到亡靈的存在，司栖塵也沒有聽閻王跟他彙報過有大量鬼生前是被做實驗致死的事。

所以，在歸墟教死掉的人，靈魂都被蘇盛海摧毀了。

他們來到人間一趟，卻永遠地消失了。

“玉帝為了複活他的娘，縱容歸墟教幹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蘇見深繃不住脾氣了，“剛才我就應該攔着你不讓玉帝渡那女像！”

憑什麽讓玉帝滿足心願！

司栖塵揉了揉蘇見深的頭，又捏了捏他氣得漲紅的臉頰，哄了哄，又引導他：“我們解救這些女人的過程太順利了。”

蘇見深猛然反應過來。

是啊，雖然說歸墟教總據點和他想象之中差距太大，但是也不至于整個地下，尤其是這個秘密基地裏壓根就沒有人巡邏。

這本來就是有些奇怪。

“你的意思是，蘇盛海故意讓我們進來這裏，發現這些。我知道他是用這件事拖延我們的時間，我們快去找他在哪，他操控着核心陣法呢！”

“你猜他現在還看不看得到你在哪？”司栖塵沒有動，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且問了句很突然的話。

“我猜？”蘇見深，“你這個語氣，我自然會覺得他窺探不到我了。司栖塵，你到底知道什麽，直接告訴我啊。”

“蘇盛海的事，我也都是猜的。其實，我是在想……他會不會選擇替代隔壁結界裏的完美雙瞳嬰兒身上。”

“如果蘇盛海進入那個孩子體內，他的身體就不再和我有血緣關系，所以就能窺視我了。”

蘇見深說完又問：“那如果他沒有進入嬰兒身體，現在在黑袍體內也不知道我在幹嗎了！”

他跟黑袍又沒有血緣關系！

“唔……”蘇見深又想明白了一點，忽然瞪大了眼睛，語氣拔高了幾倍“你不會是懷疑，蘇盛海不是蘇盛海，而且被！！”

“被常雲天替代了。進入蘇盛海身體後，他也是無意中發現了，能追蹤到你的行蹤。”司栖塵把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

他的語氣平靜到可怕。

蘇見深氣血上湧！這狗東西竟然還活着！

“靠！絕對有可能！按照玉帝那樣扶持歸墟教的德行，蘇盛海真的有可能是常雲天！他兩千多年前，并沒有被你殺死，而是早就被玉帝救下來了！”

蘇見深肉眼可見的越來越激動，“我特麽，這麽說，玉帝他！玉帝他坑了你！是他助纣為虐壯大歸墟教，是他助常雲天才能傷了你吧！然後又幫助常雲天和你達到必須殺死人間地獄所有的鬼才能……可最後！氣死我了！我要去和玉帝理論！”

蘇見深的火氣噌噌往上蹿！像火山噴發！

司栖塵的臉色出奇的平靜，可蘇見深知道他內心是非常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玉帝，兩千年前從來和酆都大帝井水不犯河水，為了自己的願望，為了複活他的媽，不惜害慘了酆都大帝！過後他還若無其事地與人開始拉近關系，稱兄道弟！？

司栖塵也是通過他們如此順利解救這群女人的事後，稍微琢磨了一下蘇盛海的目的，卻想通了玉帝在南海對他嘶喊的那句話。

“你知道了就不會在跟我做兄弟了”

如果僅僅是因為玉帝要渡女像，見媽媽，司栖塵在兄弟層面上，絕對能理解。公事公辦過後，私情上他不會針對玉帝。

但是要是他的設想沒錯的話，那玉帝當時的語氣就不夠愧疚和誠懇了。

他用地府空蕩蕩只為換常雲天一死！是用盡了所有犧牲！結果卻是白白犧牲！

“司栖塵，新仇舊恨，一起算吧！你若不确定，我去找他問清楚！”蘇見深拉着有些發呆司栖塵氣勢洶洶！

“小深。”司栖塵與他十指相扣，眼中銳利，氣勢騰騰，“給我一個愛的鼓勵！”

這仇必須報，司栖塵從來不是包子，但他不想把氣氛搞得這麽氣憤。

他怕他的小深氣壞了身子。

“怎麽，你怕你打不過玉帝和常雲天，我再不親你，就守寡了嗎？”蘇見深還以為他要說出什麽豪言壯語，比如一定把玉帝他倆撕成蜘蛛網！

“我！酆都大帝，你老公，打不過那倆敗類？開什麽曠世玩笑！”司栖塵周身靈光大盛，彼岸花開得豔麗。他像只華麗的打孔雀一樣，展示自己的美麗，啊不是，自己的實力！

蘇見深看着這樣神聖威武的大帝，驕傲無比！

他喜歡強者！

“對嘛！這才是我的偶像！”蘇見深從小長在松陵觀，可是聽着酆都大帝的傳說長大的！或許是從小他就形成了一種朦胧的認知，只有強如大帝的人，才能做他的白馬王子！

如今他把大帝搞到手，感覺實在是很爽。

酆都大帝是他最欽佩的神官，是正義的化身，是從不會戰敗的神！

“但是我嘴巴幹，就打不動。”司栖塵開啓無賴模式，“你忍心看到豐神俊朗的一代神明因為不被愛人獻吻，而造成心理創傷，就此隕落嗎？”

沒辦法，小深的唇嘗過一次就恨不得醉死其中！

蘇見深：“……”笑死人，這嘴這麽油，人設崩了知道嗎？

“司栖塵，待會打架的時候，可別被人弄壞了衣服，我可不會縫。”面對突然這麽會求親親的大帝，他想到了閻王和他說大帝換了好幾個人設套路他的事。

男人，呵。

你好幾層的馬甲掉了喔！

司栖塵沒有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他想到了第一次和蘇見深見面時，他的西裝被劃破，蘇見深說他不會縫衣服來着。

為什麽現在這個不搭嘎的時間地點對話，蘇見深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

嘶……雖然沒想明白，但後背淺淺發涼是腫麽回事？

再對上蘇見深似笑非笑的表情，司栖塵莫名就有點慫。

“老公，”蘇見深看着大帝逐漸懵逼的眼神，甜甜喊他一句，“我不喜歡老幹部喔，我喜歡你剛才索吻時候，狡黠嘴滑的大孔雀人設呢。”

司栖塵：“诶？”

他好像隐隐知道哪裏不對勁兒了！

閻王：大帝，是我果斷地賣了你！求誇，求獎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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