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瘦肉魚兒
爺孫二人大包小卷的回了村,把江老太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問道:“這...買這麽多用不着的東西做什麽。”
江雨橋蹲在竈房扒拉着買回來的東西:“奶,你看。”江老太湊上前去,看到黑乎乎的一大片,咧咧嘴:“這是幹菜?”
江雨橋抱住她撒嬌:“奶知道的真多,爺都不知道呢,好容易找到一家雜貨店開門才買到的。”
江老太得意極了:“你奶知道的可不比你爺少,這看着不像山菜,一股子腥味,是幹海菜吧?”
江雨橋更吃驚了:“奶連這都猜出來了,這叫紫菜,咱們縣城有個鎮就是靠海的,這東西價格并不貴,雜貨店賣的也挺多,只咱們鎮上的人怕是有些吃不慣,其實它味道極為鮮美,晚上就先做個紫菜湯喝喝。”
江老太點點頭,又扒拉扒拉那一大堆東西,掏出個疙瘩頭來,一指頭點在她腦門上:“這玩意兒還用得着你去買?家中多的是呢。”
江雨橋畢竟過了二十年錦衣玉食的日子,咧咧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幾聲,老江頭看不下去,“啧”了一聲:“一文錢四個的疙瘩頭,孩子想買就買了呗,值得你叨叨一回。”
江老太也覺得自己不該說,“哎喲”兩聲,江雨橋把她抱的更緊:“奶,該說還是得說,以前我沒怎麽出過門,好多事兒都得靠您告訴我。”
一句話哄得江老太高興起來,又蹲下同孫女一起看起了買的東西,這陣子家中花的錢如流水,老兩口雖說有幾個積蓄,可也經不住這麽花,賺錢迫在眉睫。
江雨橋翻出一塊後腿肉來,這精瘦的肉可比五花便宜多了,老江頭把肉沖洗幹淨就用力剁了起來,江雨橋把其他輔料都收拾好了,老江頭的肉也剁成了泥。
她把肉放在一個大盆子裏,一點一點往裏倒水,使勁攪拌,直到肉餡吸飽了水分變成淺粉色,又往裏倒入将近肉餡三分之一量的地瓜粉,繼續順着一個方向攪拌。
老江頭和江老太想插手又不會做,只能目不轉睛的盯着孫女,想着早些學好了,可別讓孩子受這個累了。
直到攪拌的肉餡開始出現明顯的痕跡,一按就有壓痕,這肉就算差不多好了,江雨橋又攪了一會,讓江老太燒了一鍋熱水,自己站在翻滾的開水鍋邊,一手抓着攪打好的肉餡,一手用勺子飛快的從虎口處挖下去,一粒一粒像小面魚兒一樣下到鍋中。
都下完了她松口氣,甩了甩手,把勺子遞給江老太:“奶,幫我看着,別粘了鍋,等這些肉丸子浮起來了就成。”
自己洗幹淨手抓了三個碗,裏面放上撕的碎碎的幹紫菜,切成小丁的疙瘩頭,撒點蔥花,加些鹽調味,點上一點醋,一舀子熱水澆在輔料們上頭,就看那紫菜慢慢舒展開,不一會就浸滿了整個碗。
這時候鍋中的小肉魚兒們也都浮了上來,江雨橋用漏勺舀進碗中,長舒一口氣,顧不得燙,端了兩碗遞給兩個老的:“爺奶,快來嘗嘗。”
眼睜睜看着那麽一小塊肉變成了滿滿三大碗肉魚兒,兩個老的都有些吃驚,捧起來先喝了一口湯,老江頭眼前一亮:“鮮!”
江雨橋卻有些遺憾:“若是有芹菜和香菜就好了,還有那淡幹的金鈎海米或者蝦皮,這味道定更鮮。”
江老太牙口不好,這幾年一年也就過年時候吃頓肉還老塞牙,她小心的把那小肉魚兒放進嘴中輕輕一咬,詫異的“哎”了一聲:“這肉...怎麽會又嫩又有嚼勁的?”
江雨橋拿出油罐子挖了一點兒豬油給他們放在碗中,滾燙的熱湯很快就融化了豬油,霎時間整個碗看着油汪汪的,更是誘人。
老江頭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這下話都不說了,只用力點了幾下頭,三兩下一大碗下了肚,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我看這東西不錯,雨橋可真不是說着玩兒。 ”
江老太也慢慢嚼着肉魚兒:“真好,托了我大孫女的福了,多少年沒這麽吃過肉了。”
江雨橋也端起自己那碗,先嘗了一口,總是少了些鮮味,只能嘆口氣,但是整體的味道還算不錯,重點是這東西絕對新鮮,是三年後從浙省傳過來的新鮮玩意兒。
這東西地瓜粉少了不夠滑嫩,多了卻失了肉香,她也是一點一點試出來最合适的比例才讓許遠抛棄了廚娘愛上她的手藝的。
她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把碗放在竈臺上對老江頭道:“爺覺得還成嗎?這買賣可能做得?”
老江頭捋捋胡子點點頭:“我看成,只是這一碗定多少?”
江雨橋早就胸有成竹了:“今日這塊肉花了五文錢,卻能做上三大海碗,回頭若真擺攤子,怎麽也能裝上五碗,這麽看來一碗的成本不超過兩文,爺奶先想想這價怎麽定合适?”
說着話她又摸出來兩個雞蛋攪散打勻,用吹帚把鍋中的水掃出來,抹了一小點兒豬油,攤了薄薄一張雞蛋餅,鏟出來細細切成絲兒,又挑了兩根放在那半碗肉魚兒裏,一下子綠的蔥花,紫的紫菜,黃的蛋絲兒,粉白的肉魚兒,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只不過兩根蛋絲兒就一下子襯的這肉丸子又能貴上幾文,老江頭一鼓勁兒:“咱們就賣四文一碗,這麽一大碗肉,怎麽頂不上兩個包子?”
這倒是和江雨橋心裏定的價差不多,那油炸糖糕還三文錢一個呢,買的人也不少。
她又道:“爺熬湯是一絕,咱們擺着兩份賣,若是要骨湯底的就五文一碗,白水的就四文。”
聽到自己能幫上忙,老江頭也笑了:“那成,反正大骨頭也便宜,幾文錢能買好些。”
初步定下來,三人都輕松起來,老江頭又剁了一小塊肉,這次兩個老的學着做,到底都是做了幾十年飯的人了,知道了差不多的比例以後很快就做的又快又好,口感同江雨橋做的雖還是有些差距,去鎮子上擺攤倒是夠了。
江雨橋翻出一張包東西的油紙把做好的肉泥包好放在外面凍着:“這東西凍着能頂幾日,等小樹來了煮給他吃。”
最近江陽樹偷偷跑來的次數倒是勤,自小他算是跟着江雨橋長大的,一日不見姐姐心裏就空唠唠的,隔三差五就得來一回。
江老太盤算着昨日孫子沒來,今明指定要來了,笑眯眯的點點頭。
果不其然下半晌江陽樹就過來了,江老太招呼着老江頭去給孩子煮肉魚兒,留兩姐弟在屋裏說話。
江雨橋把自己的打算從頭到尾認真的同江陽樹說了一遍,最後問他:“你覺得姐去做買賣成不?”
江陽樹低着頭,自幼他受的教育就是商賈之事乃是賤業,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一時沉默了。
江雨橋嘆口氣,正在思考要如何勸自家弟弟,誰料小小的孩子卻擡起頭來,眼眶通紅:“姐,若是我有出息,就不用你抛頭露面了。不如,不如我不讀書了,我同爺做生意去,到時候定給你掙多多的嫁妝!”
江雨橋心裏一驚,随即感覺欣慰,他不是因為傳統世俗而瞧不起做買賣…
她兩只手揉着他圓嘟嘟的臉:“你這小子,以後讀出功名來才是姐的依靠呢,放心,姐定能把你供出來。”
江陽樹卻更不得勁了:“我什麽都不能為姐做…”
江雨橋看着弟弟的可愛樣子笑了出來:“你可幫了大忙了,還記得你那一百零四文錢嗎,那就是咱家這買賣開始所有的錢了,賃攤子,買材料,置辦東西可都靠咱們小樹。”
江陽樹一聽自己的錢能派上這麽大用場,眼睛都亮了,憋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姐盡管花,我還給你掙!”
江雨橋失笑:“不成,你可得好好讀書,不然以後怎麽給家裏人撐腰,可莫要做那些耽擱正事的事兒了。”
江陽樹為難的撅起嘴,還是點點頭:“那…那咱們就說好了,姐弟分工,其利斷金。”
江雨橋無語,其利斷金前面是這麽用的嗎。這時江老太卻端着一碗瘦肉魚兒進來,聽到孫子說這種話就高興:“沒錯沒錯,其利斷金,咱們擰成一股繩,什麽金都能給斷了,快嘗嘗你姐教的新點心。”
江陽樹看着沒見過的瘦肉魚兒,好奇的嘗了一口,忍不住興奮的喊道:“真好吃,這個準能掙錢。”
“唏哩呼嚕”一碗下去,像吃飽了的小貓一樣靠在江雨橋身邊眯着眼睛打瞌睡。
江雨橋把窗簾放下,哄着弟弟睡了個許久沒睡的好覺。
初八一大早,爺孫倆換了棉襖就出了門,到了鎮子上直奔市場辦。
許是剛放過假,裏面的人都無精打采的,江雨橋看着一個看着年紀大些像管事的,靠近他捧上一袋熱包子:“大叔,還沒吃早飯吧。”
那打瞌睡的男人被吓了一跳,正要皺眉發怒,卻被肉包子的香味兒勾住了,臉僵在一個詭異的角度,看的江雨橋一陣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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