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抽刀
江雨橋死死盯着那輛馬車,直到它消失在街角才送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抱頭,實在是…太痛了。
老江頭也顧不上什麽五十兩銀子了,一把把她抱起來放在車上,然後胡亂收拾了一下東西塞在車上,推着孫女兒往回走。
江雨橋蓋着破棉被,聞着身邊纏繞的骨湯香氣,頭終于舒服了些,見了許遠她的心就亂成了麻,本以為這輩子再無交集,卻沒想到這猛然的相見。
雖說平日他買方子的事也不少,但許公公耳提面命他莫要張狂,在外面的他遠沒有在家中暴戾,如此強硬不容人拒絕的要買方子,倒是也不多見。
想的深了就頭痛欲裂,她索性也不去想了,乖巧的躺在破車上,聽着“轱辘辘”的車聲,感受着泥土路上輕微的颠簸,竟然就這麽睡了過去。
遠遠看到村口,老江頭輕輕喚醒她:“雨橋,快到家了,醒醒,莫要一下子起來受了寒。”
江雨橋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從車上坐了起來,看到老江頭額頭的汗,內疚道:“爺,你勞累了...”
老江頭咧嘴一笑:“這有什麽累不累的,你才多沉,還不如兩口裝滿湯的鐵鍋沉呢。莫要急着揭了被子,緩一緩再下來。”
江雨橋心裏被關心的甜滋滋的,睡了一覺感覺頭也好了許多,幹脆同老江頭商議:“爺,如今家中也算是有了銀子,要不要再買些地?”
老江頭這才想起來懷裏還揣着一張銀票,一下子卸了力氣,停在路中,把江雨橋吓了一跳:“爺有別的打算?”
老江頭顫抖的摸着胸口:“不...不是,只是沒想到咱們一下子有了這麽些錢。”
江雨橋咧開嘴笑了笑:“反正這是咱們自己掙的,爺慢慢想,不着急。”
老江頭也覺得自己有些傻乎乎的,活了大半輩子了,怎麽就被錢鎮住了,輕輕咳了咳,推起了車:“雨橋說的對,咱們先家去。”
不管祖孫倆各自心中是什麽心思,江雨橋下來幫着老江頭一起推着車往家走去,誰料剛進村子就看到自家門口圍了一大圈人。
江雨橋心裏一驚,同老江頭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加快步伐往家趕去。
圍觀的村民中有眼尖的看見祖孫二人,忙迎上來:“老江叔,你家這又鬧起來了。”
老江頭一聽心裏一涼:“咋了,誰來鬧?”
來人帶着幾分看熱鬧的激動和對鬧事者的不屑:“你那兒子兒媳婦呗,還有...你兒媳婦的娘家人。”
羅家?江雨橋眉頭微皺,羅家上輩子可安靜的很,從來沒出現過,這是怎麽跳出來的。
圍觀的人給祖孫倆讓開一條路,倆人推着車剛靠近門口,就看見羅氏趴在緊閉的大門上哭喊:“娘,放小樹出來吧娘,求您了,我女兒已經被你們帶走了。莫要再帶走我的兒啊,那是我唯一的命了。”
老江頭一聽這話眼睛都紅了,暴喝一聲:“放什麽屁呢!在哪撒潑?!”
羅氏被這一聲怒吼吓得一抖,止住了哭聲,眼淚鼻涕挂在臉上,張着嘴楞楞的看着一步步向她走來的老江頭。
她忍不住瑟縮一下,往後退了幾步。羅根兒見狀湊上前來:“哎哎哎,老江叔,我敬你是咱們羅家的親家,你可別當着我的面要打我妹子,這把我們羅家人放在哪兒了。”
老江頭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當他是那“嗡嗡”叫的蒼蠅,輕輕拍着院門:“老婆子,是我和雨橋回來了。”
門“嘎吱”一聲從裏面打開,江老太臉上蒼白,看見老江頭和江雨橋嚴肅的兩張臉只覺得自己心中這才踏實下來。
江雨橋一見江老太的臉色就心疼起來,又看了一眼追出來的臉上挂着淚的小樹,心裏頭只覺得一股火湧起來,今天本就因着許遠的突然出現讓她心煩意亂,此時她突然不想再窩窩囊囊的忍着了。
她回頭死死盯住羅氏和羅根兒:“你們過來做什麽?”
許是她慘白的臉色和挂着的黑眼圈,讓那羅家兄妹倆齊齊打了個冷顫,羅氏眼神閃爍着,知道江雨橋不是省油的燈,抿着唇一言不發。
那羅根兒看着眼前瘦小的江雨橋,壯了壯膽氣,上前一步:“怎麽說話的,沒大沒小,我是你大舅!”
江雨橋勾唇一笑:“大舅?呵,我大舅早就死了!”
圍觀的村民們哄堂大笑,羅根兒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上前兩步想要抓住江雨橋,誰知江雨橋早有準備,一把從身邊的車上抽出剁肉的菜刀迎向他。
羅根兒來不及收手,被那菜刀劃破棉襖,差一毫就要劃破胳膊,他吓得飛快縮回手,看着被割破的棉襖懊惱不已,這本就不是良善人,哪裏容得下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拿刀指着!他眉眼倒豎,一看就是動了真氣了,兩只手上來要抓江雨橋。
江雨橋臉上的笑越發諷刺,見他沖着她要來了,用力把菜刀往他腳前的地上一紮,“铛”的一聲脆響,那刀竟然沒過三寸厚的雪插進凍土裏,只差半寸就能把羅根兒的腳指頭切下來。
江雨橋順手又抽出一把刀指着僵在原地的羅根的脖子:“說!你們來做什麽?!”
接連這麽兩下,圍觀的村民都吞了吞口水,誰能想到那柔柔弱弱的姑娘竟然變得如此彪悍,這...這還嫁不嫁人了...
那羅根兒也被吓住了,愣愣的盯着雪地裏左右顫動的刀,他有一種感覺,若是今日他真的想做什麽,江雨橋那個小丫頭片子也真的敢殺了他!
羅根兒不敢上前,羅氏更是縮着脖子往後退,看見老江頭祖孫倆回來就竄到人群裏的江大年早就悄悄退到人群最後,扭頭就往家跑。
江雨橋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胳膊筆直,一把菜刀橫在羅根兒脖子前,一字一句問道:“你們到底來做什麽?!”
羅根兒只覺得自己腿腳一軟,卻也不敢癱下去,生怕滑過脖子前面的刀,上下牙打着顫:“雨...雨橋,先把刀放下...”
江雨橋不止沒放下,反而往前送了幾分:“說!”
羅根兒都已經能感覺到脖子上的涼意了,咬緊牙關不敢讓牙抖,圍觀的村民都安靜的看着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羅氏恨不得鑽到地縫裏,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老江頭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急忙上去握住江雨橋手中的刀:“給我...”
江雨橋晃動了一下沒有掙脫開,刀刃在羅根兒脖子上輕輕滑過,一道血痕霎時溢出血來,羅根兒只覺得脖子一涼,吓得差點尿褲子:“媽呀!”
江雨橋看着老江頭的眼神,松開了手,羅根兒見她手中沒了刀,心裏終于松了口氣,正準備趕緊跑,老江頭卻把刀往前一送:“說,來我家做啥!”
村民們都吃驚的瞪大眼睛,這幾十年不吭不聲的老江頭,竟然也敢拿着刀指人了!
羅根兒眼淚都快出來了,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瑟瑟發抖的開口:“老...老江叔,我,我是,我,我來你家找小樹的。”
江雨橋彎下腰把地上的刀用力拔了出來,一把橫在他眼前,輕聲道:“再說一句假話,我就不保證你還全乎了。”
羅根兒真的想跪下了,褲子上慢慢洇出水漬來,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尿了褲子,緊緊盯着眼前的兩把刀,終于迫不住壓力大喊:“我來要錢的,我來要錢的!我看見你們擺攤子了,我要錢!”
江雨橋眯起眼睛,收回刀,看着被人群拱在前頭的羅氏:“娘,你也是來要錢的?”
羅氏的臉紅得發紫,哆嗦着嘴唇沒吱聲,江陽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松開江老太的手邁出門檻,略帶期待的看着羅氏:“娘,你是來尋我,還是來要錢的?”
羅氏被兒子這麽一問,只覺得自己的臉像是被人抽了十幾個大嘴巴子,耳朵中“嗡嗡”作響,她動了動嘴唇,這個時候不管怎麽樣她都說不出是來尋兒子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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