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去縣城

這句話連張村長也沒想到，他震驚的看着老江頭，老江頭迎着齊刷刷的目光繼續道：“我這個家，這陣子幾乎都是村裏人幫忙撐起來的，如今自然也要回報村裏人，原本...我打算把攤子留給這孽障，今日看來怕是留來留去留成禍患了，不如拿出給村裏人，只當給孩子們添塊糖甜甜嘴吧。”

誰也沒料到老江頭能說出這話來，反應過來的村民們一片嘩然，這攤子能掙多少錢他們多多少少也有些數，絕不是給孩子添塊糖的數目。

張村長半晌沒找回自己的聲音，旁邊的村老耐不住了，張三爺爺站起來緊緊盯着老江頭：“你說的可是真的？”

老江頭從懷中掏了好幾回才掏出兩張紙，遞給張三爺爺：“三哥，這是鎮上攤子的賃契，還有半月，這一張就是咱們在賣的地瓜肉包的方子，我都，都備好了，可這不成器的，我...”

渾濁的淚随着話音落下，他一用力繼續道：“不止這攤子，這三畝地我也不留給他了！都賃給村裏人！”

羅氏目瞪口呆，她到底錯過了什麽，江大年吃吃錯藥了？明明兩人在家中商議的好好的，他怎麽突然又發瘋了！

她剛要開口阻攔，卻被身旁的江陽樹一把拽住，頓了一下沒出聲，就這麽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張三爺爺雖然不識幾個大字，但是“賃”這個字還是認識的，一眼過去喜笑顏開：“好，好。”

張村長看到這兩張紙才知道老江頭不是賭氣，心裏暗嘆，這壯士斷腕的決心可比他強多了。

這種好事誰還會猶豫，他伸手接過來：“既然老江叔這麽說，那村裏也不同你客套，這攤子到時候定交給最實誠的一家人來照看，得了銀錢就放在村中，既然老江叔說給孩子們甜甜嘴，那這錢就只供孩子們讀書使。”

院內衆人連席都顧不上吃了，紛紛站起來堵在堂屋門口，那厚門簾被人掀開，一雙雙滿懷期待的眼睛盯着張村長手上的兩張紙。

江雨橋在人群後抿唇輕笑，這也是她提議的，一些帶不走的東西，何不用來報答村中衆人，順便謀取更多的好處呢，一石二鳥罷了。

今日這席吃的是全村人都舒心，想想那下蛋的金雞自己也有一份，除了一直被王二叔禁锢住的江大年，狼狽的羅氏，還有想要鬧騰卻被人壓服住的羅根兒一家子，每個人心裏都暖烘烘的。

張村長趁熱打鐵，幹脆直接把家家戶戶當家的都叫出來，在老江家院子中投票選出張柳根家經營攤子，又選了三家子賃下那三畝地。

被選出來的張柳根歡喜的滿臉通紅，看也不看直接在張村長寫下的契約上按下自己的手印，捧着兩張紙對院子中人傻傻憨笑：“俺，俺一定會好好給村裏掙錢的！”

原本打算吃吃到下半晌的流水席因着又添了這樁喜事一直吃到了天擦黑，李牙累的直喘粗氣，那些特地多備的菜早就被吃光了，現發面蒸饅頭也來不及。

婦人們一商議，各自回家拿來了家中的饅頭幹糧，江雨橋和李牙手起刀落把饅頭切成指腹大小的塊，打入十來個雞蛋，撒上大半盆的蔥花，加上滿滿幾勺鹽用力攪勻，炸過肉丸子的油透着一股肉香，澄出一些倒進鍋中燒熱，倒入拌好的饅頭塊急火爆炒。

不大一會饅頭塊的表面就開始慢慢變得焦脆，李牙兩手握着大鏟子不停的翻炒，鍋中的饅頭片刻功夫就邊緣起翹變成了金黃色。

濃郁的雞蛋香混合着微微的焦香，還有蔥油的香氣點綴其中，誘的竈房裏的人都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

張嫂子感嘆道：“雨橋這手藝可真是絕了，就這粗糧幹糧都能做成這樣。”

江老太得意的笑道：“可別誇她了，外頭都等急了吧，咱們快些端出去。”又扭身對王二嬸道：“還要麻煩二媳婦，鍋中的點心也端上去給孩子們吃吧，總不能讓他們餓着肚子。”

王二嬸有些羞澀，嘴裏半真半假的埋怨：“這群不着調的，逮着一家就可勁兒吃，誰家吃席還連吃兩頓的。”

江老太還沒說話，李牙爽朗的笑出聲：“這是好事兒啊，那說明我做的席面好。”江雨橋被他逗笑了，忍笑給王二嬸使眼色：“沒錯沒錯，都是因着我們李牙哥做菜太好了。”

竈房裏一頓哄笑，引得覺得莫名其妙的院中衆人也跟着笑了起來，張嫂子率先端出一大碗雞蛋饅頭：“快些嘗嘗，可是新鮮吃食呢。”

王二嬸也端了一碟松糕出來：“看看，還特地給你們備了點心，吃完了可得念叨一句人家的好。”

一群人起哄道：“那指定，江家做人可沒話說。”老江頭在堂屋攬着江陽樹，聽到這句話祖孫倆對視一眼，俱滿含笑意。

熱熱鬧鬧，人聲鼎沸的席面，直到月牙爬上樹梢才慢慢散去，有張嫂子帶頭留下來，村中的婦人們手腳飛快的拾掇洗刷碗筷，漢子們把桌椅板凳抗在肩上，一趟趟的往各家去送。

孩子們都兩眼發昏，困的睜不開眼，家中爹娘剛抱起來就一個激靈醒過來，馬上低頭去看手中的松糕，見糕點還乖巧的被握在手裏才咧開嘴笑了笑，眯上眼睛徹底睡了過去。

江陽樹順勢留了下來，江大年夫妻和羅根兒一家在還沒開始選攤子人選的時候就被張村長派人趕回家了，江雨橋追了出去，遞給羅氏一壺酒，匆匆說了一句“這是給我爹的”，就扭頭跑了回去。

幾個押送他們回去的人心裏感慨，江大年這麽不是個東西，閨女還這麽孝順，也不知道上輩子修了什麽福氣了。

這酒可真不是一般的酒，是江雨橋特地托李牙的關系從鎮子上酒窖裏買的原漿酒，味道極香卻也極烈，讓江大年失去理智也足夠了，今日若不是這酒幫忙，江大年說不定還鬧不起來。

既然解決了後顧之憂，江家四口就開始為去縣城做準備，二月二各處私塾就要收徒了，轉過日二月初一大清早，老江頭和孫子孫女就同李牙一起去了鎮上，賃了一輛驢車直奔縣城江雨橋所說的私塾。

離縣城越近，江雨橋就越緊張，江陽樹敏銳的察覺到了她掌心的汗，用力回握住她的手：“姐，你放心，我一定會過了先生的測試的。”

江雨橋僵硬的咧開嘴笑了笑：“姐信你。”面上卻依然有些不安。

江陽樹抿抿唇，只道結果沒出來江雨橋不會放下心來，索性也不再說，閉上眼睛默背着三百千和幼學瓊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