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今

再次見面發現他們的女神老了。在白色歐式洋房的花園裏，靜靜坐着的人，優雅的坐姿，高貴的神态，一如十年之前。可是她老了。就這麽老了。手冢和忍足暗暗交換一個眼神，沒有洩露出更多的情緒。女人的精神還好，在看到管家領着兩人進來的時候，露出了異常欣慰的笑容，就像一位迎接到久未歸家的孩子的、普通母親。

忍足先一步上前取過了Roy手中的雙夾纻玫瑰紋案的英式茶壺替她斟了茶。恰到好處的濃香伴着淡淡的熱氣是Roy鐘愛的英式下午茶，連這個習慣也是十年如一日的，忍足淡笑道：“夫人其實可以試試港式花茶，您一定也會非常喜歡的。”女人抿起嘴角接過茶杯又放下，她握住兩人的手。

“歡迎回來，我的孩子們。Yushi，Kunimitsu。”

“我們回來了，夫人。”女人唇邊的笑紋又深了一些，卻完全不影響她尊貴的氣質，她們有大半年沒有見過了，她很想念她的孩子們。“Yokus，為Yushi準備一杯藍山，Kunimitsu……嗯，”女人看了眼手冢側過臉向另一個兒子問道：“Kunimitsu現在被禁止喝咖啡了是嗎？”不理會手冢的黑線忍足笑着答道：“是的，夫人。醫生堅決禁止他食飲一切刺激胃部的東西，請給他番茄汁就好。”聞言女人點點頭拉過手冢的手笑：“我知道了。Yokus~”

“是的夫人，我這就去準備。”行過标準紳士禮的中年男子Yokus·Will退了下去，手冢和忍足在Roy兩側落了座。

“Keigo還是那麽忙啊，好像有很久不是你們三個一起回來了。真的是有點寂寞呢~”

“是，最近有一個并購的case，确實有點小麻煩，Keigo也脫不開身。不過他很愧疚的，所以承諾了聖誕節一定會有所補償，請您就期待着吧。”不确定忍足知道了多少，手冢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麽說是Case的關系？我以為是你們兩個鬧別扭了呢。”

“怎麽會呢，連Tezuka都讓着他，我就更不可能和他鬧別扭了。夫人多慮了哦~”

Roy偏過頭盯着忍足片刻，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Yushi一直是這樣的呢。還是Kunimitsu最乖了啊，什麽都寫在臉上~”即使沉默着也會中槍的人不禁黑線不已，忍足則是忍不住笑出來：“您确定他那僵硬地像中世紀古畫的臉上能反映出什麽東西？？”其實對他們來說手冢的表情還是可以讀出來的，但無論是忍足還是跡部依然會每次都忍不住揶揄幾句。

女人翻了忍足一眼露出不無得意的神情：“Kunimitsu很誠實的哦，原本也不屑于說謊的。”明顯話中有話，看來今天Roy是無論怎樣也不想輕易放過忍足了，雖然他被拿來當了幌子，但手冢并不打算幫助任何一方。果然貴婦人又轉向忍足的方向，柔聲道：“所以說Yushi，你和Keigo不要欺負Kunimitsu哦！”

忍足微怔一下別開眼無奈笑笑，有些讨饒的意思：“……夫人。”

“夫人，這是Oshitari少爺的藍山，Tezuka少爺的番茄汁。”Roy點點頭，管家便行過禮退了下去。

庭院很大，雖然是只來過幾次的地方，園裏面各式各樣的玫瑰卻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白色粉色黃色藍色紅色還有各類雙色玫瑰，在微涼的潮濕的風中依然開得嬌豔。視線落處缤紛花瓣的浪湧一層一層的，就像追逐的游戲——忍足眯起了眼睛。那表情太過複雜，Roy有些疑惑地望向另一側的孩子，手冢卻只是微抿嘴角輕輕搖頭。

女人也只能搖頭笑笑，順口轉移了話題：“Kunimitsu是瞞着我戀愛了嗎？”

“沒有。”手冢端起了番茄汁。

“噢~原來還沒确定感情啊。Yushi，來跟我說說，是個什麽樣的孩子？”手冢遞了個眼神給忍足，後者全當沒看見，算是報了手冢先前見死不救的仇。

“也是一個有着天才名號的人呢，夫人您會喜歡的。Tezuka可是一眼就看中了的，還是光天化日在大街上！”說完還不忘嘲諷地沖着某人笑，“話說回來，夫人怎麽看出來的呢？其實他們連開始都還算不上啊~”

“不要小瞧本夫人哦，你們一進這園子我就看出來了啊——Yushi呢，一看就是心裏有事，就算你想瞞天過海那些微的矛盾早就出賣你了。至于Kunimitsu嘛，雖然也是有點為難的樣子，氣息卻比以往柔和了很多呢，這是只有愛情才能改變的啊。”手冢和忍足對視一眼皆是面露無奈，雖然只有十年，但是果然無論如何也不能瞞得過母親一樣的存在啊。兩人同時別過眼默默嘆息。

“不要偷偷嘆氣哦！想瞞過我你們還早着呢！”女人擡起手捂嘴笑，拍拍兩人的手背：“下次一起來吧，四個人。Kunimitsu~Yushi他們的話你不用太擔心，雖然不知道Keigo想做什麽，但是就交給Yushi吧。我可是好不容易盼到你對什麽人動心啊，心之歸屬是很重要的哦！——你總是喜歡什麽都隐忍着，不過愛情是很霸道的東西，一定會教會你很多的~”Roy好像預見了什麽一樣輕笑起來又繼續道“不管是怎樣的孩子，你喜歡的話，我也會喜歡的，一定要帶他來呀。”

他大概是真的不擅長說謊，無論是表情還是其他，手冢無語地看着兩人，只得妥協。

“如果是他，一定會帶來讓您看看的。”

“嗯嗯，就這麽說定了，你要加油哦！你們兩個，都是。”

“好。”兩人異口同聲地應道。

“別光說我們了，夫人的身體怎樣了？這次來之前Yokus先生說您的心髒不太好，我們都很擔心。”

“哎呀，他就是小題大做啦……”

……很溫暖的秋日午後。

也許有些東西失去了，但也有些東西得到了，他，或者說他們，所貪戀的、其實并非過去的東西。至少這一份天降的恩情與親情，就是令他們都心存感激的。

時至今日。

吃過兩人親手做的晚飯又小聊了一會兒Roy便休息去了，據說今日為等他們回來沒有慣常午睡，所以剛入夜便沒了精神。手冢與忍足看着她睡下才下了樓坐在中廳壁爐邊上，一人手裏一疊文件，時不時交換着意見。直到兩人的私人手機先後響起，忍足接起電話比了個手勢走去一邊，手冢則是看着郵件一臉詫異。

“Tezuka，旅途順利。那座宅子的地址是哪裏？我忘了回去的路了~”為什麽休假中的人要回去他們的宅子？手冢覺得他暫時是不可能了解那位天才的想法的，于是他按下了撥號鍵，電話很快被接起。

“Fuji。”

“吶，Tezuka，快告訴我地址。”

“……XX區xxx路136號。”

“司機師傅，麻煩開到XX區XXX路136號。”天才連對人說話的語氣也是分對象的，那邊明顯溫文爾雅，手冢眉間一動，暗暗嘆息。

“喂~Tezuka~你難道不會發郵件嗎？”

“……打電話比較快。”難道挖苦人會上瘾嗎？

“哦~是嗎~我以為是手指太僵硬不方便呢~”

“你怎麽知道我手指僵硬？”

“呃……”還是不習慣讓對方太嚣張，手冢滿意地感覺到天才對“自掘墳墓”的認識，嚴肅的唇角微微揚起。“為什麽沒有在家多呆幾天。”這只是随口問問。

“嘛~我來工作的時候跟他們說是住公司公寓的，自己那間屋子早被雜物占領了~怎麽，你不願意我回去嗎？”

“不是。”

“那你還問那麽多！對了，家裏的洗衣機什麽的我可以用吧？今晚似乎還是要住你的房間呢，你肯定沒來得及吩咐鐘點工準備多一份鋪蓋吧？”

“……嗯。”

“果然，吶……”

……

很細碎的、廢話一堆的電話粥。手冢靠在歐式高背椅子中，擡眼便可看見忍足正站在窗子外的露臺上，側臉表情愉悅，任誰也看得出是和戀人通話。

短暫的忘卻或抛棄究竟是為了什麽呢？以前他并不懂，但是也許以後，真的會變的不一樣也說不定。

沒有說的是另一份的鋪蓋準備了，打電話是因為想透過聲音知道他的心情好不好，看到他說“找不到回去的路”就突然想帶着他來給Roy看看。

每個人都有不能言說的話。

“吶，Tezuka，你在聽嗎？我到家了哦。”

但是，如果那所謂的心之歸屬，是他的話。

Fuji Syusu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