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Chapter23. 遇見

早上的行程原本就比較緊湊了，手冢實在無法抽身出來只能派他前往醫院。河村的傷并不很嚴重，據那個老實人的說法，只是被迫跳車時摔斷了右腿，其他小傷口倒是無所謂，但傷筋動骨一百天是在所難免了。河村抓抓後腦不好意思地笑，不二坐在病床邊削着水果。

“那麽，Taka桑開的車是突然剎車失靈的嗎？”

“嗯，我大概明白Fuji你的意思。但我覺得應該不是特殊事件吧，呵呵。其實之前因為Boss他們去澳門，那五天車子都沒人動過，昨天也是直接就開上山了……以前我每天都會送去公司的技術組修檢的，Boss不用車就疏忽了，所以應該不是被人……總之真是不好意思，沒想到我一時偷懶會給你們添了這麽多麻煩，抱歉啊Fuji。”

“不會，Taka桑也很辛苦啊，剛好借此機會好好休息吧。我也能來你這偷偷懶呢。”似乎是對每日滿滿當當的行程十分不滿，不二的語氣裏有點怨念，此刻的他很容易被看出真實的想法，看起來有點像少年，河村憨憨地陪着笑。

“可是Boss本來就很忙了，這樣會不會更忙亂了。”

“完全不用擔心那個工作機器，他們會找人暫時替代你的。就算臨時找不到也還有我呢，放心吧。”感覺到河村的嘴角明顯僵硬地頓了一下，不二不動聲色慢條斯理地将削好的蘋果遞給河村。

“他跟你說過什麽嗎？”

“呃……沒有、沒什麽……”不二用的是人稱代詞，但是河村卻沒有懷疑指代的對象——老實人一腳踩進了陷阱。

“吶，Taka桑。蘋果好吃嗎？”開足了暖氣的特別病房裏忽然有些陰風陣陣，是冬天要來了吧？河村本能地向後縮了縮，“好、好吃。很好吃……”

“诶？可是Taka桑你還沒有吃到嘴裏呢~”

“……啊哈、哈、哈……是、是啊……哈……”毒蘋果？不知為何他的腦海裏忽然閃現出了《白雪公主》的片段。

“Boss說了什麽真的不能告訴我嗎？Takashi？”不二的尾音微微揚起，聽起來無比輕松，與河村的汗流浃背完全成反比。

“……那個、Boss交代了……他不在的時候，絕對不能讓Fuji你靠近駕駛艙……呃……”

“還有呢？”眉眼彎起的弧度賞心悅目得一塌糊塗。

“還有、那個、愛惜生命的話就不要坐Fuji、你開的車……”

“噢~是這樣啊。吶，Taka桑，你覺得Boss的話是什麽意思呢？”

“……”

……

這年頭，無論是司機還是病人都很不好當啊。

從住院部大樓出來明顯松了一口氣，不二擡起頭呼吸着沒有福爾馬琳氣味的空氣，就算污染嚴重，對比之下也憑顯地清新爽朗了。他閉起眼睛感受秋日裏正午陽光的溫暖，耳畔有些許人聲時大時小。似乎是到了午飯時間，園子裏随處可見一對兒一對兒或三五一群的人圍在石桌邊或是坐在鋪了單子的草地上像郊外的聚餐——看起來很愉悅很溫馨，沒有半點生離死別的味道。

掃視一圈，不二的視線便被一抹明蘭色吸引了去，焦點處一名男子身着住院的衣服坐在長木椅上，半長的發微微卷曲，白皙俊秀的臉有一點久病不愈的孱弱，笑容卻淡雅舒暢。

總覺得和他的不一樣，那種笑容。不二腳步未停，也不刻意向哪個方向走去。

那人所坐的長椅上周邊圍滿了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他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小麻雀們指手劃腳，那男子就只是溫和地笑，也淺淡地開口，他只說寥寥幾句，但是他會認真地看每一個在發言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神情似乎是在歆羨着，或者說是、懷念着？

如同被一幅美好和諧的畫作吸引，不二不由得在離他們不很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那人也許是感覺到了些許長時的凝視，他擡起頭與不二的視線相接。

“Yukimura哥哥Yukimura哥哥，你先聽我說啦！Yukimura哥哥！……”小孩子興奮不停，大概是十分不滿于幸村的分心，拽着他的袖子大力地晃。不二笑笑，幸村便也帶着些歉然笑着颔首，他低頭，他轉身。若不是想着某人恐怕不會自覺去午飯，說不定可以成為不錯的朋友呢，隐約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不二聽着身後越來越遠的“Yukimura哥哥”的叫喚聲愉悅地想着。

神之子、嗎？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Tezuka，你讓Inui準備了槍給Fuji”而且還是Glock19c，想必也是他欽點的。确實對于Fuji來說，那槍十分适合，很明顯就是手冢考慮問題的習慣。

“嗯。”沒有絲毫要隐瞞的意思。

“你不要對我或是Atobe太有信心比較好。”忍足停了手下的動作收斂了表情，手冢擡頭側過臉。沒有記錯的話這是第一次他們兩個的對峙，以前每每都是跡部對兩人中的誰有了不高興的情緒，另一人便明了暗了地調解，這次倒真是新奇。

也格外地疲憊。他轉回頭合起眼微微舒了口氣。

“Oshitari，至少Kawamura的事，真的不是他。”

“我覺得我的耐性已經是相當不錯的，但是這一次，連我都不想再聽你說這件事。”

“Oshi——”

“好了，我們進行下一個話題。我從機修技組調一個臨時司機給你？但是最快也要有幾天，因為是你的專用司機，必須要經過我和Inui的全面調查才可以。這幾天你要自己來？還是我回去住？”

“不必，我自己來就可以。”

“你怕我找他的麻煩。”幾乎是肯定句，而且在忍足侑士這人來說，這已經完全是在生氣的表現了。

“Yushi。”手冢也有些不耐煩了。忍足手裏的藍色文件夾不輕不重地落在深咖的辦公桌上。

“你知道你如果再出了什麽事，他一定得死麽？有一個Echizen Ryoma在前，現在又來一個，你居然還要一味縱容？”

“Oshitari，不要再提起以前的事。Ryoma還是孩子。”

“好，Echizen還是孩子，他現在叫你大哥了，我們就當是兄弟。那麽Fuji呢？”

“不要明知故問。”

“我不知道。相信Atobe也是一樣。”

“……你一定要現在和我讨論這個問題麽？”兩人的耐性都明顯告罄，忍足繞回到辦公桌對面，兩人一站一坐地隔桌對峙，誰也不肯退讓。終于他深吸一口氣，緩下聲道：“Tezuka，你知道戀人的含義麽？單方面付出的，不是戀情。——更何況他是來複仇的，你覺得你可以讓那樣一個單純卻固執的人放棄仇恨麽？”

“我從來就沒打算讓他放棄仇恨。”他說過他想要的只要他有本事盡可以拿走，手冢國光從不反口——包括他的命。他不會讓他輕易殺死他，但也不會一開始就不給任何機會，就當是一場殺戮游戲，如果勝者只能是一個，至少也陪他玩到最後吧。就算是，對這個明目張膽的殺手，特別的嘉獎。

其人眸光濯濯沉靜，神情堅定卻淡薄，面對這樣的手冢，忍足忽然覺得無話可說，他搖搖頭：“你的特別賞識是不是賠得大了點兒？你還記得我說過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三個人麽？”

“是。”他并不猶疑，“你覺得我是能被輕易殺死的人麽？”

再次恢複對峙的場面，空氣中每一粒微塵似乎都放慢了運行的速度，兩人間平靜地暗潮洶湧連門外的人都仿若聽得到驚濤拍岸的聲音。不二旋動門把帶着笑步入僵硬的氛圍中心。

“吶，沒有專屬司機不太方便吧，Boss大人？不如讓我來？”

忍足慢慢側過臉看他，微微眯着的眼睛裏雖然沒有明顯的遷怒，但是他繃着嘴角沒有說話。

“Fuji，你先去吃飯，一小時以後直接去地下射擊場，Ryoma會在那等你。”

“嗯，那臨時司機的事就這麽定了，我來做。我們走吧，Boss大人，您的午餐必須要有人監督的呢，請不要擅自增加我的負擔啊——這句話我已經說膩了呢~”不二眉眼彎彎地說完，也不理會手冢的反應，又徑自轉向忍足：“吶~二頭目，我開車的話是不可能在車上做什麽手腳的了，雖然想報仇，不過沒打算同歸于盡呢。這樣說您放心了麽？”忍足眨了下眼，仍然沒有答話。

“嘛，”不二偏偏頭笑，“我也猜到就算我這麽說你也不會放心的~不過我的Boss大人真的必須要去吃午飯了，我們回來再讨論這個問題好嗎？”

“Fuji。”不二尋聲迎上那人制止的目光，他是不知道這兄弟三人的感情究竟好到何種程度，手冢明顯是不喜歡他對待忍足的态度，但是天才現在也十分不高興。

“怎麽了Boss大人，還有什麽吩咐麽？”

很明顯地故作無知，迫使手冢不得不站起身拉過他向外走。

“Oshitari，晚上去TreesFree，我們好好談談。”手冢頓了一下繼續道：“如果你想，把他也叫來吧。”

透過門的縫隙辦公桌前的身影沒有任何動搖的樣子，然後一扇門隔開來，便是門裏門外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