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Chapter24. 勝負

一片紅得凄凄慘慘戚戚。

他從不知道辣味拉面還可以加辣加到這種程度，然而對面的人一手芥末一手辣粉還在不停地晃動的動作看起來卻無比娴熟也沒有要停止的意思。手冢沒有制止他,正要動筷子，不二卻将他剛才奮力加了“料”的碗推過來，然後将他先前的那份兒看起來還算正常的換了過去。

“請用吧，Boss大人~”他眉眼彎彎。

“Fuji，你在生什麽氣？”

“嗯，吃飯時間不适合說這種‘令人不愉快’的事呢，我們吃完再繼續好了。吶？”手冢不說話，回望他一眼繼續動筷子——确實有點刺激，在不二來到他身邊之後連與咖啡和雞尾酒這種程度的東西都無緣的味覺一時難以适應這樣的刺激，不過也并不是不能下咽。盡管如此他的面還是沒能第二次送進口中。

“是不是我放了毒藥你也能這麽平靜地往嘴邊送？”不二的臉微微側着，藍色眸一線光轉，強壓的怒氣在嘴角的冷笑中釋放着絲絲寒意。“你是在貶低我嗎？”

手冢放下筷子推了下眼鏡。“我以為剛才的對話你全部都聽到了。”再怎麽曲解也不該是這樣的方向，更何況他是他認可的天才。

“是，我是聽到了。”不二的聲音低回，眸光卻像利箭一樣，“但是我聽不懂。”

“那麽我無法解釋。”

“Tezuka Kunimitsu！”

“Fuji，這是餐廳，我們是來吃飯的。”雖然是商業中心的餐飲廣場人流頗多又正值午餐時間更是人聲鼎沸，但是周圍的幾桌已經頻頻将視線投注在他們這邊，非常時刻他不想再引起更多的注意。手冢的聲音有些強勢。

不二平複一下又将兩人的面碗換了回來，他低着頭。

“19c，你選的？”

“嗯。”

“你不認為在保護我之前你自己才更應該有所防備麽？你哪裏來的無堅不摧的自信？！”

“你了解我的過去麽？”不二端着筷子的手停了下來。“想殺我，先贏了Ryoma。”

“你對Echizen，究竟是什麽感情？”

“弟弟。”

“那我呢。”

“拒絕回答。”

加足了辣的面在人潮過于擁擠氣流不暢的餐飲廣場吃起來只令他感覺煩躁不已，他問了奇怪的問題，那人就作了奇怪的回答。兩人普通地吃着飯，他說拒絕回答的時候，忽然有種世界都安靜了的感覺。他想起忍足的話，同樣被稱作天才，那人說“單方面付出的不是戀情”，他其實是想說一廂情願的都是傻瓜吧？

那麽，他剛才想要聽到的，是這人怎樣的回答？

千回百轉的思緒中不二忽然恢複了笑容，即便是有些自嘲的意味，他擡起頭：“我一定，會贏他。”然後他不确定那人的嘴角是不是些微地揚起了。

專用的射擊場在本部的地下二層。設備很齊全場地更是占了整層建築的長寬，連燈光也十分充足，看起來花費了不少心思。順了手冢的意不二一個人先下來，立體環繞仿真的女聲報靶系統正在孜孜不倦地報着數，從子彈發出的聲音與報數的間歇來看，反應很靈敏，應該準确度也是一等一的了。

“九點八環。”

“九點九環。”

“九點九環。”小個子的倔強小孩掀開帽子甩甩頭又重新将棒球帽戴在頭上，再次擡起握着手槍的右手。

“十環。”伴随着滿點的特別提示聲音，少年揚起下巴一句“Madamadadane！”聽得不二忍俊不禁。

“吶，小點兒，狀态調整好了麽？”越前一個驚怔之下回頭，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不二悄無聲息地接近幾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雖然他大哥已經警告過這個人是必須全力以赴的對手，但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少年眯起了眼睛。

“Fuji前輩，果然很有兩把刷子嘛~”

“呵呵，還好吧~不過和我比賽不用左手的話，會輸的哦~小點兒。”他摘去了越前的帽子，學着那人的樣子揉了揉他的頭發：“那麽在比賽之前，你确定身體已經沒問題了麽。”

“随時可以開始。”揚起臉的少年金瞳晶亮，閃爍着充滿鬥志的光，不二笑笑擡手向右邊。“Inui，”特地被叫來當裁判的乾貞治從不離身的筆記中擡起頭，陰險地咧着嘴笑。

“他給我的槍。”乾一怔有所猶豫：“可是Fuji，Boss還沒……”

“他給我的槍。”與少年的對視并沒有因為和乾的對話而打斷，不二笑着接過Glock19c，将少年的驚詫盡收眼底。

他們兩人的槍，一模一樣。少年的手漸漸收緊。

時間沒有靜止，氣流沒有阻礙地流動，

“Inui，比賽的方式。”

“國際标準，25m或50m，你們自選。”

“這樣啊，小點兒，你說呢。”

“不要叫我小點兒！50m，決賽計分！”

“好，正合我意。Inui，可以開始了。”

原本兩人所選的賽道之間是可以隔半個場地或者更多的，反正專用射擊場也只有他們三人而已。但是越前卻選了最近的賽道，頗有點要并駕齊驅當仁不讓的意思。雖然是少爺脾氣，不過少年并沒有自亂陣腳，左手起發九點八環，不二覺得他大概是全國或全世界同齡的孩子裏最厲害的了——但少年明顯對自己的表現不滿意。

“九點九環。”少年側過臉：“Fuji前輩，請不要手下留情。”不二無所謂地笑笑，起發九點五環，少年皺眉。

“五道，十點一環。”

“六道，九點七環。”

“五道，十點三環。”

“六道，九點七環。”

……

“Fuji前！輩……大哥。”少年收了手向來人低頭行禮，手冢從前臺成績公示屏走過來點點頭。“Ryoma，不可急躁。”

“Wus。”不二不以為然地眨眨眼，手冢看他一眼沒有說什麽，擡手示意兩人繼續。以十發為一組共六組，前兩組不二無疑落下了不小的距離，照這樣下去進行到第四組基本比賽就定型了。但是從不二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準備吃敗仗的預兆，手冢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第三組開始。

“五道，十點四環。”

“六道，十環。”

“五道，十點三環。”

“六道，十點四環。”

“五道，十點四環。”

“六道，十點三環。”

“五道，十點四環。”

“六道，十點四環。”

……

乾擱置了筆記本，站在手冢旁邊。“Boss，Fuji他……”手冢搖搖頭制止了他的話。乾會意噤聲，卻忍不住在心裏驚嘆。要有何等天賦異禀，才能做到如此程度。不二除了第一發是恣意打出的成績，随後的每一發都是越前的前一發靶數，毫無偏差。——簡直令人無法想象——如此才能。

進行到第五組開場，兩人的總比分相差了五個整環數。不二忽然轉過頭對手冢笑笑，那眯起的眼睛一如尋常，卻讓手冢聞到了不一般的味道。

“五道，十點五環。”

“六道，十點六環。”

“五道，十點五環。”

“六道，十點七環。”

“五道，十點六環。”

“六道，十點七環。”

……

第五組結束，兩人相差三個環數。手冢眯起了眼睛。

“五道，十點四環。”

“六道，十點九環。”

越前收手深吸了一口氣，乾也不由得向前一步，仿佛不能置信。

“五道，十點五環。”

“六道，十點九環。”

“五道，十點六環。”

“六道，十點九環。”

……

“五道，十點六環。”

“六道，十點九環。”

只剩最後一發。

“停。”手冢從座椅中站了起來。“Fuji，你合格了。”

“大哥！我們還沒比完！！只剩最後一發！”現在兩人分值應該是一樣的，一槍就定勝負了，他怎麽能甘心？！

“Ryoma。”

少年激越的金色瞳眸蹙地就黯了，正如天地雷鳴戛然而止。他拉拉帽檐：“Wus。”手冢點頭：“你先上去等我。”

少年收好槍低着頭不情不願地跟兩人行了禮，離開了場地。

“Inui，去把今天的電子記錄銷了。”

“是，Boss。”

“為什麽這麽做？”暫時遣開了人，手冢的聲音還沒有中午時聽來的隐忍，明明欺負了他疼愛的孩子，這人還可以如此冷靜。——什麽構造啊？不二眨眨眼睛，手指鑽進扳機扣随意轉轉：“吶，你只說要我贏，又沒有說不許用這種方式贏。我沒有犯什麽規吧？”擺明了一張臉寫滿着“我只是想這麽做就做咯”——這樣的句子。

手冢盯着他片刻，轉過身邁開步子默然嘆息。他背對着他走，大約三十米，槍聲再次響起。他微微偏頭，火藥的味道擦着發尾掃過鼻翼，他幾乎可以看得見從他右側飛過的子彈紮進正前的吸音壁裏，彈洞口飄出一縷青煙。手冢轉過身看那個雙手端着槍站在原地的人，他們中間隔着的是一把槍，從他的方位只看得到漆黑的槍管口。

而且Glock19c——是他為他選的。

不二的槍從那一雙湛藍色眼前慢慢移開，他偏着頭，沒有笑。不知為何比起擦身而過的子彈那一瞬間才更加令手冢有種異樣心痛的感覺，他将手揣進風衣的口袋。

他們始終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沒有人會主動靠近。

不二忽然偏偏頭扯動嘴角，看着他卻舉起單手向右邊的賽道重新端起了槍。

“。”一笑，扳機動。

“六道，正中紅心。六道，正中紅心……”銷完電子數據正向這邊走來的乾手中的東西掉落了一地，不合時宜的歡快的音樂因為史無前例的記錄跳躍個不停。不二聳聳肩神情卻看不清楚，他忽然回過頭對乾嬉笑道：“吶，Inui，本天才一輩子就這麽一次好運氣只被你看到了，你可要好好地記錄下來吶！”

“……”

轉過身手冢已經離開。

空蕩蕩。他忽然覺得、就是這樣了。

“Fuji，別再對Boss開槍，否則你真的會死。”

注[1]：本人所查的資料顯示射擊場“決賽計分”才顯示小數點後一位，實際上最高單發成績是十點九環。普通比賽（包括預賽）則是只顯示整數成績，最高十環。（某對這些也是一竅不通，如果有哪位親願意指點，請務必提點或指正某。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