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Chapter34.盛宴

很多熟面孔和新面孔。白日裏的政商宴會看起來正經很多，偶有名媛眷屬混跡其中，衣着打扮也都是些顏色樸素樣式端莊的禮服首飾。傳聞中的女議員清水麗子一身幹練的銀色職業女裝獨樹一幟地游走在強男弱女的會場本就很是搶眼了，與那人從容有度地侃侃而談則更加引人注目。

——果然所有的宴會都是無聊的。不二撇撇嘴角順手取了一杯藍色夏威夷，轉個身走向了無人打擾的露臺。

由于宴會的正式程度，舉辦場地也不再是歸于某個人名下的別墅或産業。這棟建築雖然也是歐式風格的洋房，但庭院設計更接近于教堂。他所在的二樓露臺，視野并不開闊，正對面稍高的白色鐘樓身後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偶能看到通體雪白只影成雙的鳥翻飛其中，映襯着秋日午後的陽光，惬意灑脫。不二雙手搭在同樣是白色的石膏圍欄，陽光的角度有些許刺眼，他眯起眼睛抿一口酒又轉個身向後靠去。

金色明亮的禮堂足夠輝煌炫目，即便沒有夜的渲染。

有那麽一些地方，總是熱鬧繁華得很空虛，卻仍有人打破頭也想擠進去，另一些又無奈于不能抽身出來——這樣想的話他無疑是十分幸運的，既不想進入，也不必為難于無法脫身。主動權似乎一直在他手中，随他來去自如。

即使他明白，原本并不應該是這樣的。淡下眼他随意望去。

不知道從何時起只要他看過去那個人就會出現在視線焦點，他總是看着他忙碌看着他疲憊，看着他疲憊着也依然忙碌。似乎稍微能體會到忍足的用心良苦了，只是不知道如今這樣的局勢發展是否也在那個同為天才的算計之下。觥籌交錯中那人終于感覺到了他長時間的視線停留，卻也只是掃過一眼便繼續他的應酬。不二笑笑端起酒杯自飲，再擡眼時略帶驚訝地看着那人已然放下酒杯，正撥開人群徑直向他走來。

端着杯子的手穩穩停住，不二睜開眼睛看着他不敢移開視線，耳邊好像能聽到他穩健的腳步聲一樣，一步一步。直到近到足夠看清那人眼中的異樣，他不由得站直了身體。

“Fuji。”他的表情有些嚴肅，不二不明就裏下意識地向後看去。

“不要回頭！”

來不及為某人難能可貴的緊張急迫感到好笑，他被他抱住旋身，只聽到手冢的後背重重地磕絆在另一側的扶欄發出鈍重的聲音，不二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他被護着側臉貼在那人心口，這是他們最近的距離，然而近在眼前的扶欄上熟悉的一縷青煙迅速消散，留下的一道深刻彈痕和些微火藥的味道，瞬間迷茫了他的神情。他捉住他的衣襟，嘴邊的話緊接着被他一連串的動作打斷。“你……”被半抱半攬着向殿廳裏撤，耳邊是嘈雜的尖叫聲，他擡眼只能看到手冢緊繃的下颔，那人額上的汗正順着鬓角淌下來，似乎正隐忍着極大的痛苦，不二反射性得想要推開他卻被強硬地阻止了。視線越過他的肩，他清楚地看到一點紅的光亮從對面的鐘樓射來。不顧一切地狠命地試圖再次推開他，從未聽過的嚴厲聲音從他頭頂傳來，怔愣的剎那兩人已經都倒在了地上。

他聽到他的悶哼聲，他依然抱着他堅持用身體維護他，能清楚地看到他一瞬間蹙緊的眉緊閉的眼，感覺到某種東西可怕的穿透力，不二艱難地眨動眼睛，從上方落下的一滴汗水砸在他臉頰，冰冷刺骨。

“……Tezuka，Tezuka！”跡部首當其沖地跑過來，身後緊跟着忍足，手冢擺下手轉過頭去，确認了對面鐘樓的方向已經全無氣息，他從不二身上離開松了一口氣一樣滑靠在一邊的牆壁，滿臉焦急的幾人立刻圍了過去。

“你怎麽樣？哪受傷了？Tezuka！”

“沒、事……別擔心。”

“Atobe你最好放開他，看後面！”順着乾所指的方向，映入衆人眼裏的是一道縱向寬寬的血帶刷在他剛剛滑落的牆——觸目驚心。衆人皆是暗暗吸一口冷氣，跡部怔忡一下立刻放開手冢推開身旁的人向不二走過去：“Fuji Syusuke！你！……”

“Atobe！”忍足急忙拉住他，“先帶Tezuka回去！你想看他失血過多嗎！”聞言轉臉看一眼忍足雖然停止了上前卻狠狠地瞪着仍坐在地上的不二，跡部咬牙切齒地低喝道：“如果他有什麽事，我一定要你……！”

“Atobe！”最後一個字被不輕不重地聲音蓋過，聽到手冢劇烈的咳嗽聲跡部咬緊下颚狠狠地轉過身回到他身前。

“別再說話了笨蛋！每次每次都犯同樣的錯誤！本大爺都提醒你多少次了……車子很快就到樓下，你給本大爺争氣點兒！”見手冢有些脫力地擺手還望向露臺外，跡部擰着眉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別擔心……Atobe，回宅子。”

“說什麽瘋話呢！你這樣……”

“就是這樣、才不能……去醫院。”手冢眯着眼睛仰起頭，眼鏡因為剛才一連串急促的動作早已不知掉到哪裏去了，他勉強伸手捉住了跡部握着他手臂的手：“Keigo，回、宅子……”

心知他是擔心他會對不二做什麽，跡部憤怒之餘再大的怨氣也無法發洩，見忍足暗暗捏了捏他的手跟他搖頭，跡部眉頭一緊穩了穩語氣。

“好——我叫Will醫生帶人先去宅子等着，你一定要撐住，很快的。”

“……別擔心……”

別擔心別擔心別擔心！這一句句也不知究竟是安慰誰的！

“Tezuka別再說話了！別擔心的應該是你，交給我和Keigo，現在閉上眼睛休息！”連向來最鎮定的忍足都表現出了明顯不悅，跡部握緊了手冢的手。

樓下傳來車子引擎的聲音，直到一行幾人帶着手冢離開，留下善後的乾看着安靜得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麽的不二，忍不住搖頭嘆息。

“你去嗎？我的車就在園子裏。”不二徐徐擡起頭，渙散的聚焦一點一點終于漸漸重合在一起，乾心中一驚繼續道：“Boss雖然失血很多，但傷口在後心上方，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不二的眼睛眨動兩下，似乎慢慢回過神來，他緩緩站了起來也看一眼鐘樓，這才向廳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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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Boss受了槍傷正在宅子裏準備手術大石整個都混亂了，好在都是會顧全大局的人，将總部的運行暫時托給他，忍足把電話還給乾看一眼站在門口還穿着淩亂西裝的某人，抿抿嘴角徑自進了主卧。Boss的手術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總部的醫驗室有足夠的儲血很快就會送到。乾習慣性地在本子上記了幾筆擡起頭推了推眼鏡——只要沒有其他意外的話。他看向不二，收起筆記本沒有接近。

不二看起來很平靜，雖然沒有慣常的微笑，衣服稍顯淩亂，半長的發由于微低着頭的姿勢遮住了大半的表情，但是靠站在門邊的身影依然優雅，也确實單薄。皺皺眉頭，他覺得不二是需要什麽來将他喚醒。

“Fuji，血袋應該快送到了，你去接一下吧。”

不二頓了一下站直了身體。

“Fuji Syusuke！”

在靜得出奇的走廊，跡部的聲線和拉開門的聲響顯得十分刺耳。只在忍足小心地合上門的時間跡部已經将一個白色的看不清究竟是什麽的物體向不二狠狠砸了過去。

“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有什麽本事！你知道這是什麽嗎！”跡部指着磕在牆壁又滾落到地上的白色藥瓶怒目瞪視着他。從瓶子裏的藥片發出的聲音可以聽出裏面幾乎已經空了。不二似乎微怔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低頭看着沒有答話，也沒有其他反應。

“我問你話你聽到了嗎！你知道這是什麽嗎、你知道這是什麽嗎！”跡部的聲音再次拔高，攔住激動地上前的他，乾仔細看一眼那個白色瓶子，也下意識地緊張起來：“難道真的發生了什麽意外？”跡部瞪了他一眼又擡手指向不二：“那你應該問問他！”

“你想讓他怎麽死？嗯？你是想讓他怎麽死你才高興？啊？”忍足适時地拖住了跡部的手沒有讓他繼續向不二逼近，乾暗暗松了一口氣。

“Atobe，究竟怎麽樣了？你先把裏面的情況說一下。”

跡部咬着牙不吭聲，忍足便沉着聲音代答道：“原本的槍傷雖然不輕，不過也不會危及性命，但是——胃穿孔，只差一點點就要了他的命。”

乾倒抽一口氣，也不由得看向了不二，然而後者依然沒什麽反應。顯然是被他的表現徹底激怒了，跡部掙開了忍足沖上前一把拽住了不二的衣襟：“你說，你究竟想讓他怎麽死？你倒是說說看！或者是、你和那個叫山下什麽的家夥，你們想讓他怎麽死？你想讓他怎麽死！你到底想讓他怎麽死！”大力地晃動下不二的腦後幾次都要撞在牆上，忍足和乾想盡方法地攔着。

“Keigo，不要這樣！”一邊勸着一邊從身後半抱着他向後退的忍足有些吃力：“Tezuka還要手術，別這樣。”

“你還替他說話！”

“我不是替他說話！”忍足也不悅起來，睿智的眉間蹙起，他拉過跡部的雙手穩住呼吸鎮定道：“現在沒有什麽比他的手術更重要的事，嗯？我們現在要先去吃點東西，晚點才能陪他守夜。不然你放心回公司嗎？”

“當然不放心！”想也沒想地回絕掉，跡部擰着眉微微思索一下，側過臉再次瞪了不二一眼終于跟着忍足下樓去了。

樓梯口傳來醫護人員的聲音，跡部氣勢地叮囑。看着一隊換好白袍的人提着藥箱保溫箱直奔主卧，隐約聽到關門前Will醫生的命令聲，乾稍微放下心轉過身。

不二正望着地上的藥瓶出神，天才的想法是無法估測的，乾一直這麽以為。但是現在看起來似乎也并不是那麽準了。他推推眼鏡站在一邊，也不再說什麽。

已經夠亂的了。

現在只希望手術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