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Chapter37.旁觀
“Fuji,怎麽忽然想到來喝酒了。”
佐伯自己是很習慣酒場,以前做小警員的時候巡邏調解糾紛或是做卧底,都免不了到歌舞伎町酒吧之類的地方,久而久之對這類場所也就不怎麽挑剔了。但是他不是不二,不二家的三姐弟喜好總是很分明。由美子喜歡高雅的娛樂場并且愛跳舞的她對舞池要求非常嚴格,不二裕太則是看起來倔強叛逆其實很乖的好少年,所以學生時代都不進這種場所。至于眼前這位青梅竹馬,佐伯端起杯子側臉看他,不經意地皺皺眉。
不二是三姐弟中最敏銳也最敏感的人,他知道這種性情的人多數都是有某種精神潔癖的。而在不二周助身上,這類精神潔癖就體現在他不喜歡氛圍或人群太過複雜的場合。
“嗯。很久沒和Saeki一起喝酒了,忽然有點懷念——怎麽,不想來一杯?”見他向自己端起杯子,佐伯笑笑與他碰杯。“那倒沒有,不過是你每次主動找我喝酒都沒什麽好事啊。”
“诶,居然這麽說,小心我報複吶。”
“哈,你。是沒少報複我吧!”打趣完發現不二只是笑笑居然沒有接茬,佐伯也就沒什麽心情繼續這些無關痛癢的話了。看得出不二只是想喝酒,作為朋友他就權當陪襯了。好在他們都不想喝醉,兩人就着生啤一杯一杯地喝,不二不說話,他也就識趣地不去戳他的痛處。吧臺的燈光非常晦暗,不二的眼睛遮在長長的劉海下,雖然看不清表情,但是有種很壓抑的感覺。似乎很難過,或者該說,是痛苦?這個表情和他幾天前隔着一個對街看到的由美子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
大概那件事不二還不知道吧,但是他一個只是朋友的外人根本不适合提到這件事,佐伯低下頭。
“Saeki。”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慢了半拍才莫名轉頭,不二仍是先前的姿勢看不見表情,感覺到話題可能會與某些事情有關,佐伯整理了表情,也嚴肅了起來。不二偏過頭看他。
“你幫我查的事,還有別人知道嗎?”彎着眉眼卻沒有笑容的不二融在一片燈紅酒綠的背景中,厚重酒杯杯底的冰塊化塌了,發出清脆冰冷的聲響,佐伯放下杯子仔細回想。
“要說有人知道,應該知道的人還不算少吧。”見不二蹙眉,佐伯笑笑擺手:“你先別緊張,不是那個意思。”他斟酌一下詞句繼續道:“你知道警署的檔案室來來去去都是要登記的,電子浏覽也都是有記錄的,如果有人要關注絕對不是無跡可尋。”
“嗯,這個我知道。”
“而且,我查的陳年舊事,又多是無疾而終的檔案,多多少少會引起些好奇。不過——我的能力你總該放心吧?”佐伯笑起來賣關子:“我每次去檔案室借調資料都是同時調兩年間的案子,所以應該不會被注意到其中‘某件事’的。——雖然只是按理來說。”被他故意搞怪的表情逗到,不二淡淡笑下,又回過頭去。佐伯斂斂神情。
“聽說那人受了重傷?”不二的手頓了一下,泡沫溢到杯沿。
“嗯……”
“Fuji你,是不是又在懷疑什麽?”
山下不在。
一路走到警署,一路在想。從警校出身的人沒有天真的,他當然更加不是那種人。只不過當初他要讀警校,是山下送他去,同樣的,畢業後也是山下将他從香港接回來。不是沒有考慮過他的用意,只是爸爸的朋友戰友,卻對他關照至此,怎麽可能不奇怪只能說他高估了自己,本以為不過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結果卻證明,依然是他太天真。
從那兩槍的瞄準點足以看出對方的狠戾,令他驚訝的是這和他們先前說好的完全不一樣。
根本就不一樣。
不二下意識地握緊酒杯。
那一天的那個人,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始終徘徊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守在卧室門口徹夜都在回想,直到天亮了才理清楚胸腔緊繃窒息的疼痛感全都是因為——他從來沒有,真的想要他死。
如果……
“先生,您的Blue Hawail。”調酒師操着一口怪異的日語極紳士地将酒杯推到不二面前,被一片冰藍色水影拉回思緒,不二将視線從雞尾酒杯上轉移到調酒師擡手示意的吧臺左對角方位。“這是那位先生為您點的,希望您喜歡。”
隐晦的光線中只能看到對面的人一頭淺色張揚的發,棱角分明的臉,自信也挑釁的笑容。不二微微眯起眼睛,那人左手端着酒杯随意晃晃,從深色休閑西裝的袖口中露出一小截白色。沒有多餘的表情,不二叫住正要轉身的調酒師微笑着禮貌道:“麻煩請給那位先生同樣的雞尾酒——Blue Hawail,Thank you。”
感覺到不二的氣息變化,佐伯半轉個身掃了一眼對角方向,立刻就換了一臉擔憂的神色,他低聲問道:“Fuji,你知道他是誰嗎。”
“九州四天寶,Shiraishi Kuranosuke。”
“嗯,你既然知道他是什麽人,我就不必擔心了吧。——但是他為何會找上你?”
不二端起酒杯送到嘴邊輕輕搖頭,然後不鹹不淡地道:“我只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
********************************************
“……除了澳門的第二張邀請函以外,這兩天總部,港口和難波那邊都一切正常。”手冢靠在床上,手中幾頁文件,被子上還散落着乾所說的那第二張藍色邀請函。“嗯。邀請函的接收對象,”他翻動一頁紙:“有沒有意外者?”
“……”乾推了推眼鏡:“沒有。”紙張的聲音清脆清晰,手冢不疾不徐地擡頭,乾反射性地又去推眼鏡。
“Inui。”
“是。”
“我才是你的Boss。”
“……可是我認為Atobe的決定是百分之百地對你……”很清楚乾要說的話,正因為太清楚了手冢看着他鎮定地重複了一遍:“我才是你的Boss。” 這一刻乾确實很懊悔自己挑錯了時間,在跡部去書房主持電話會議,而忍足又不知道去忙什麽了的時候,獨個面對自家Boss,他根本沒有勝算。
而且,最後一個能阻止這個人的人也不在。
乾深吸一口氣将中指和食指抵上鏡架:“除了我們預料之中的立海組和幾個大集團外,九州的四天寶也收到了邀請函。”見手冢沒有露出太過驚訝的表情,乾進一步說道:“并且可以确定,四天寶的少東Shiraishi Kuranosuke一行确實已經來到大阪,而且似乎毫不懂得‘低調’行事。”
手冢靜靜聽着沒有應聲,轉回頭鏡片後的眼微微眯起若有所思。關于四天寶在九州的勢力,可以說是與那邊組在大阪的勢力不分上下。相較而言,雖然青組被不少老江湖稱為“後生可畏”,但論根基還遠不及這兩大幫派。至于那個年輕的即将繼任四天寶首領的白石藏之介——一瞬間他聯想起宴會那天一直所感到的不協調氣息。捏着文件的手落在被子上,他擡起頭。
“找人盯住他們,确認他們的目标和來意,還有活動範圍。”
“嗯。這個我已經想到了。不過Tezuka,你說會不會有可能他們是來與哪個組織集團接洽的?”
“你想說真田?”
“是。我覺得真田對這次澳門賭場的授權超乎尋常地在意,而Shiraishi也需要能幫他順利接管四天寶的支持力。他們……”
“不會。”
“你确定?”乾有些詫異于手冢十拿九穩的語氣。
“Sanada向來不屑于任何外界的力量,至于Shiraishi,‘聖經’是不會找對他有威脅力的人作他的合夥人的。”
乾合上筆記本擡起頭:“好吧,依照我對他們的調查,至少性格和行事作風上确實如你所言。那麽還有什麽理由令他來到非自己勢力範圍內的地方呢?”手冢颔首輕聲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随即想到什麽似的他又叮囑道:“盡可能不要讓Fuji與他們扯上關系。”
乾微微一怔,再次推了推眼鏡。
“怎麽了。”
“……其實,他們,就是Fuji和Shiraishi昨晚已經在二町目的酒吧‘交過手’了。”乾說的有些小心翼翼,手冢看向他神情略顯凝重。
“他去找Fuji了?”
“總歸不可能會那麽巧吧,即便是二町目酒吧也不算少數了。”這種事自然不必乾來說,令手冢在意的是和槍擊徹底聯系起來的另一種可能性。乾端着筆記本沉聲道:“恐怕是Fuji那邊漏了底,關于那件事。”
手冢微微舒出一口氣靠向身後的枕墊,稍加思索他搖搖頭。
“山下一開始的目标就不是我。”不等乾提出疑問,手冢已經掀開薄被試圖離開兩日未離的床鋪,乾自知阻止不了也就只能幫扶着他。“是要去找Atobe他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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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的書房設備齊全得和他的辦公室沒什麽兩樣,連儀器的牌子都是跡部慣用的,所以用起來輕車熟路得心應手。結束了公司高層的電話會議接過忍足遞來的安第斯山,傳真來的文件內容令跡部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忍足坐靠在同把大班椅的扶手上一手環上他的肩。
“高槻實業的Case已經敲定了?這麽高興。”跡部将文件甩給他,頗有點不可一世的得意。“我本以為高槻守好歹該是個有手段的角色,”他輕哼一聲:“真是浪費了本大爺還高看他一眼。”忍足輕聲笑笑将文件擱回桌上。
“他原本就不是什麽池中龍,若不是有Fuji Yumiko在,他連繼承權都拿不到。”
聽到熟悉的姓氏已經讓跡部方才的愉悅心情折了大半,随即聯想到的一系列問題更讓他眉間一點一點豎起。別過頭跡部不悅道:“Tezuka那個笨蛋,一開始就不應該由着他,再也不能相信他說的話了!”
忍足撇撇嘴:“誰說他不是呢。”語氣一轉,他攬過跡部輕聲哄道:“但是Keigo,你也看到了,他真的認定了,寧可用命保護他。”
漫不經心地伸手去理他的衣襟,忍足的表情沒有認真也沒有不認真,但是跡部還是覺得不舒服。他捉住忍足的手質問道:“難道你認可他了?”
“你說誰?”知道他是故意逗他,跡部回過去一個亦真亦假的瞪視。忍足搖搖頭擡手拂過他的頭發溫聲道:“說不上認可不認可,但是Keigo。他守在門口将近一天一夜的表情,讓我想到那一年,”跡部的身體輕微震顫,忍足便無奈又心疼地将他抱在懷裏親吻他的額心:“雖然那時候我沒看到你是如何度過那三日的,但是看到他的時候我就想——大概那時候,我也讓你露出了同樣的表情吧。”
時間凝滞了片刻,跡部忽然輕哼一聲,嘟哝道:“才不一樣。”
“嗯?”
他卻沒有再說話了。
即使相戀多年他依然無法真正清楚直白地對他說,那時候的跡部景吾就已經很确定,可以為他,為忍足侑士,死——絕不僅僅是當時年少,意氣一時。
但是他們都還活着,沒有什麽比這一點更令他覺得應該用一生、用所有活着的時間去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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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