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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這樣的……”沈追司把許冬至教他的那套說辭和陳山說了。
大概就是許老太太對他們姐弟倆太苛刻了, 飯不給吃,事沒少讓做,還試圖拿許新月換糧食, 也不管有病在身的許冬至死活,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當人奶奶。
他希望陳山能做主把他們姐弟倆分出去單獨過。
陳山挺想做主的,但這個主,他還真做不了。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分不分家是許家人自己的事情, 他哪怕是他們大隊的大隊長, 也沒有權力強制要求他們分家。
不過,他可以幫着和許老太太說說, 條件合适的話,許老太太沒準會同意, 畢竟她可是做出過二十斤糧食就把許新月賣了的事情。
許冬至雖然是男孩子,但從小身體就不好,不僅幹不了什麽活,還要倒貼錢給他看病,是個實打實的拖油瓶, 在許老太太眼裏可能還不如可以換二十斤糧食的許新月。
決定要幫忙游說後,他就讓人去地裏叫來了許家人。
說起來, 許家人這兩天似乎勤快得有點反常,一早就去上工不說, 還沒早退, 不知道是不是家裏快沒糧食了。
地裏離大隊部有段距離,等許家人過來的時候, 已經是近半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許老太太他們起初還不知道陳山找他們什麽事情, 等見許新月和許冬至也在, 他們就猜到陳山找他們來多半是為了分家的事情。
果不其然,陳山一開口說的就是分家的事情。
許老太太聽完後,下意識看了許冬至和他身旁的沈追司一眼。
許冬至和她說的時候,是讓她主動來鬧的,突然變成被動,還多了個計劃外的沈追司,她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到底鬧不鬧,只能将目光落在許冬至身上,看他有沒有什麽指示。
避免被別人看出貓膩,她看許冬至的時候,目光更多的是落在他身旁的沈追司身上,看在別人眼裏,就像是她在看沈追司。
許冬至只是面無表情地和她對視一眼,沒有給她任何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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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指示就是計劃不變,許老太太是這麽理解的。
然後,她就按照許冬至教她的,說:“分家可以,但得按我說的分。”
陳山聽她這話,就知道她要提無理要求,也沒阻止,因為分不分的決定權掌握在她的手上,他們只有讨價還價的份。
“你想怎麽分?”
許老太太想了下,說:“家裏總共有七間屋子,我住一間,剩下的六間按最小一輩的男丁分,一人兩間,我住的那間,等我死後,就給建國他們夫妻倆。”
“可以。”許冬至搶在陳山前開口,“但兩間房間我要我爹娘原先住的那間和我姐現在住的那間。”
許老太太聽了,沒有馬上答應,她故作猶豫了下,才道:“行。”
他們倆就這麽說定了,陳山哪怕覺得許老太太這樣分房子對許新月他們姐弟倆很不公平,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只能在其他方面多為他們姐弟倆争取點東西。
“糧食和錢呢?”
“哪有什麽糧食和錢,一家子這麽多張嘴,就那麽點糧食和錢,早就吃完花完了。”許老太太說,“我還想問你救濟糧什麽時候下來呢!”
陳山很想回她一句,救濟糧下不來了,只到底還是忍了下來,因為這樣的話一旦說出口,後果不堪設想。
“年前才發的糧食,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吃完了。”
“怎麽不可能。”許老太太說,“年前才發多少糧食,早就見底了,你去問問現在誰家裏還有餘糧。”
陳山:“……”
這年頭,誰家就算有餘糧也不敢說啊!
“糧食可以不給,但你至少要把大隊給兩個孩子他們娘的補償金給他們。”
“沒有,全花完了。”許老太太咬死道,“他們姐弟倆現在有吃有喝的,也不差那點錢,就當他們孝敬我了。”
“可以。”這兩個字幾乎是從許冬至的牙縫裏擠出來的。
他原以為自己可以心平氣和地完成這一出戲,但一想到他已故的爹娘和姐姐,再看許老太太那副本色出演的嘴臉,他就忍不住氣紅了眼。
他果然還是更想殺了許老太太他們給他爹娘和姐姐報仇,但殺人是犯法的,她的賤命不配他用自己的命去換。
他得活着,活着看他們受盡折磨直到他們死亡為止。
許老太太被他眼裏濃到化不開的殺意吓到了,但還是硬着頭皮繼續提要求。
“建軍他們夫妻倆不在了,身為他們的兒女,他們姐弟倆得替他們爹娘盡孝,每年給我兩百斤糧食,其中五十斤必須是細糧。逢年過節還要給我買肉,或者直接給我錢和票。”
“劉秀娘,你不要太過分了。”陳山都快被她氣笑了,“他們姐弟倆才多大,別說餘糧了,連溫飽都是問題,冬子身體還不好,得看病吃藥,你身為他們奶,不幫襯就算了,還要他們每年給你糧食,給你買肉,你也不怕吃了噎死。”
“有得吃,噎死我也樂意,總比沒得吃,活活餓死好。”許老太太一副滾刀肉的樣子道,“他們姐弟倆手頭上可有不少餘糧,都是他們這幹哥哥給買的,大隊裏的人可有不少人看見了,也不知道拿一點孝敬我這個當奶的,兩只白眼狼,呸!”說着,她還冒着生命危險朝許新月他們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
許新月就是來打個醬油的,許老太太說些什麽,她無所謂,因為她知道那都是許冬至讓她說的,但她對她吐口水這件事情,她不能忍。
要知道上一個對她吐口水的人,連墳都沒有,直接暴屍荒野。
許冬至也沒想到許老太太居然敢對着他們吐口水,雖然他們中間隔了一段距離,她也就是做做樣子,口水根本吐不到他們身上,但她這一舉動很明顯惹怒了許新月。
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及時伸手拉住了許新月手,她現在可能已經被許新月一腳踹飛了。
“那些糧食是我們幹哥哥買給我們的,不可能給你。不僅那些糧食不可能給你,之後我們也不可能給你糧食。”
“該盡給你的孝,我爹娘已經盡了,我們不需要再替他們盡,你也不配讓我們盡孝。”
“不給我糧食,這個家我就不分,房子你們也別想要。”許老太太道。
“不分家,房子我們也不要。”許冬至說,“我們要跟你們斷親,從此是生是死,是貧是富,兩不相幹。”
他讓許老太太提那些無理要求的時候,就想過要趁機跟他們斷親,這樣他們将來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餓死。
如果只是分家,等将來他們吃不上飯的時候,他們要是不施予援手,很容易就會被人冠上不孝的罪名。
畢竟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缺愚孝和希望他人愚孝,以及站着說話不腰疼和未經他人苦,卻要勸他人善的……姑且稱之為人。
這些“人”是記不住被他們指責的人曾經受到苦的,他們只能記住他們當下看到的,然後,自以為是地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指責別人。
許冬至自己倒不怕被指責,但他不想許新月跟着他一起受指責,也怕她因此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
“叔,希望你能給我們做主。”
斷親是大事,照理來說,應該請族裏的族老們來做主,但許家是外來人口,他們在他們大隊裏連族人都沒有,更別說族老,請陳山這個當大隊長的做主,倒也合乎情理。
他要是一開始就說要斷親,而非分家,陳山沒準還會勸他們兩句,在許老太太提完各種無理要求後說,陳山恨不得舉雙手雙腳同意。
有沈追司在,他也不怕他們姐弟倆離了許家會過不下去。
就算之後沈追司不管他們姐弟倆了,離了許家,他們姐弟倆也能過得比留在許家的時候好。
“叔給你們做主。”他說。
“我不同意。”許老太太鼓足勇氣繼續胡攪蠻纏。
“由不得你不同意。”陳山直接讓人去把大隊裏幾位能主事的老人請過來,讓他們和他一起幫忙做個見證。
請人的過程中,許老太太使勁渾身解數各種撒潑,要錢要糧。
許新月被她吵得腦門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要不是許冬至一直緊緊牽着她的手,她早就上去把她按在地上摩擦了。
陸白得知消息從地裏過來的時候,陳山讓人去請的幾位老人已經來了大半。
許老太太還在鬧,一副不給她錢和糧食不罷休的架勢。
陸白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出,但見她這架勢,還是怕許新月受委屈,硬是從圍觀的人群裏擠到了許新月身邊。
見許新月眼睛都紅了,氣的,他恨不得上去給許老太太一腳,讓她閉嘴,但這并不現實,也不明智,他只能忍着,用自己的身體擋住許新月的視線,再用雙手捂住許新月的耳朵。
他的想法很簡單,解決不了礙眼的人就替他的富婆擋住視線,解決不了制造噪音的人就替他的富婆擋住那些噪音。
但他的做法卻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許新月在內。
許新月只呆了一瞬。
等意識到陸白這麽做的用意後,她就不呆了,也不氣了,笑着喊了聲他的名字。
“陸白。”
“嗯,我在。”陸白應道。
剛應完,他的腰就被人用手指戳了戳,有點癢,側過頭看了眼,是許冬至。
許冬至忍住扶額的沖動,提醒道:“注意影響。”所有人都看着,連胡攪蠻纏的許老太太都卡殼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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