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小姑娘不能慣着(……
江時烈已經感覺不到尴尬了,這種斥責他少說聽了一百來遍。江時夢給了江時烈一個安慰的眼神,暗暗嘆了口氣,作為長女,從小就知道父親想方設法一定要兒子,作為長子,他總覺得一大家子的重任都在自己身上,不顧母親的身體狀況,執着于要二胎,所以對于這種情況,也見慣不慣了。
江家并不是那種重男輕女的家庭,偏偏這個老大做了生意後就迷了心竅,總覺得自己費了大半輩子的心血打造了一個帝國,董事長的位置就像是王位,必須要有個兒子繼承。江時夢比江時烈大五歲,大學畢業後就自立門戶,反正家業不用她繼承,她想幹嘛就幹嘛,就是可憐她的小老弟,這輩子都無法活得自由。
江湖已經走火入魔了,家業必須要繼承,他都給江時烈鋪好路子了,這小子還不感恩戴德,乖乖聽話,非要跟他對着幹,他就是小時候太寶貝他了,沒讓他認識到自己的人生可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
在這個問題上,江家二老也跟老大說過,可說不通,也不知為什麽,只要一提這個問題,江湖掉進死胡同,怎麽都聽不進其他人的勸解。就連江時烈的母親柯蔚,也被氣跑了,他們在八年前離的婚,財産分割的時候,柯蔚要帶走女兒,不要兒子,不跟江湖争這個撫養權,這麽明确不要兒子的做法,叫人十分看不明白。江湖一聽就氣炸了,甭管兒子女兒,一個都不準帶走。
這事鬧到最後,只有打官司收場,最後還是柯蔚帶走了女兒。
那時候,江時烈已經是個半大小子,他內心裏是想跟着媽媽走的,但他早在父母鬧離婚的時候就有預感,母親不會要他。自從他懂事以來,就察覺到,媽媽對他不親,她當然會履行好一個母親應盡的職責,但也僅限于此,她不會抱着他講睡前故事,也不會在他考試拿了第一後親親他,但這些她都不吝啬于姐姐。小的時候,他猜測可能媽媽總是跟女兒親,可後來他在認識了杜孑宇媽媽後,發現這根本就不是性別問題。
他就生活在這麽一個奇葩的家庭,在父親極端的控制欲和母親冷漠的旁觀下,他還算健康地成長了,只是對親密關系的認知和對成家的觀念,他都和普通人不太一樣。
江時烈不知為何把這些年父親說過的難聽的話和母親在家時看他冷淡的表情,回想了個遍。
江湖還在那跟老太太講自己的那套道理,這邊江時烈突然來了一句:“要不你再生一個吧,還來得及。”
江湖愣了愣,猛然反應過來:“你說什麽呢!”
江時烈把碗裏最後一口飯吃了,起身拿過椅背上的外套,又晃了晃手裏的手機,說:“各位慢吃,奶奶,回頭我單獨再來看您,我今天本來約了朋友,他們都已經到了,不好爽約。”
“你給我站住!”
江湖急忙起來,想要攔住他,奈何老房子客廳小,一桌子人坐得滿滿當當,他得繞過二弟一家,等他磕磕絆絆走到門口,那小子早就跑得沒影了。
江時夢淡定地吃着螃蟹腿,摸出手機給老弟發了條微信去。
白日大夢:老爸要爆血管了。
Lie:離他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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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大夢:你剛從哪裏過來,開了那麽久?
Lie:景區。
經江時夢這麽一提醒,江時烈想起來他還把一個小朋友落在那呢,也不知道她吃完飯回去沒。
他趕緊調出周以汀的微信,發過去的那500塊錢紅包,穩穩當當躺在對話框裏,沒被人拆開過。
以他對周以汀的了解,估計小姑娘氣得不輕。
雖然事出有因,但他确實沒把人照顧好,江時烈拿着手機,在掌心敲了兩下,臉色不大好地發了一條微信過去:回家了沒?
手機還沒放下,那頭就甩來一條60秒的語音。
烈小爺看着這條語音的小紅點,莫名覺得像顆炸彈。
該來的還是會來的,江時烈坐在車裏稍微做了會心理建設,按下公放,周以汀能噴火的聲音瞬間充滿了整個車內空間。
“江時烈,你怎麽這麽能呢,500塊打發要飯啊?這麽個鬼地方,你開車跑了,你是不是早計劃好了,我們家都欠你的是吧,你這人總是把人拉下水,然後撣撣屁股自己走了,還自以為特別無辜。這飯,你必須給我回來陪我吃,我就呆在這不走了,你要還有點良心,馬上給我滾過來。”中間停了一小會,緊接着周以汀又說,“你要是不來,我就餓死在這。”
烈小爺對着周以汀微信頭像沉默了好一會。
小姑娘的頭像是顆草莓,紅彤彤的小可愛模樣。她怎麽不改刺猬呢,還是燃燒的刺猬,一點就炸,渾身甩刺,不把人紮死不收手。
正打算放棄對話,忽然聽到後頭有人喊他。
“哥,等一下!”
江時烈聞聲後視鏡,謝江從樓裏跑出來,拼命跟他揮手。
謝江跑到駕駛門外,江時烈降下車窗,看到小子沖他嘿嘿傻笑兩下,遞給他一枚打火機:“你落椅子上了,我給你拿下來。”
“謝了,小老弟。”江時烈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伸手穿過車窗,按住他腦袋拍了拍。
“你去哪?”
“成年人的活動。”江時烈系好安全帶,“趕緊回去打你的游戲。”
“昨晚你找周以汀嗎,她怎麽樣了?”
就知道這小子不是單純給他送東西的。
江時烈腦中立馬浮現昨晚噩夢一樣的經歷,強行搖頭,不讓自己再去想:“是她找我,難伺候。對了,你們學校是不是有個叫歡歡的不良少女,周以汀跟他們走得很近?”
謝江一愣,忙問:“昨晚她跟盧笑歡他們在一起?完了完了,這幫子渣渣,什麽壞事都有他們一份,這個盧笑歡在校外認了個什麽哥哥,拉幫結派,跟她一起的還有三個男的,可狂了,在學校裏專門欺負低年級的學生。”
“學校不管?”
“管啊,可抓不到證據,被欺負的學生怕得要死,一個屁都不敢放,沒人敢站出來說話。這四個人裏頭,有人老爸特別有錢,年年砸幾十萬給學校當贊助費,學校也沒法真把他兒子開了。”謝江不免隐憂,“周以汀怎麽會跟他們走到一起,她和盧笑歡原來是一個班,後來她到了實驗班,也沒聽說兩人以前關系特別好。她想幹嘛呀,自暴自棄了。”
江時烈回想起周以汀和那幫學生在一起的樣子,并不像普通好朋友的關系,那幫人一直在試探她,刺激她,他就像是她的擋箭牌,幫她完成任務,不然她就會被那幫人笑話。
小孩子的把戲,幼稚得不能再幼稚。
“她要自甘堕落,沒人能阻止。”
江時烈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這世上,誰活得都不容易,舉手之勞的幫助和舍生取義的奉獻,完全是兩個概念。父母都有自私的,就像他的爸媽,更何況無親無故的兩個人。周以汀就是被家庭保護得太好太好,以至于給她搭建溫室的人不在了,玻璃房子破碎了,外面的狂風驟雨瞬間就能把她脆弱的心碾碎。
可是,她的溫室被打破,并不是她的錯。
江時烈有點煩躁地揮了揮手,打斷還在不斷念叨的謝江。
“哥,我看她好像,挺依賴你的。”
謝江這段時間經常關注周以汀,又跟哥走得近,兩邊的動态他都看在眼裏,在他看來,不管怎麽說,烈哥作為車隊負責人,是要對周以汀父母的死負責的,他也偷偷跟老媽打聽過,江時烈為了賠償周家,幾乎拿出了全部身家,甚至找人借了一大筆錢,用傾家蕩産都不為過,從法律角度上說,雙方已經把帳算清楚了。
周以汀一而再地找江時烈,江時烈其實可以拒絕,不拒絕,是從人性道德角度考慮,照顧遇難家屬的情緒,但這并不是道德綁架的理由。她有其他親屬,也有補償金和財産,并且馬上就要成年了,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江時烈沒有義務對周以汀後面的生活負責。
江時烈覺得這話太可笑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懂個什麽呀。
周以汀壓根不是依賴他,而是想要折磨他。
江時烈收好打火機,升起一半車窗:“走了,別瞎琢磨,她的事,你當作不知道,別管了,過段時間就好了。”
謝江知道他這個表哥個性強,他拿好的主意,沒人能說得動他。
車上,江時烈點開剛才杜孑宇發過來的定位,準備過去,杜孑宇也正好發來微信。
宇宙就是我:喂,你人呢,出來沒,都等着了。
Lie:嗯,路上。
江時烈退出對話框的時候,瞥見周以汀的頭像,那朵憤怒的小草莓越看越紅,就好像她昨晚喝醉的臉。
小姑娘,不能慣着。
不能慣着……
不能……
艹。
烈小爺咒罵一聲,車子偏離了既定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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