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祝你新婚快樂

“喝酒嗎?”

還是秦禮小天使先打破僵局。

“你少喝, 我們可以來點,你呢?”杜孑宇問江時烈。

快比賽了,他們心理都有數, 不會出格, 再來, 就今天這場面,不喝點酒,那真叫呆不下去。

江時烈無所謂:“随便,我都行。”

杜孑宇愣了下, 許滿月忙問:“阿烈,你不是不喝酒嗎?”

“喝點沒事。”他卻淡道。

杜孑宇皺起眉, 江時烈自從傷了後,有過一段黑暗期,酗酒成性,後來戒了, 普通人勸不了他, 今天怎麽突然……

“你行個屁, 就你那酒量。大事為重, 今兒其他人每人一瓶, 沒問題吧?”杜孑宇擡手招呼來服務員,點了六瓶啤酒, 又給每人都加了一只酒杯, 只有江時烈是飲料。

“杜總, 別區別對待啊, 喝一點。”江時烈給自己要了只酒杯,還問其他人,“有不喝的嗎?”

這桌, 哪個沒跟他吃過飯,都能喝。

這屁話問的。

杜孑宇看看他,罵了個娘,随他。

“能喝嗎?”秦禮挺關照周以汀,畢竟是他把人帶來的。

“還行。”周以汀簡單回道。

“你呢?”秦禮很自然地問向郁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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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還行,汀汀是謙虛了。”郁穹對秦禮的搭話十分驚喜,相當認真地回道,“我就沒見她醉過,喝酒不上臉,白的紅的随便幹,你上次喝了幾瓶紅酒,三瓶有吧?”

周以汀面無表情地斜過眼,郁穹立馬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但對面突然發出一聲低笑。

江時烈端着茶杯,唇邊是很淺的笑意,只是這笑挺突兀的,郁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笑自己剛才說的話。

杜孑宇也一臉莫名其妙。

只有周以汀知道他為什麽笑。

她桌子底下兩只手都快摳出血來了。

那時大過年的,她裝醉把他叫出來,演得一等一的好,讓他以為她酒量淺,不能喝,後來總是盯着她,不讓她碰酒,喝一次罵一次。

都是她裝的。

他笑,這麽多年,他才知道,小朋友酒量原來這麽好。

飯局的規矩,周以汀入社會也有兩年了,知道一些,眼下這桌她不論資歷還是年齡都是最小的,倒酒這種活,有點眼色的小輩肯定會主動攬過去。

周以汀不是沒幹過,象牙塔裏跟師兄師姐還有導師吃飯,一晚上都是她張羅的。

于是,她主動幫忙開瓶,給每個人拿過去。

她分酒的時候,江時烈也開口了:“都動筷子吧,別拘着。”

周以汀從秦禮分過去,再是許滿月,然後又從郁穹分過去,還有一位女生,緊接着是杜孑宇,一桌下來,主位的人還沒分到。

杜孑宇:“你這規矩沒學到位,什麽都得從主位開始。”

周以汀正好拿着酒瓶,走到江時烈位置旁,啤酒是冰的,玻璃瓶身挺涼的,也沒涼過她的指尖。

這個角度,正好能從上至下看到他線條分明的側臉,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鼻梁骨稍稍突起的一塊,她玩過他的鼻梁,還打趣說,人家是在鼻梁上滑滑梯,你這是在山道上賽車,非得搞個山頭增加難度。

他這面相,鼻梁定了調,帥,也傲。

二十五歲的江時烈英俊奪目,三十一歲的江時烈依然英俊,但他的氣質變得很沉,像是寶石回到了被打磨前的硬殼裏,就這樣,一身的光芒,都被收斂起來。

周以汀不敢多看,側過身,小心避開他的身體,輕輕将啤酒瓶放在他的手邊。

猶豫了半秒,她再次小心地避開他的身體,重新拿起酒瓶,替他往空杯倒滿酒。

淡金色的液體緩緩上升,白色浮沫慢慢堆積。

她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手上。

她必須非常專注,控制手上的力道,掩飾掉指間的顫抖。

泡沫起得快,她稍停了會,等泡沫下去些,再慢慢倒酒,最終貼着杯口,倒得剛剛好。

就在她快要放好酒瓶的時候,他突然低聲開口:“謝謝。”

意料之外的道謝,讓周以汀失了神,手沒拿穩,酒瓶晃蕩着眼看快要倒下。

江時烈迅速伸手扶住瓶身,不可避免地碰觸到她的手。

她的肌膚冰涼,碰到他溫熱的體溫,觸電一般,猛地縮回手。

江時烈微側過頭,掀起單薄冷傲的眼皮,雙眼皮折痕兀然加深,眼尾略帶上揚,那裏頭藏着鈎子,能撩人,也能殺人,長睫毛下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臉上。

這是他們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目光交彙。

周以汀貪婪地用目光描繪着他的五官,但僅僅是一瞬間,她的神智回籠,還是那副恭敬的模樣。

“對不起。”她再次垂眸,不再看他。

“嗯。”他只是很淡地應了聲。

“你剛還說要從主位開始,你看看就只有主位給倒酒,我們都沒這待遇。”

周以汀朝聲音方向看去,這一桌,只有這位女生她不認識,她也一直沒開過口。

許滿月在一旁笑了笑:“杜公子絕對是眼紅了,行了,我們難得聚一下,好不容易把烈小爺哄出來,先碰個杯吧。”

許滿月高情商,哪怕第一時間看到周以汀很震驚,但她很快覺察出場面的微妙,在不明情況的時候,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周以汀回到自己位置上,倒上酒,跟着舉杯。

“敬啥?”許滿月偏頭問江時烈。

江時烈晃了晃酒杯,啧了一聲,随性地找了個理由:“那就,敬歲月靜好。”

周以汀握杯的指尖微微發抖,她有點撐不住了。

杜孑宇翻了個白眼,但還是跟着說了一句歲月靜好,順便提醒道:“第一杯,全都幹了。”

一桌人陸續把杯中酒飲盡。

杜孑宇見周以汀正在給自己添酒,看着她發白的臉色,故意道:“小周,不過來幫烈小爺添酒嗎?”

杜孑宇是故意刁難,她這時候去和不去都挺不對,主要問題還是出在她剛才一念之差。

然而,不等周以汀做決定該如何回答,江時烈已經說話了:“我傷的是腿,又不是手。”

杜孑宇變了變臉色,腿的事是江時烈的死穴,誰都不能提,他這麽說,俨然是提醒他不要繼續了。

其他幾個人聞言,神色不一。

說完,自己倒上一杯酒,轉向秦禮:“秦禮,敬你一杯,這次比賽拿下。”

“烈哥放心。”秦禮站起來跟他碰杯。

倒酒的事,就被江時烈輕描淡寫地掀過了。

大家開始吃起來,周以汀從他們的對話裏,慢慢了解到,今天是江時烈第一次到賽場,但他是自己前來,避開了那些盯着他的媒體。許滿月現在是另一支頂流車隊的運營總監,正好大家碰上,提議約飯。另一個女生,是某運動品牌的市場總監宋瑤,她是許滿月大學學妹,托了關系來的,他們家想要跟CB合作,簽下秦禮做代言人,并且承諾給車隊贊助,而她個人特別喜歡秦禮,當場加了秦禮微信。

這事照理說挺敏感的,但秦禮并不是很在意,他們在飯桌上聊得不多,沒給答複,這事不是他能做決定的。

反正就是借着飯局拉近下關系。

江時烈敬過秦禮後,又跟杜孑宇碰了個杯。

“兄弟,不多說。”

“咱倆喝就是了。”

随後,江時烈又敬了許滿月和宋瑤。

只剩下周以汀和郁穹。

周以汀一心吃飯,并不參與他們的話題,她恨不得趕緊結束趕緊回房間把自己埋起來。

秦禮察覺到她的沉默,主動敬酒,兩人喝過後,他靠近了些,開導她:“你還怕烈哥吶,記得我說的嗎,今天多跟主位聊聊,烈哥沒你想得那麽可怕,他罵人是為了我們好,私下裏,你想找他都不一定找得見,去敬個酒吧,沒什麽的。”

秦禮真的是好心,也很溫柔,出發點很好,但是,周以汀對這個建議的感覺只有四個字。

生,不,如,死。

“秦少,跟你替補領航說什麽悄悄話呢。”

杜孑宇一晚上就盯着周以汀。

秦禮擡頭,笑道:“以汀想給烈哥敬酒,但有點不好意思。”

周以汀:……

郁穹:……

許滿月:……

杜孑宇:……

江時烈拿起酒瓶,瓶口往下倒了倒:“酒沒了。”

言下之意,不用敬了。

周以汀捏緊了酒杯。

江時烈:“你那還有酒?”

秦禮胳膊肘頂了頂周以汀:“烈哥問你呢。”

周以汀擡頭,就看到江時烈拿着自己的酒杯對着她,下巴沖她手邊的酒瓶擡了擡。

周以汀反應過來,拿着自己的酒杯和酒瓶,在數道視線下,走到江時烈身邊。

依然側着身子,小心地避開他,替他倒了半杯。

江時烈出于禮貌,端起杯子,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這麽看他的腿好像無礙,但邊上的拐杖馬上刺痛了她的眼睛。

“江總。”

他高她一個頭,她仰起頭,恍然發現他們的距離比剛才更近了,他略微低頭,垂眸,他的膚色很白,對比之下,眸色如濃得化不開的霧。

他不動聲色地看着她。

周以汀的神情依然恭敬,但有點為了恭敬,過于克制,她的聲音有點抖,她自己也發現了,于是停了會,片刻後繼續說:“敬您。”

秦禮:“……”

“噗”杜孑宇沒忍住,笑噴了。

江時烈神色如常,跟她輕輕碰杯,又朝對面的郁穹舉杯,淡道:“新婚快樂。”

周以汀萬萬沒想到他會說這句,腦中繃了一晚上的弦,瀕臨斷裂。

郁穹愣了一秒,馬上拿起酒杯,他察覺到周以汀臉色不太對,咬了咬牙,說:“多謝江總,還請您多多照顧我們家汀汀。不過,我和她還沒結婚。”

江時烈挑眉:“沒結婚?”

周以汀已經在用眼神警告郁穹,可郁穹裝作沒看到:“那天就是拍了個婚紗照,幫我一朋友拍的廣告。”

順便騙我媽。

“什麽意思?”江時烈還是沒聽明白。

郁穹硬着頭皮說:“我們……沒領證呢,汀汀現在以事業為重。”

江時烈回過頭再次看着周以汀,眸色幽深。

周以汀知道自己馬上要說的話,會把自己徹底打入地獄,但她還是要說。

她低下頭,不去看江時烈:“在選日子,快了。”

郁穹盯着她看了半晌,欲言又止,最終只有默默嘆了口氣。

她感覺到頭頂的人輕輕笑了下。

“那就預祝,新婚快樂。”

他這一次,聲音比剛才更冷了。

她閉上眼。

啤酒味苦的味道,叫她想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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