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喜歡誰,都不會喜……
烈小爺把人教訓了, 這事不用隔夜,傳遍了圈子。行業裏若是按規矩辦事,是可以問責的, 江時烈絲毫不慌, 他敢做就不怕擔責。肖亮一開始咽不下這口氣, 想要鬧到協會,上頭審查了一天,給壓了下來,車隊都是會員, 私下裏隊員間産生的糾紛,車隊管理層理應先妥善處理。有傳言說江時烈是協會主任幹兒子, 當年就是人看上江時烈這顆苗子的。當然,這都是傳言,沒人能夠證實,總之肖亮要鬧, 江時烈奉陪。
肖亮挑事在先, 江時烈出手在先, 都是不争的事實, 萬一鬧到最後, 上頭各打五十大板,對誰都沒好處。江時烈在車隊有絕對話語權, 肖亮不是, 俱樂部自然不可能讓自家主力車手被禁賽, 極力主張友好解決, 這樣一來,肖亮只有先低頭。
杜孑宇把協商結果告訴江時烈,烈小爺冷淡地點了下頭, 杜孑宇在他辦公桌對面坐下,批評道:“你太沖動了。”
江時烈聽到這個評價,竟是笑了下。
“你笑什麽?”
“你認識我幾年,不知道我脾氣。”
杜孑宇無奈:“可都是一個圈子的,不能說翻臉就翻臉啊。”
江時烈不以為然:“該翻臉就得翻臉。”
杜孑宇知道他這回是氣大了,可他還是要苦口婆心一回:“但也不至于,肖亮那話也不是全錯。”
江時烈涼涼道:“杜孑宇,你也找打?”
杜孑宇閉嘴。
“別讓我再聽到這種話。”
杜孑宇舉手投降,但還是要提醒一句:“外面基本都知道小作精的身份了。”
江時烈不意外:“嗯,本來也沒打算一直瞞着。”
“都說你傻,沒想到英明神武的烈小爺,這麽傻。”
“我是傻子,他們連傻子都比不贏,算什麽?”江時烈就當笑話聽了,“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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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拿起車鑰匙,馬上要走的樣子,杜孑宇明知故問:“你又去接人啊?”
“嗯,馬上高三的孩子很辛苦的。”
杜孑宇不想跟他溝通了,他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他叫住即将出門的江時烈:“你等下。”
江時烈看了眼手機:“還有事?快點,路上堵。”
“兄弟,你是不是太顧周以汀了。”
杜孑宇難得好好叫周以汀的名字,搞得江時烈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我不顧她,顧誰?”
杜孑宇忍了忍,實在忍不住,是兄弟他就必須得說:“你心裏沒什麽其他想法吧。”
江時烈怔了怔,第一時間沒接話。
杜孑宇急了:“你說話啊。”
江時烈重新推開門,反問:“你問的是什麽問題,我都懶得回答。”
“你沒就好。”杜孑宇松了口氣。
周以汀回城後,緊接着就被關進學校,一轉眼就進入高三生活。這一年将會是許多人,人生第一道分水嶺,不能說成敗在此一舉,但冥冥之中将從這一年開啓通往未來之路的大門。
高三一開學就分班考,周以汀考得不錯,按雷赟的話說起來,撒野了一個月成績竟然沒落下,實乃神人。雖然說一個月都跟着江時烈在外頭“長見識”,但她該做的并沒少,更重要的是,她在這一個月極度放松,自己都沒意識到她每一晚都能安然入睡,人也比之前胖了些,臉色也紅潤不少。
她以為這個沒有父母的第一個暑假,将會非常難熬,然而江時烈的做法,讓他們都平穩地度過了這段時日。在老周同志忌日的那天,周以汀和江時烈誰都沒提,但周以汀說要去花店,江時烈請了假,帶她去了,然後什麽都沒說,兩人去了墓地。
去年,周以汀在殡儀館,扇了江時烈一巴掌,把江時烈送的花圈扔了。
今年,江時烈送她到墓地,周以汀自己上山祭拜,沒主動開口請他,他靠在車裏,目送她離開,又無聊地望向晴朗的天,想着若是下雨,他還能找個借口,但很快又想還是別給他這個借口了。
一年光景,誰能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也不知下一年,又會是何種光景。
江時夢最近一直在趕稿子,前段時間拖延症得厲害,到最後苦頭還是要她自己吃,連續熬了兩個通宵,她已經黑白不分,四體殘廢,神魂颠倒睡了兩天後,再次見到周以汀的時候,已經來到周五晚上,周以汀正好在餐廳吃水果,見到她腳步虛浮,眼神飄渺,趕緊扶她到餐桌邊坐下,還給她倒了杯水。
“夢姐,你又趕稿?”
周以汀已經有點習慣江時夢的作息,很多時候,她上學,江時夢還沒睡,她回來,江時夢開始補覺,這位姐姐對自己的飲食非常随意,總是有一頓沒一頓。江時烈說對了,不用指望江時夢照顧她,現實是反過來,周以汀一般自己解決三餐,江時烈有時間會來給她們兩個五谷不分的人做飯,但他下半年的比賽明顯增多,接她的時間也少了,于是她就自己在外頭吃點,每次都會給江時夢帶一份。江時夢說她住進來後,自己飲食算是規律了。
江時夢還在迷糊狀态,單手撐着腦袋不讓頭掉下來,困倦地說了句:“小汀汀,好久不見,最近辛苦你了,沒有你,我可能死在卧室都沒人發現。”
周以汀從電腦前探出腦袋,忍不住笑出了聲:“姐,不至于。”
“你在做什麽?”江時夢緩過勁來,揀起兩顆葡萄塞進嘴裏。
周以汀故作無意地回道:“查點資料。”
“哦。”江時夢假裝自己沒看到電腦上江時烈的照片,“阿烈那小子最近都在比賽,好些日子沒看到他來騷擾我們了。”
下半年他除了錦标賽,還有一些商業邀請賽以及其他商業活動,江時烈變得很忙,他會跟周以汀報備行程,同樣的,周以汀在學校裏的情況,也必須跟他信息交換,兩個人雖然不常見面,但對對方的生活一點都不陌生。江時烈還會拍兩張訓練的照片或是比賽的照片給她,只是這家夥從來不肯露臉,最多看到一只手、半個鞋尖,自拍這種事在烈小爺的字典裏是不存在的。
高三分班後,周以汀和雷赟又湊到了一起,吳銳也變成了同班同學。他們仨加上謝江,建了個學習小組,大家一起互相監督,同進同出的時間多了,這便是謠言四起的一個源頭。作為當事人,吳銳和周以汀現在算是朋友,雙方也都知道對方對自己的感覺,吳銳雖然一直沒跟周以汀表白,但好感的釋放并不隐晦。周以汀拿他當朋友加學友,一門心思學習,拒絕外界幹擾,吳銳看得明白,跟她保持正常的互動,始終不會突破那根線。
謝江看了幹着急,追問他什麽時候下手,吳銳腦子很清楚,現在說什麽都多餘,不如好好考試,如果他們能考到一所大學,到那時多的是機會。
“他傻啊,機會多個屁,必須先下手為強,大學裏選擇餘地就多了,周以汀說不定就看不上他了。”謝江給江時烈通風報信的時候,順帶把這個也給透露了。
烈小爺正在修車,聽到此處,朝邊上示意了下,走到外頭:“周以汀不喜歡吳銳?”
“怎麽可能,喜歡的吧。”謝江回憶了下倆人一起讨論課題的樣子,周以汀這麽挑剔的人,平時都不拿正眼看他,卻能跟吳銳坐一起,沒點好感肯定是不成的,謝小江同學通過自己的聰明才智,推測道,“估計是暧昧階段,倆人都沒捅破窗戶紙呢。”
江時烈轉動着手裏的扳手,腦子裏無意識地重複着謝江那句“暧昧階段”,也就是說,周以汀挺喜歡吳銳,青春期的戀愛萌芽正在慢慢生長。
可上次他分明記得周以汀說沒戀愛。
小朋友不會是騙他,在談地下情吧?
想到這個可能,江時烈一陣煩躁。
“阿烈,你在這啊。”
江時烈手中一頓,側過頭,餘晚晴手裏拿着飲料朝他走來,一身簡單的白色休閑西裝,青春窈窕,又不失大家閨秀的氣質。
“哥,晚晴姐在你那?”謝江上課耳朵啥都聽不進,這時候倒是什麽都給聽清了。
“挂了。”江時烈直接按掉電話,調整了下情緒,“找我有事?”
“沒事不能找你?”餘晚晴把蘇打水抛給他,明目張膽地挑釁,“我好不容易休年假來看你,你這人怎麽跟個木頭似的。”
江時烈到底是真木頭還是假裝木頭,兩人心裏都清楚,但餘晚晴性格張揚,也不怕尴尬,江時烈不主動約她,她就跑來找他,他一天到晚拿忙避着她,她就主動找他玩。車隊裏現在都在八卦,烈小爺被人盯上了,也不知從哪裏傳出來的,這一位是江家欽定的未來兒媳。
江時烈一夜之間,從一個女朋友都沒的單身狗變成快有老婆有家室的人。
天氣漸涼,但江時烈穿着黑T工裝褲,袖口微微往上卷起,露出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緊致,他單手拎着水瓶,姿态懶散地站着,幅度很小地側過臉,神色平靜地望着她。
這男人身上該死的誘惑力,餘晚晴貪婪地看了好幾眼。
“你也看到了,一刻不停。”
“哦,因為對象是我,所以沒時間嗎?”餘晚晴打趣,“我聽說暑假裏,你陪着一個小姑娘玩了一個月。”
餘晚晴從許滿月口中得知了周以汀的事,江時烈再忙,都要抽出時間陪她吃飯,怕她适應不了車隊的氛圍,她去附近玩,他要麽跟着一起,實在沒時間,也會安排人跟着。
她敢如此單刀直入,倒是引起了江時烈幾分注意,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他并不喜歡被人打探隐私,他愛對誰關照,是他的權利,愛差別對待,也是他的選擇。
江時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在餘晚晴期待的目光中,淡淡道:“後天我有時間送你去機場。”
餘晚晴愣了愣,後天比賽結束,車隊要返程麽,他這個有時間,還真是靈性。
餘晚晴忍不住大笑,眼淚都快笑出來了:“江時烈,你太有意思。”
烈小爺欣然接受她的點評:“沒事的話,我去忙了。”
四人小組周末在一家書吧學習了半天,晚上一起吃過飯後,四個人并排走在馬路上,沿途經過奶茶店,又一人買了一杯奶茶,少年少女慢慢踩着夕陽的餘光,有說有笑,在別人眼裏,便是一處再美好不過的風景。
謝江在那抱怨好久沒打球了,吳銳問他上次考試得了幾分,他立馬不提打球的事了。
謝江跑到周以汀邊上,小聲說:“煩死了,真想跟我哥一樣,不讀書了,跑去搞自己喜歡的事業。”
“你也想玩車?”
“那倒不是,就是想幹點什麽,學習太無聊了。”
“江時烈不是因為無聊才不學的吧,他成績吊打你。”
“……”謝江震驚,“你什麽時候開始幫他說話了。”
周以汀一愣,擡手打在他胳膊上:“我愛幫誰幫誰。”
謝江連忙往邊上跳開一大步:“行行行,一個個都拿我出氣。你是,我哥也是,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他,美女主動追上門,直接拿下。”
“你說什麽?”周以汀拉住他。
“哦,我哥那個相親富家女,追到賽場去了,感天動地,我估摸着過不了多久,我哥就能被拿下了,畢竟女追男隔層紗麽,不過,也說不好,他那狗脾氣,未必肯就擒……”
周以汀突然想起前兩天許滿月的朋友圈,是和另一個女生的合照,她當時刷過,還停下來把照片放大,多看了兩眼,女生很漂亮,笑得大方自然,她給出這麽個評價後,就把那條朋友圈刷過去了。莫非這個女生就是謝江口中的“相親富家女”?
周以汀突然松開他,謝江踉跄了兩步,打量她的臉色,尋思着自己沒說錯什麽吧。
這天晚上,江時烈照例給她發來視頻電話邀約,第一個視頻邀請,周以汀沒接。基本上他們隔三岔五會通個電話,視頻開着,一個做作業,一個健身兼監督,互不幹擾,有話就搭上兩句,誰先結束,就先下線休息。有時候,周以汀純粹睡不着,開着視頻,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看着看着,好像都在那較勁,誰先受不了先笑,通常是她敗下陣來,然後幹脆不看他,瞎聊些不着邊際的話,或者純粹就沒話說,可這樣就好像有個人陪着,她能安心一些。
杜孑宇說這種行為純粹浪費流量,運營商大爹笑死。
第二個電話過來,江時烈換成了正常電話,沒有開視頻。
等到響鈴快自動中斷,周以汀才接起來。
江時烈在跑步,說話的聲音有點喘:“忙什麽呢?”
周以汀蹦回去兩個字:“作業。”
“視頻嗎?”
周以汀有氣無力:“不想開。”
江時烈很敏銳,放慢腳步:“誰惹你了?”
周以汀不響。
江時烈頓悟:“我?”
她瞥了眼電腦裏某人的照片,拿手指狠狠戳了下屏幕:“我可沒說是誰,有人自己往腦袋上扣。”
“哦,真是我。”江時烈不氣,反倒好奇起來,“我又怎麽了?”
周以汀惡聲惡氣:“自己想。”
烈小爺悶笑:“周嬌嬌,你總得給點提示吧。”
周以汀卡殼,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但聽到謝江說的那些話,她心裏頭不受控制地失去平衡,跷跷板的另一頭突然失重,她摔到地面,找不到扶手站起來,第一個反應就是他怎麽可以找女朋友?那她怎麽辦?
她有點茫然,但很快莫名氣脈的煩躁和氣憤蓋過了茫然。
就是不可以,江時烈如果談戀愛了,哪裏還有時間管她,說什麽不會找嬸嬸,不要瞎操心,呵呵,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電話那頭長時間不出聲,江時烈停下腳步:“周以汀,說話。”
杜孑宇在一旁看得快要腦溢血,小作精又開始作了,但凡換個人,江時烈絕對拉黑,丫趕緊滾,哪裏還能一邊笑一邊哄。
烈小爺琢磨了下,調侃道:“不會是想我了吧?”
周以汀立馬被激得反駁:“……滾。”
那當然是句玩笑話,江時烈目的達成:“沒啞巴啊。我後天回,能趕上家長會。”
後天,10月31日,第二天正好是她十七歲生日。
但江時烈得稀松平常,好像壓根沒注意到這個日子的特殊性,以前老周同志和老韓同志,總是提前半個月就開始張羅給她過生日,去年一個人流着眼淚躲在被子裏把生日過了。今年,總歸有些不一樣的期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盼望什麽,這些天總想着他能說些什麽,或表示些什麽,可什麽都沒有。以為人家忙着比賽,原來是有美女相伴。
周以汀不冷不熱地回了句:“哦,我還有張卷子沒做完,不跟你說了。”
江時烈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已經忙音了。
杜孑宇風涼話立馬追到:“這白眼狼明明什麽事都要依賴你,還不給你好臉色看,你太縱着她了。”
“這你就不懂了,跟她要軟硬兼施。”江時烈對付周以汀已經摸出一套科學方法論。
杜孑宇想到之前周以汀相機裏全是江時烈的照片,猶豫了下,試探道:“阿烈,有時候青春期小姑娘也挺奇怪的,往往越是喜歡就表現得像是讨厭,你懂吧?”
江時烈關了跑步機,拿起水瓶,一口氣喝了半瓶水,喉結上下滾動,汗珠順着起伏滑入衣領。
杜孑宇以為他沒聽明白,正欲再解釋一下,江時烈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下,坦然道:“周以汀喜歡誰都不會喜歡我。”
他當然都知道,什麽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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