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老子不用裝什麽好……
他壓着嗓子說話的時候, 有種隐隐的暧昧,氣息聲鑽入周以汀的耳中,瞬間勾起了她昨晚的記憶。
她醉了, 可他都記得。
周以汀的臉轟然紅到脖子根, 腦中已是混亂一片, 幾乎喪失語言組織能力。
“秋北路,東方沁園。”
他卻在這時報了個地址,随後錯開視線,重新壓了壓帽檐, 結束對話。
後半程的路,他們真正像是一個司機和乘客, 車停車走,車裏除了轉向燈的滴答聲,再無其他聲音。
原來無聲遠比聒噪更折磨人。
東方沁園,應該是杜孑宇的家, 也就是說, 江時烈始終沒有回自己家住。
周以汀把車開到樓下, 正要詢問一會是否要把車亭地下車庫, 江時烈已經推開車門, 留了句話:“替我把行李搬上去。”
周以汀:???
剛是誰幫着Momo把行李搬下去的。
然而,周以汀不敢問, 下車幫忙把他的一整個大箱子取下來, 江時烈已經站在大門口, 擡手指了指門內, 意思是搬上去。
周以汀拖着行李,跟江時烈同乘電梯上樓,電梯很快在九樓停下, 這是兩戶一梯的洋房,他出門右轉,打開密碼鎖,直接脫鞋進門。周以汀兩手抓着拉杆,站在門口,進退不是。
江時烈把拐杖靠在玄關,進屋後先打開空調,随後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背對着人說:“進來。”
周以汀摳着拉杆,猶豫了下,準備禮貌拒絕:“我把行李放門口行嗎?”
江時烈轉過身,手裏擰瓶蓋的動作停住,他單手拎着水瓶,緩步走向她,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離開拐杖走路,步子不算快,走得還算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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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她面前,擡起左手,不大正經地搭在門框上,垂眸俯視小姑娘謹慎的小臉,幾乎把她罩在了自己的陰影之下。
江時烈嗤笑,不緊不慢地問道:“酒量不是很好嗎,怎麽睡一覺,就忘了昨晚自己說過的話了。”
一道晴天霹靂直接打在周以汀腦門上。
江時烈彎下腰,再次逼近周以汀,小姑娘怔怔地看着他,瞳仁是清透的琥珀,底色裏淌着無措和緊張。
他的目光将将好落在她下唇的破口處,流連了好一會,周以汀莫名感到那兒刺痛了一下。
“要我幫你回憶回憶嗎?”江時烈痞氣十足地揚起眉峰,“你想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小姑娘聽到這,臉色一變,很快道:“行李放哪?”
江時烈這才直起身,繼續擰開瓶蓋:“右手第一間。”
說完,折返回客廳,朝右邊指了指。
周以汀先脫了鞋,見門口沒有拖鞋,只好光着腳踩進去。
以前她但凡光次腳,被他看到,就得挨一次罵。
而今,他翹着長腿,坐在沙發上,喝着冰水,冷眼旁觀。
再小心地提着箱子一點點挪進屋。也不知道江時烈這箱子裏都裝了些什麽鬼東西,重得要死,周以汀挪一點,就要停一下,螞蟻搬家一般,好不容易挪到門口,她推開門,一鼓作氣,總算把這破箱子搬到房裏。
擡頭的一瞬間,周以汀略感詫異,她以為這會是個儲藏室,沒想到會是他的卧室。
她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來,這裏的卧室和他自家的卧室格局不大一樣,但相同的是,都很空,一張床,鋪着淺灰色的被子,床邊連個床頭櫃都沒,靠牆有一排衣櫃,斜對角擺着一只小箱子,上頭挂着鎖。
卧室是一個人的私密空間,隐藏着一個人的精神世界,空氣中都會帶着主人的氣息,外人不可随意闖入。
周以汀猛然醒悟,趕忙放下行李,想要退出,背後猛地撞到一個胸膛。
頭頂傳來一個戲谑的聲音:“想要參觀?”
周以汀立即搖頭:“我正要出去。”
可是,江時烈反身将她圈在牆邊,淡淡地掃着她的面龐:“跟我在一處,你很緊張?”
周以汀只要一擡頭,就是他性感的喉結,她只好稍稍錯開眼,讓視線虛虛地看向他的肩膀。
“我沒有,緊張。”
該死的,她結巴了一下。
江時烈聽出來了,鼻腔裏給出一個輕笑,漫不經心地用指尖挑過她別在耳後的短發,指尖像是不經意地刮過她的耳廓:“你原來是長發。”
她的睫羽脆弱地抖了下,手握成拳,讓自己盡量冷靜:“為了比賽方便。”
“我還以為,是因為我說喜歡長發,你就去剪了。”他頓了頓,“不過,我應該沒這麽重要。”
周以汀聽不得他說這樣的話:“我真的只是為了方便,我……也喜歡長發。”
“哦,那真是可惜了。”他的語氣可聽不出絲毫的遺憾。
他的手總算放過了她的頭發,但他并沒打算放過她。
“酒醒了?”
周以汀艱難地回道:“醒了。”
江時烈淡淡道:“還記得昨晚說過的話嗎?”
周以汀忐忑了一天,她既希望江時烈對她的道歉有所反饋,又害怕聽到他的反饋。
她鼓起勇氣,點頭:“記得。”
“好。”
猝不及防,他跟昨晚一樣,突然用手指頂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周以汀的表情完全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在他的私人領域,無處遁尋。
江時烈逼視她:“我再給你次機會,有要補充的嗎?”
周以汀不知道還要說什麽,她昨晚雖然說得語無倫次,但該道的歉都說出口了。
江時烈見她猶豫,冷下聲音:“周以汀,仔細想想。”
周以汀像是被一頭猛獸盯上了,她若是不能給出一個令他滿意的答案,即刻就會被利刃狠狠撕碎。
她盡最大努力,在腦子裏把昨晚說的話過了一遍,認為自己可能有一方面表達清楚:“我回來,沒有想打擾你的生活,只想跟你道歉,最多……最多想在賽道上遇到你,跟你同場競技,如果可以的話,能做你的領航員。”
她越說,江時烈臉色越沉,周以汀有點慌神:“我要是知道爸媽是自己離隊造成,我不會找你麻煩。你對我的容忍,換做是我,一定做不到,對不起,我真的錯了……”
江時烈突然出聲打斷她:“周以汀,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誤會,之前你不會來找我,現在,說的好聽,不想打擾我的生活,其實就是道個歉,撣撣屁股走人。”
周以汀感覺得到,江時烈現在的狀态很煩躁,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挑動了他易怒的神經,他的鞋尖抵着她的腳,長腿幾乎把她的身體禁锢住,在這種姿态下,她不敢說錯一句話激怒他。
“我道歉,如果你不滿意,你告訴我該怎麽做。”
江時烈撩起薄薄的眼皮,眼角帶鈎,戲谑道:“以前你生氣,哪一次不是我自己琢磨來哄你,現在要我告訴你怎麽做?合理嗎?”
周以汀下意識咬着下唇,難以反駁。
江時烈用手指按在她的唇上,掰開她的嘴唇,不讓她咬自己,嘴上依然輕描淡寫地說着:“你現在不是小孩了,老子不用裝什麽好叔叔了。既然什麽都願意做,養了你兩年,現在讨回來,也算公平吧?”
周以汀全身僵硬,任由他的指腹摩擦着自己的嘴唇,她記起昨晚江時烈的話:這次我說結束,才能結束。
她不會逃避,五年前他扛下所有幫助她保留對生活的勇氣和向往,現在,如果這是他的希望,她願意傾盡所有,不是嘴巴上說說的道歉。
她答應:“好。”
小姑娘毅然決然的表情,像是要去赴死一般,江時烈松開手,說不上來現在是什麽心情,他的腿從昨晚開始疼,一直沒消停過,導致他整個人情緒在臨界點,她的這個回答,非但沒取悅他,反而讓他更加浮躁,就好像是他逼着她作出了選擇。
可能在她看來,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就是一個殘廢,為了獲得那麽點點存在感,強迫小姑娘忍着恐懼,服務他的自尊心。
江時烈連續後退三步,腿上像是有無數根針争先恐後紮入他的骨頭,不知什麽時候會結束。每到這個時候,他的脾氣總是很壞,他想要周以汀趕快離開。
他背過身,不去看她:“你走吧。”
周以汀獲得自由,卻沒立馬離開,她沒道歉前,他對她的态度也不至于現在這般冷漠,她肯定是哪裏說錯話了。
但現在他已經下了逐客令,她最好先離開。
“車鑰匙我放在玄關的櫃子上。”
“開走,我不開車,有事你來接我。”
周以汀愣了愣,馬上說:“好,我知道了。”
她跟他道別,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不一會傳來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江時烈沉默地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即便開了空調,依然渾身是汗,他甚至沒什麽心情去洗漱,直接倒在床上,只想讓自己安靜一會,睡一覺後,這該死的疼痛能好一點。
這一覺,他陷入了錯亂的時空,一會是十七歲的周以汀,一會是二十三歲的周以汀,一會她喊他江時烈,轉眼就喊他江總。她說對不起,跟他說了無數遍對不起,轉身她穿着婚紗,帶着頭盔,站在焱火旁,挽着另一個人,靜靜地看着他。
江時烈猛然醒了,心跳不正常地跳動着,運動手表顯示,他的心率過快。
起因是門鈴一直在響,硬是把他從睡夢中吵醒。
人在極度疲憊的情況下,被拉回現實,會陷入一種詭異的低氣壓。
江時烈頂着一張暴風将至的臭臉,走到門口,按下接通鍵,劈頭蓋臉一頓罵:“杜孑宇,你他媽不會自己帶鑰匙?”
視頻裏頭起初沒有人,像是在一旁找什麽,聽到聲音後,忙進入鏡頭範圍,有些猶豫地開口:“是我。”
江時烈怔了怔,沒想到周以汀重新折返回來。
周以汀想到什麽,提起手裏的袋子,湊近了點,好讓江時烈看得清:“吃飯嗎?”
他說以前都是自己琢磨着哄她,那麽現在,變成她來安撫他。
眼看着就要疾風驟雨,忽然轉陰。
江時烈瞅着小姑娘不安的大眼睛,揚起眉峰:“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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