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終章 你是我的夢
大多數時候, 他們父子倆的戰争,都是通過激烈的言語交鋒,江湖每次都說不過江時烈, 敗下陣來。
直到江時烈受傷, 江湖一夜之間, 像是老了十歲,堅持了幾十年的觀念,也在看到病床上的兒子時,全都湮滅了。
等江時烈康複後, 他們默契地放下了存續十餘年的矛盾,江湖表達關心的方式就是不斷地給他找醫生, 買補藥,一定要把兒子的腿治好。江時烈什麽都不說,只不過全然接受,聽話地做一個合格的病人。
全家人都松了口氣, 父子倆重歸于好, 也算是這次不幸之中的幸事。
如果沒有周以汀的事, 他們這對父子, 可以一直維持這樣父慈子孝的狀态。
江湖是個壓不住火的個性, 他剛一炸鍋,謝江本能地看向江時烈, 心裏已經喊了一萬遍完了完了, 哥要炸了。
然而, 江時烈始終很沉穩, 他聽到了江湖的那番話,眉毛都沒動一下,冷靜得不像本尊。
周以汀只是臉色有些發白。
“爸。”
他起身舉杯向江湖鞠了一躬, 江湖狠狠一愣,完全沒料到江時烈會用這麽鄭重的口吻敬他。
他說:“我這輩子一直執着賽車,讓您操心了,我以為這會是我最任性的一次,但現在,我有了執着的人。我理解您的不滿,我理解所有人的不解,”他看向謝江和Momo,“那是因為你們把我當做兒子、哥哥,所以一直站在我的角度替我難過、憤怒、委屈。但是,我現在請求你們換個角度,把周以汀當做是你們的女兒、妹妹,設身處地想一想,然後,你們還能說出剛才的話嗎?”
他沒有直說,但是,在場的人都不笨,稍微想一下就立馬反應過來,周以汀無父無母,在心智還未成熟的時候,橫遭變故,就像溺水的魚,無法自救,他成為了她在這片汪洋大海中能找到的唯一浮标。
可是,這些年過去了,許多人已經忘了,她身上遭受的最大委屈。
周以汀鼻翼微動,身體裏所有的情感在同一時間流向了一個地方。她現在其實很怕提及父母的事,并不是自卑,而是擔心被人誤以為賣慘,利用這樣的身份獲取同情。她過去天天把這話挂在嘴上,每說一句刺激江時烈的話,其實都在她心上造成雙倍的傷害。她不需要同情,哪怕在當年,她也只是對着江時烈任性,想要讓他背上更多的負罪感,卻不會對着其他人,放縱脆弱。
離開以後,她想明白了,這個世界本就沒有什麽絕對的公平,每時每刻都有悲慘的人發生着悲慘的事。她不過是茫茫人海中的一個罷了,把傷口露出來,只會加倍感染。只有更努力地生活,把自己脫軌的人生,重新駛入正軌,才能回歸成為一個正常人。
她的那些癫狂與不堪,都沉寂在那年夏天的江邊。
只有他依然覺得,她才是受了委屈的人。
“這并不是我能對你做那些事的理由。”她的聲音發悶。
江時烈當即反駁:“你做了什麽?你舅舅利用我們的關系散播謠言,有人早就想搞我,在幕後一堆小動作,鍋都是你背,你背得了嗎?讓我誤會那麽久,你甘心?”随即,他對江湖說,“最近重查事故,您應該很清楚,整件事是連天和許滿月策劃,跟周以汀沒有任何關系。”
周以汀打斷他:“但謠言,我應該阻止。”
他忽然轉過頭看她:“你沒有阻止嗎?”
周以汀怔了怔,一時語塞。
江氏姐弟三人面面相觑,就連江湖都看得忘了生氣,怎麽他們兩個先争起來了。
空氣突然安靜,江時烈壓着指尖,微妙的焦灼不斷在挑戰他,一旁周以汀垂眸,盯着水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服務員進門的時候,愣了下,匆匆忙忙上好菜,一桌子的好菜,但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動筷子。
謝江和Momo非要鬧着來,是想要出口惡氣,幫着江湖好好質問一下周以汀,可看到老哥一個眼神瞟來,這倆小輩頓時短了氣。
江時烈鐵了心要護着周以汀。
可是,現在這倆人先內讧了?
周以汀細微的聲音,打破了這長久的沉默:“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他們各自用自己的方式遵循“體面”結束的承諾。他在記者面前,沒有說過周以汀一句不好,還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幾乎是分手典範。那麽,周以汀又做了什麽呢,幾乎在所有人眼裏,她憑着受害者的身份,躲在暗中操縱一切,最後悄然退場,再也沒有比她更狠的人了。
這也是現在江時烈身邊親友都不願意承認周以汀身份的原因。
大多數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聽到的,站在自己的立場去評判是與非。但往往我們都是海底的魚,隔着海面和礁石,透過波光粼粼,看不真切,以為飛過頭頂的海鷗,不是同一只。
還是那個問題,周以汀又做了什麽,心安理得的去當她的北大生嗎?
飛走的海鷗,不會為了海底的魚多停留一秒。
如果會,那是因為這只飛鳥,愛上了魚。
“我在三年前,碰到了夏警官。”
江時烈這句話說完,周以汀就全都明白了,她在那年夏天唯一做對的事,也是最不想讓他知道的事。
“你不想讓我知道,我可以裝作不知道。但是,現在是時候告訴大家。”
周以汀很抗拒:“那根本不能說明什麽,我錯了就是錯了,只要我內心有過動搖,就不值得同情。”
她對自己的過錯認得很死,不會找任何借口減輕罪名。
謝江一直看着,忽然覺得這才是他認識的周以汀,雖然有時候很蠻橫,但絕非不知好歹,這麽聰明的姑娘,那個時候,可能真的是精神壓力太大了,無法承受內心兩份對立感情的沖突,才做出了不恰當的選擇。
江時烈對她這種固執,既憐惜又無奈,小姑娘太過自責了,她始終沒法原諒自己。
他伸手輕撫她的發頂:“我們說好的,平等的關系,不可以在心裏還糾結那些事。”
“可是……”
她急迫地拉住他的手,想要說什麽,卻被他深沉的目光制止:“如果你非要說對錯,那麽你父母出事,我也應該跟更努力地阻止。”
她不敢茍同,這分明不是一回事,但她明白江時烈的意思。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江湖聽得一頭霧水。
江時烈目光平靜地看向江湖:“你們都不能理解,我為什麽堅持選擇和她在一起,是吧?”
Momo蹙眉:“是不能理解。”
江時烈點頭:“那是因為你們只看到對錯,但我們之間沒有簡單的對錯。當年,警方這麽快給出結論,是因為有個姑娘站出來為我澄清了。”
他記得三年前的春節假期,杜孑宇回父母家吃飯,他一個人在家附近的飯館點了兩個菜解決晚飯,這時候進來個人,起初他還沒在意,但其中一個人老盯着他,他擡頭回看過去,只覺得有點眼熟,對方先一步跟他打招呼:“江先生,我是小夏。”
原來是負責他案子的警察,他們正好值班,出來吃個晚飯,回去還要接替同事。
兩人就坐到一起聊了起來,說着說着,不免提到當初的事。小夏這人也蠻有意思,頗有點時過境遷的感慨,問江時烈還有沒有跟小姑娘有聯系。那時候,江時烈腿傷初愈,正在接受章醫生的心理治療,情緒還不能很好的自控,更是提都不想提周以汀,幾乎本能地冷笑一下,又很快反應過來,自己不應該在外人面前過多表露情緒。
他分明沒有釋懷,沒有辦法做到忽視,如果哪一天聽到她的名字能雲淡風輕,可能才是他真正放下的時候。
小夏嘆了口氣,想到最近處理的案子,是一對情侶,互相誤會,一方情殺,命運弄人。江時烈和周以汀,其實吧,也是一段孽緣。他跟江時烈說有個事,當年沒機會說,現在兩年過去了,反正大家都不聯系了,他倆能在這偶遇,他就趁這機會把事說出來。
江時烈一點都不想知道關于這個人的任何消息,可對方已經說起來。
兩年前的夏天,快要下班的時候,警察局來了個小姑娘,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
她說:“我來銷案。”
幾個大男人聽得一臉莫名,案子報了哪裏說銷就銷的。
二十分鐘後,總算明白過來。
“你的意思是,你是當事人,江時烈并沒有猥亵你,對你做出任何傷害到你身體或人身自由的行為?”
“是。”
“但是在他家裏發現了你的衣物,還有安全套。”
“他把自己的房子借給我住,他并不住在這裏,安全套是我舅舅放進去的,想要故意誤導你們。”她慘白的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他怎麽可能會對我下手,我想靠近他一點,都會被他避開。”
小夏仔細觀察着小姑娘的神色,想要确認她是否有被脅迫的可能。但她除了情緒極度低落之外,
眼神堅定,邏輯明晰,表達清楚,面對他們的問題,應答如流。
據她所說,是因為過去兩家有過節,但她跟江時烈走得近,舅舅心生不滿,要他們斷絕關系,除此下策,沒想到把事情鬧大了。
“我已經跟江時烈說清楚了,以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
小姑娘說到這的時候,已經快要憋不住了,她像是一直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壓力,随時随刻都有可能崩潰。
“警察叔叔,是我不該喜歡他,犯了錯誤。”
“他教導我,幫助我,照顧我,把我當親侄女養。”
“他是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對我最好的人。”
“請求你們,還給他清白。”
警察叔叔連忙從旁邊抽過紙巾地給她:“這件事,我們會調查确認,但有你的口供,相信很快就會查明真相,至于你舅舅,如果你說的情況屬實,他可能涉嫌侵害江時烈的名譽,造成诽謗罪,要看對方追不追責。”
“我沒有疑義。”
“好吧,那到時你們也可以把話說清楚,沒有什麽……”
小姑娘聽到這裏,開始慢慢搖頭,到後面她瘋狂地搖頭,眼淚不間斷地從她的眼眶滴落,根本收不住。
“請你們不要告訴他我來過,求你們。”
警察很為難。
周以汀求了他們很久,小夏不太理解,他們為什麽這麽別扭,好好說清楚不好嗎?
“我只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
她在訣別的那一天,獨自一人跑去了警察局說明了一切,算是做到了他說的體面。
她再無臉面見他,從今往後,他們不可能再有交集,沒有必要告訴他這些,就讓她在他心裏做最壞的那個女孩吧。
要說她心狠,一點不假,就這樣把他們最後的一點可能都切斷了。
小夏最後找到江時烈的時候,猶豫過,當時他試着問了一句:你打算追究馮思勉的責任嗎?
如果江時烈追究,那麽很有可能就會牽扯出周以汀為他辯白的事,而後她還有可能不得不再次出面。
但江時烈卻很快地說:“這件事到此為止。”
小夏詫異,他和周以汀說的一模一樣。
她想要留給他一個最壞的形象。她成功了,至少在兩年裏,江時烈對她的恨,無法消除,她就是釘在他心裏的一根刺,貫穿了左右心房,只要心髒一直跳動,就會伴随着這份刺痛,只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感覺會逐漸麻木。
那一晚,和小夏聊完後,他心中的刺,慢慢變成了帶刺的玫瑰,心髒每一次收縮,玫瑰都會以血為養料,逐漸盛開,玫瑰花也有刺,但這是美麗的附庸品。
江時烈對所有人說:“我太太是個不壞的女孩,在我心裏,她不過是個原本家庭幸福,學業有成,但一朝失去所有,希望得到家人支持和寵愛的小姑娘。她靠自己考上大學,靠自己進入我這個圈子,她一個人做到這些,你們覺得很容易嗎?我不強求你們馬上理解,但希望你們尊重我的選擇,今天是我生日,算是我的生日願望吧。”
在江氏父子過往的交鋒中,從未有一次是心平氣和的有效溝通,今天是第一次。
因為他的太太很擔心他為了她和家人産生隔閡。她已經沒有多少親人了,知道家人的可貴,不希望他和家裏鬧翻。所以他今天耐着性子和每一個人解釋他的理由,剖白他的心境,尋求家人的祝福。
周以汀完全沒想到他會知道這段過往,那是她最後一點自我救贖。如此一來,重逢後他網開一面的态度才說得通。
周以汀跟着他站起來,以茶代酒,鄭重地敬向江湖:“我沒有什麽可狡辯,過去的事,我們都改變不了。叔叔您別生氣,我沒有父親,以後就待您如父,好好孝敬您。”
見江湖瞪她,她立即又道:“如果您不想看到我,我就不出現在您面前礙您的眼。但我不會離婚,您可以換個要求。”
想要和江家聯姻的家族多了去了,一個個都是才貌兼備的女兒家,家世顯赫,對江家公司的發展大有助力。作為聯姻既得利益者,江湖很難說服自己接受一個孤兒兒媳婦,除了給江家帶來壞名聲,沒有一點好處。他為自家兒女的規劃,就是找門當戶對的另一半,幫助家族壯大。
但他這個兒子,主意大得很,什麽事都不會跟家裏商量,沒人治得了他。
他心裏有火發不出,小倆口一起向他敬茶,逼得他進退兩難。這時,他的手機震了下,江湖順勢拿起,竟然是他那個宣稱要跟他老死不相往來的前妻發來的。
江湖在心底冷笑,他倒要看看這個自命清高的女人要說什麽。
周以汀看到江湖盯着手機半天,臉色變了好幾次,放下手機後,把目光轉向周以汀,似乎在考慮什麽,神色突如其來的嚴肅。江湖強勢了大半輩子,從沒在家裏人這裏讨到什麽好處。
柯蔚提醒他,如果不想二次失去兒子,就不要再拿出他那一套老古板的思維。要是用手段把小姑娘逼走了,估計這輩子別想再見到兒子。而且,看看他們失敗的婚姻,就不要讓兒子再遭受這個罪了。現在不是跟兒子鬧脾氣的時候,外頭這麽多人盯着,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話,江家內部要一致對外。
雖然他很厭惡這番話,但柯蔚發來的每個字都一針見血。
江湖深吸一口氣,張開手壓着桌面,語氣不善地說:“一個個的……行了行了,別給我擺這些大道理,你的事我懶得管,以後要是出什麽事,別來煩我。”
周以汀還有點懵,江時烈暗暗推了她一把,随後先行飲下茶。
江湖這算是松了口。
江湖草草喝了口茶,拿起筷子:“吃飯了,點了那麽多。”
江時烈暗自壓了壓十指,總算是放松下來,他可不想表面上那麽從容,今天做好了要跟江湖鬧翻的準備,只是沒想到,父親這一回也讓步了。
看來,改變的不只有他自己。
一頓飯,江時烈竟然是話最多的,難為他為了調動氣氛,憋出這麽多話來。其他兩個小輩,沒有資格對他的選擇橫加指責,但直到最後,也沒正面叫一聲周以汀。
江時烈去付賬的時候,周以汀找到謝江:“還生我氣?”
謝江比過去成熟許多,小子長帥了,一雙桃花眼特別招人,只不過現在他用這雙眼睛看着周以汀,一副想要冷淡,又完全狠不下心的樣子。
吳銳今年剛回江城,兩人見過一次,不免提到周以汀,多少也有些了解,知道她有多努力,拒絕了很多男生,一心為了能成為車手,放棄了許多更好的就業機會。
“沒想到你也要成為江家人了。”謝江有些別扭地說。
他一直拿她當朋友,才會感到無所适從。
Momo在一旁擠過來,打斷他們的對話:“你別以為就這麽輕易能進入江家,我們都會盯着你的。”
周以汀很大方地朝她伸出手:“重新認識一下,周以汀。”
Momo怔了怔,看着她主動伸出的手,要是自己拒絕,好想很沒有氣度。
Momo快速伸出手碰了下,不大情願地說出自己的名字:“江瑜。”
周以汀不在意地收回手:“你的畫很好看。”
江瑜腹诽,這個人怎麽回事,不知道她很讨厭她嗎,幹嘛還要誇她啊,她一點都不吃這一套。
江小姐撩起長發,冷淡地回道:“你讨好我們沒有用,還不如對我哥好一點,他給我們每個人都打了電話,要我們對你好一點,今天也是不讓你過度緊張,我爸媽才不來的。”
謝江急了,忙拉住江瑜:“不是說好了,不說去的麽。”
江瑜白他:“就是要告訴她呀,讓她知道我哥為她做了什麽,不然,怎麽可能這麽容易過關。”
江時夢從洗手間出來,就看到幾個小的在那邊各執一詞,嘆了口氣,不緊不慢地走過去:“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想要你哥真高興,就早點學會叫嫂子。”
江瑜立馬抱臂站到一旁:“要我心甘情願開口叫嫂子,就要看她表現了。我哥看她什麽都好,我可看不出來。”
即使這樣,周以汀已經很滿足,她最擔心的就是江時烈為了他跟家裏鬧矛盾,要從她和家人之間做選擇。她失去過才體會到珍惜家人的重要性,那種身後空落落,屋子再不會亮起燈火,是滲透到骨頭縫裏的孤寂。
江時夢正要開口,周以汀拉住她,對江瑜笑道:“你想怎麽稱呼我都沒關系,我和謝江是同學,要改口是怪怪的。”
江時夢有點意外,她以為周以汀的小脾氣,跟江瑜肯定相處不好,沒想到小姑娘現在脾氣收斂了這麽多,懂得顧全大局,學會為別人考慮。
看來那些坎坷,确實教會了人成長,代價是大了點,但誰能說沒有坎坷,他們就一定會比現在更好。
江時烈先把江湖送走,這個固執的小老頭雖然臉色還是不大好,但總算是吃了他的軟,平時放在嘴巴上的斷絕關系,這一回只提了一次就過去了。
“你們膽子真夠大的,敢先領證。”
“男人要以事業為重,她只會拖你後腿,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還有,你年紀不小了,既然結婚了,趕緊生個孩子。”
“婚禮的事,你怎麽打算的,別大了肚子再辦,得早做打算。”
“算了算了,我懶得說了。”江湖說到這咳了兩聲,他最近受了風寒,有點感冒。
江時烈全都在那“是是是”,“好好好”,終于把江湖送上車,聽到他的咳嗽聲,不由緩下語氣:“爸,您自己多保重身體,早點退休吧。”
“哼,要不是你,我早就享清福去了。”
老江同志罵罵咧咧的走了,謝江和江瑜一輛車離開,周以汀開車送江時夢回家。
兩人回到家後,周以汀神經才算松懈下來,整個人躺在沙發上不想動彈。
“很累?”
“嗯……還好,沒有發生我害怕的場面。”
“你怕我爸真跟我斷絕關系?想什麽呢,他就是狼來了,成天拿這個吓唬我,我十六歲的時候還有點怕,現在根本不會在意。”
“但他是你爸,他們都是你的家人,萬一真的要你做選擇……”
“你也是我的家人,我的老婆,好好記着。”
他會想辦法處理好,不會讓她擔心的事發生。
周以汀悶着聲音答應他:“好。”
江時烈揉着她的發頂:“晚上看你都沒吃什麽,要不要做點吃的給你?”
周以汀翻過身,短發不聽話地散亂在臉頰處,她無暇顧及,朝他張開雙臂。
江時烈撐着沙發靠背,俯身:“想要我?”
他為什麽能這麽淡定的說出這種話,周以汀頓時睜大了眼睛,倏然收回手臂,抱住胸口。
“哦,原來不是啊。”
話是這麽說,可他怎麽還在靠近。
他尋找到舒适的姿勢,靠在她的頸窩處,溫熱的呼吸惹得她癢癢的,像有只手在她心上撩撥,可她又不敢動,只有把無措的雙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這樣,有點像撒嬌啊。
半晌,江時烈輕聲說:“抱歉。”
周以汀愣了愣。
“你不想我知道的事,還是被我知道了。”
原來是指那件事。
周以汀閉上眼,好像這樣就能阻止自己去回想那一段:“別提了,我覺得丢臉。”
實際上,那是一段她無法忘卻的回憶,警察局裏的一切在記憶裏都是灰色的,她讨厭的煙味,各種敏銳的審視,還有鏡子裏,她那張寫滿了後悔,沒有出息的臉。
江時烈盯着她慢慢變紅的耳垂:“我們嬌嬌對我還是心軟。”
夏警官說小姑娘哭了很久,一直在說對不起,他們幾個大小夥子都不知道怎麽安慰才好。
但是,他真正聽到這一聲對不起,是在五年後。
他起身,指腹摸了摸小姑娘漲紅的臉:“不丢人。”
周以汀拽過靠枕,把自己的臉埋進去:“你去洗澡啦,別管我。”
小姑娘需要冷靜下,江時烈松開手,撐着茶幾站起來,不慌不忙地走向浴室。
等江時烈洗好,回到卧室的時候,發現周以汀不在,客衛傳來淋浴聲,原來也在洗澡。
他想了下,兩個人晚上能做些什麽呢,通常他會看會書或電影,杜孑宇在的話,會拉他出去吃宵夜。
現在家裏多了個女主人,對于她的習慣,他找莫非打探了下,現在小姑娘業餘生活都怎麽過呢?
如果她喜歡夜店這種,他看了眼拐杖,他拼了斷腿,也得陪着去……
還好,江太太不是這一類型的,最多就是看看劇,大多數時候是研究車子、比賽。
還真是個敬業的職業車手。
江時烈拿過手機,點開微信,一眼看到置頂的頭像多了一條消息。
江太太趁他洗澡的時候,給他發了什麽?有什麽是不能當面說的?
江時烈點進去,對話框中出現一個視頻。
周以汀洗完澡,裹着浴袍探頭探腦地往主卧張望,看到江時烈靠坐在床上,手裏依然拿着一本書,他好像很喜歡看書。
江先生頭都沒擡:“洗好了?”
他看起來好像很平靜,手機放在床頭,屏幕保持漆黑。
周以汀不确定他有沒有看到,不過,重要的是,後面的事。
“咳咳。”
江太太做作地在門口咳了兩聲,引來江先生的注意。
江時烈的注意力終于離開手中的書,随即看到江太太只穿了一條真絲吊帶睡裙,風情萬種地站在床邊。
沒錯,這一回,周以汀總算是找到了她壓箱底的那條吊帶睡裙,感謝當時的銷售員小姐極力推薦她,并且給了她最大的折扣,才說服她買單。
江時烈的目光游走在她鎮定的小臉和漂亮的鎖骨上,視線沒再往下,他慢慢合上書,書頁合攏發出的輕響,周以汀手臂上不由自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江時烈笑了下:“你不冷?”
周以汀愣了下:“……有點。”
他說得很自然:“那還不趕快上床。”
周以汀有點疑惑,這是正常反應嗎?還是她的身材不适合這類裙子啊……
她跑到床上,被子裏已經有了他的溫度,她想都不想就往熱源的方向貼去。
周以汀抱着他的腰,仰起頭看他:“你在看什麽?”
“随便看看。”他已經放開書,低頭看她,“想睡覺?”
她搖頭:“還早呢。”
他好脾氣地問她:“那想做什麽?”
周以汀拿小腿貼着他,頑皮地提了下他的腳:“兩個人能做什麽?”
江時烈給她舉例:“那有很多,一起看電影、玩牌、打游戲,還可以聊天……”
周以汀聽到一半,已經耐不住,輕巧地鑽過被子,跨坐在他身上。
江先生緩緩挑眉,看着小姑娘一邊冷得手腳冰涼,一邊臉燒得如雪地裏的紅梅。
她的身材纖瘦細巧,袒露的領口,小而渾圓的胸部,在單薄的布料下,若隐若現。
她身體的每一處,都美得令他不敢直視。
江先生靠在床背上,神色平靜地看着江太太紅着臉,在他的唇邊親了下:“生日快樂。”
又在他的喉結下方,輕輕咬住,他微微閉上眼,無法抗拒地動了動喉結。
而她的手,已經勾住了他的長褲。
室內無聲,周以太緊張得無法擡頭與他對視,她更加沒法開口說話,一張口肯定會被發現她的聲音都在抖。
江時烈忍着沒說話,想要看看周以汀能做到哪一步,直到她的唇吻在他的傷疤上。
柔軟溫柔的嘴唇與粗糙醜陋的傷疤的碰觸,江時烈幾乎脫口而出:“不要……”
但是,周以汀像是沒有聽到,俯下身,神情近乎虔誠地親吻那一道道傷疤,要将縫入他身體裏的苦痛,一一撫平。
“周嬌嬌……”
江時烈再也無法忍耐,拽住她的胳膊,将人狠狠壓在身下。她暴露出最脆弱的脖頸,肩帶瞬間滑落,大片潔白的肌膚裸露着,向他迎合,眼中充盈着暧昧的霧氣。
“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周以汀笑了,一如她在那段視頻裏。
————-——
這是一段延後送出的視頻。
開頭還有些小無厘頭,好像是一支樂隊上臺前的花絮。
“你為什麽選這首歌啊,主唱大人。”
“是啊,到最後我們還不知道為什麽。”
“我知道了,是不是屏保男神?”
被稱作主唱大人的女生正在低頭開嗓,這才擡起頭:“你們還在拍啊?”
郁穹在一旁催促:“快點,要上臺了。”
周以汀化着舞臺妝,把她的美麗張揚到極致,她對着鏡頭沉默了一會,說:“送給我,和未來,包括……所有人。”
她和郁穹那麽要好,還因為他們組過一支樂隊,郁穹之前跟他提到過,但因為大家學業太忙,到了大三,她開始練車,于是逐漸解散。
這一次,是他們最後一場表演。
她選擇了一首歌《我的夢》。
歌成為了BGM,視頻裏出現了許多他的照片。
“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
是17歲的周以汀,對着鏡頭,青澀的臉龐全是青春的美好。
“我做了很多惹你生氣的事,以後我會少做點吧。”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眼神飄向其他地方,過了會,像是鼓足勇氣,重新看向鏡頭。
“叔叔,又老了一歲,生日快樂。說好了,這輩子,你只能對付我一個,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江時夢說過,她好想在做什麽視頻,當時他以為會在生日的時候收到,然而并沒有,她送給他一輛車模。
中間有一段黑屏,江時烈看的時候,以為結束了。
下一秒,她的臉再次出現。
是現在的周以汀,從背景上看,應該是在龍城比賽的酒店。
“叔叔,又老了一歲,今年我會陪着你,生日快樂。”
“我愛你。”
“你是我的夢。”
帶我奔向那片有你的天空
因為你是我的夢
我的夢
我的夢
因為你是我的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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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