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公寓內。

宋稚躺在床上, 身下是柔軟松軟的被子，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眼前還是一片混亂，但耳邊卻響起了淅淅瀝瀝的水聲。

下雨了嗎？

混亂的意識根本清醒不了, 瘦長的手指拽住被子輕輕蹭了蹭, 他隐約覺得這被子上的氣味與平時的檸檬味不太一樣, 可是……真的很好聞。那股好像在什麽地方聞到過的薄荷味帶着絲絲涼意，緩緩壓下了他的混亂。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 那水聲停了下來。

浴室的大門被打開，更加濃郁的薄荷味帶着潮濕的冷風撲面而來。宋稚努力從床上坐起來，洩露着迷茫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來人，在他的視線中只有一道修長的虛影, 他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對方長什麽樣子, 只知道這道虛影身上的氣味是他格外喜歡的。

“醒了？”

帶着涼意的手輕輕碰了碰他的下巴，又轉而落在他的側臉上。

清涼的感覺似乎能夠壓下宋稚心底的燥熱，他順着那只手輕輕地用臉蹭了蹭。一個很細微的動作讓晏淮臣意識到，宋稚還沒醒。

男人忍不住笑了笑，“看來下次真的不能給你喝酒。”

他坐到宋稚的身旁, 幾乎一坐下身旁的人便擠了過來。在車上發生過的情形似乎又開始重現，宋稚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這個散發着淡淡薄荷香的薄荷團子, 那種渴望跟貓咪聞到了貓薄荷一樣，好似上了瘾。

“真的好好聞——”輕微的呢喃自青年口中而出。

晏淮臣臉上的笑容逐漸染上無奈。

光是剛才車上那接觸就讓他無法自控的起了反應, 一回到家他将宋稚扔到床上, 便快速脫下了髒亂的衣服鑽進了浴室。冷水順着黑發刺激着頭頂時, 他喪失的那點理智也終于逐漸被拽了回來。

該做人的時候還是要做人的。

盡管以晏淮臣的性格, 他想要就必須得到什麽, 可面對宋稚，他卻不想将事情鬧得太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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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平心靜氣，收拾好自己從浴室出來，晏淮臣以為自己是忍得住的。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小看了宋稚，也高看了自己。

這根本不受他控制。

看着再一次鑽進自己懷裏的青年，晏淮臣掐了掐眉心。他身上只穿着寬松的浴袍，被宋稚這麽一鬧，浴袍松松垮垮，青年滾燙的指尖鑽進浴袍之中，緩緩落在了他的後腰。那張還泛着熱意的側臉抵在胸膛上，呼吸随着胸膛的起伏逐漸錯亂。

晏淮臣的聲音愈發沙啞：“宋稚——”

“嗯？”

晏淮臣将他從自己懷裏拎出來：“你再這樣下去，別怪我不客氣。”

宋稚覺得他有點兇。

但是又看不清他的臉。

他張了張嘴，用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問道：“你是誰？”

晏淮臣在脫口而出自己的名字前忽然頓了一下。男人的視線肆無忌憚地落在青年的臉上——晏淮臣這個身份與宋稚唯一的關聯大概只有一個葉行瀾。甚至在宋稚的想法中，他和葉行瀾有着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

可YAN不一樣。

指腹按在宋稚的側臉上，他低聲道：“YAN。”

“哦。YAN老板啊。”宋稚又湊上來，盯着他的臉看了半天，小聲嘟囔，“我是今天和YAN老板面基了嗎？老板……我怎麽看不清你的臉？”

“因為你喝醉了。”

宋稚像是接受了這個答案，乖乖點了下頭。随後他便察覺到自己的後腦勺似乎被人輕輕按住，YAN老板低沉又好聽的嗓音自耳邊響起：“宋稚，喜歡YAN嗎？”

“喜歡。”

這兩個字從宋稚口中說出來沒有半點遲疑。

宋稚直播間的這麽多老板裏面，YAN是最特別的一個 。他們一起經歷了那啼笑皆非的未成年事件，而後YAN像守護神一樣守在他的直播間。他還會給他點外賣，在得知他想要喂養公寓的流浪貓時，給他訂購了家裏獅子貓常吃的貓糧。

他們還約了面基。

“YAN老板是好人。”

晏淮臣：“……”

他倒是沒想到，不管是晏淮臣還是YAN，在同一天之內收到了來自同一個人的好人卡。

而這一刻，晏淮臣也似乎明白宋稚的這聲「喜歡」到底是什麽意思。

最起碼，不是心動。

長指拂過他的發梢，宋稚喜歡極了他身上的薄荷香，可他卻很喜歡宋稚身上纏繞着濃郁梅子酒味的青檸。晏淮臣任由宋稚趴在自己的懷裏，看他修長清瘦的手指緊緊拽着浴袍的一角，壓低了聲音垂眸問道：“你對YAN老板有沒有一點別的想法？”

宋稚仰起頭看他。

清澈漆黑的眼睛裏蕩漾着潮水，酒意的上湧導致青年眼尾微紅，看得晏淮臣喉骨一動。

“什麽別的想法？”

“要不要和YAN老板在一起？接吻，擁抱，讓YAN老板只屬于你一個人？”

宋稚其實有在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可是他想不明白。

他的思緒滞緩，他的意識停留在最淺顯的表層。

可他還是對晏淮臣說：“YAN老板不就是我一個人的嗎？”

YAN老板從來不去其他人的直播間，他只會跟自己打游戲，只會給自己刷禮物。

若非兩人一起打過游戲，直播間的水友們大概會以為YAN是宋稚自己的小號。

宋稚說着，突然想起點什麽事情。

他看向晏淮臣，眼睛很亮：“YAN老板，你想看我跳脫衣舞嗎？”

晏淮臣：“……”

宋稚：“你不是想看的嗎？那你現在要不要看？”

晏淮臣忽然覺得喉嚨有點幹，他抿着唇，半晌才緩緩開口：“怎麽，我說看 ，你就跳？”

宋稚：“反正菜哥今天也要跳。”

不過我不菜是要給全體觀衆跳，他只要給YAN老板跳就行了。

好像算起來還是他比較劃算。

就是——

他認真的問晏淮臣：“脫衣舞怎麽跳？我沒學過。”

晏淮臣閉了閉眼睛。

…

宋稚醒來的時候是晚上十一點左右。

他滿眼迷茫地望着周圍，柔軟的大床上一片淩亂，灰藍色的被子被扔到一邊，一般墜在地上。而順着被子往下，是沾着酒漬的白色襯衣和西褲。同時，令宋稚格外眼熟的黑T就蓋在其中。

等等。

他的衣服在地上，那他身上呢？

宋稚猛地低頭，他身上是一件明顯寬松很多的白襯衫。襯衫的材料柔軟，貼在手臂上帶着微微的涼意。他忍不住擡起手，随着這個動作，淡淡的薄荷香味沁入鼻間，而袖扣卷起的地方露出了他被印上痕跡的手腕。

——青青紫紫。

宋稚咬住了嘴裏的軟肉，面上的表情逐漸呆滞。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不是和葉行瀾一起去見晏淮臣，打算跟晏淮臣說清楚，然後給兩位主角當個助攻嗎？

宋稚努力地思考了半天，終于記起了一點淺薄的記憶：

他好像因為見到晏淮臣走進包間而有點緊張，然後喝多了梅子酒……喝醉了？那喝醉了以後呢？他仔仔細細地回憶着，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直到他小心翼翼地從床上爬起來，走進浴室。

偌大的鏡子裏，此刻的他與往常全然不同。桃花眼眼尾的潮紅還沒有退散，身上的襯衣松松垮垮，像是有人漫不經心扣上的，連紐扣都沒扣準。而過于寬大的領口散落着，幾乎一眼就能望穿，看到鎖骨處留下的印記。

宋稚突然失聲。

他呆呆地打開水龍頭，當伸出手去接水時，突然又怔住了。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

腦子裏突然冒出了點無比香豔的畫面。

我、我艹？

宋稚滿眼呆滞，記憶深處好像有人埋首在他頸間，低啞的誘哄和溫熱的氣息肆意席卷着他後頸敏感的肌膚，将他的手緩緩往下帶。那種衣衫淩亂和肌膚接觸的刺激吓得宋稚整個人一抖。

而随着記憶的清晰，宋稚聽到他皺着眉，被男人按在懷裏低聲抱怨道：“還沒好嗎？”

男人聞言卻低低笑了一聲，他高挺的鼻梁抵着他的肩膀，熾熱滾燙的呼吸燙得宋稚有點害怕。不知道過了多久，有悶哼自宋稚耳邊響起，與此同時，他擡起了臉。

是晏淮臣。

宋稚：“……”

晏、晏淮臣？

他喝多了和晏淮臣搞在一起了？！

宋稚一屁股跌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滿腦子都是「完蛋了」三個字。

他這哪是助攻晏淮臣和葉行瀾，他這分明是給兩人一刀兩斷啊。

生無可戀的宋稚撿起地上的褲子穿上就沖了出去。

而正在書房的晏淮臣揉着有些酸脹的眉心，聽到動靜後頓了頓，很快便邁着大步走了出去。

大門緊閉。

卧室的門卻開着。

但裏面沒有人。

宋稚跑了。

唇角勾起無奈的笑，晏淮臣想，之前或許不該放過他。

他聽了葉行瀾的話沒當那個畜生，以至于宋稚現在能跑得那麽快。

…

宋稚一身淩亂回到自己的公寓時，房子的客廳留了一盞昏暗的燈。

他看過自己的手機，其實七八點鐘的時候宋元給他發過信息。但那個時候他應該醉得只知道睡覺，是晏淮臣幫忙回了信息，說他今晚不回家了。宋元身為弟弟，當然不會對哥哥的生活指手畫腳。大概也是因為哥哥平時足夠靠譜，所以他壓根沒有多想。

回到卧室，宋稚趕緊洗了澡換了衣服。

落地鏡前他身上的痕跡被白皮一襯，顯得更加得明顯。宋稚有些挫敗地坐在地板上，背部抵着床沿，濕漉漉的頭發還在滴着水。他垂着頭，看發梢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深深嘆了一口氣。

忽然，大門響起敲門聲，宋元的聲音傳來。

門被打開，宋稚擡眸看到了靠在門邊，頭頂翹起呆毛，看上去昏昏欲睡的少年，“怎麽過來了？”

宋元打了個哈欠，“聽到動靜了就過來看一眼，哥你之前說你不回來了。”

宋稚嗯了一聲，“又決定回來了，你趕緊去睡覺吧。”

“那哥你也早點睡。”

“好。”

嘴上是這麽應下了，但事實上宋稚根本睡不着。他睜着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盯了足足半個小時，他有考慮該怎麽挽回現在的局面，可事實上所有的思考都是無用的 。

再次回想起來，他還是會覺得很離譜——

他怎麽會和晏淮臣滾在一起 。

宋稚睜着眼睛，拿起手機，目光略過微信好友的「葉行瀾」三個字，一種心虛感迎面而來。視線再往下則是YAN老板。遇上這種事情宋稚就算想找人傾訴也斷然不可能找上YAN老板。

然後，他就看到了我不菜。

遲疑了兩秒，宋稚給我不菜發去信息：菜哥，下播了嗎？睡了嗎？吃夜宵去嗎？

作者有話說：

小宋：菜哥菜哥，你要對象不要？我給你送對象來了！